凤歌笑九州
字体: 16 + -

第二百三十九章、欢乐的挖坟(二十六)

    “你方才想对我说什么啊?”萧大公子的声音依旧是凉凉的,就跟那优昙花上的露珠一样,就算是收集起来,用贵的吓人的铜壶煮过了,再沏上二两上好的明清龙井,装在温润如玉的瓷杯里面,也还是透着那股子冷气。

    阿狸说道:“哦,我就是想问问问你,为什么方才一直要让小双跟着那小和尚去西域啊!”。

    萧大公子抬头说:“呕,这个事情啊,我只是觉得,娄敬一般做事情,都有他的深意。所以,附和了一下。”

    阿狸:……没错,他有深意,他意思可深了去了。

    萧大公子抬起头来,说:“而且,有个去过西域的人也是不错的。我们中原人故步自封太久了。我们一直很都看不起匈奴人,认为他们来自于莽荒,是不知礼教的野人。但是,听闻这次交战的时候,匈奴却兵强马壮,几乎每个士兵都配有精良的弓弩。兵器的锻造技术也在汉朝之上。世人皆说,白登之围,匈奴之所以能胜过大汉朝的皇帝,皆是因为匈奴人狡诈,使了奸计。却没有看到,匈奴的国力这两年是越来越强。一个国家能强盛,自然有它的道理。所以,我想着要是能有人出去看一看,也是好的。”

    阿狸感觉自己被噎了一下,她没想到,长得那么不接地气的萧大公子竟然是一个如此忧国忧民的人。话说,自己是不是也想太多了呢,毕竟眼前没有明显的证据说明小双会和这个豆芽菜一般的小和尚发生什么感情纠葛呢。

    萧大公子的暗卫从房梁上挂着蜘蛛丝下来,一脸羞涩的通房丫头状的跟萧大公子说:“公子爷,该吃药了。”

    萧大公子接过去暗卫手里的药和茶水,一扬脖子,吃了下去。阿狸好奇的托着下巴,看着萧大公子把药吃完了,方才闻到:“你有病啊?”。

    萧大公子笑道“你有药吗?”。

    阿狸被噎了一下,没想到萧大公子看上去比那冰霜还冷几分,竟然也会讲如此接地气的笑话。

    阿狸摇了摇头,萧大公子又把杯子里残余的茶都喝光了。

    一阵阵的风吹来。春寒料峭,晚上的风还是有点冷意的。汉朝根本就没有重污染这么一说,天空上的星星每个都亮的跟十克拉的非洲大钻石一样。阿狸从窗口看着这星星,就觉得开心。作为一个现代人来说,可能什么都不缺,但是缺少的,就是这一刻的安宁与境界。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阿狸就那么大大咧咧的躺在地板上面,侧着脸看那璀璨的星空。

    萧大公子依旧正襟危坐,手里拿着针线,问她道:“你说什么?”。

    阿狸说:“你看那半空的月亮,就跟那深海鲛人泣出的珍珠一样。而那凤凰山前的薄雾,就像是美玉上升起一层云烟一样。如此的美景,当真少见。”。

    萧大公子没有吭声,只是又把“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这是十四个字念了好几遍,笑道:“我还以为殿下只喜欢慷慨豪迈,竟然也会有如此旖旎婉约的词句。只是这样的诗句,只有一句,终究是不美的。”

    阿狸呵呵呵呵呵的干笑两声。她虽然高中的时候超级喜欢李商隐的这首《锦瑟》,但是唯独不喜欢这诗的最后两句。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当时教阿狸她们的是一个圆圆脸、皮肤白净的女老师,她在读这首诗的最后一句的时候,就曾经说过:“有些感受,并不是说你追忆时,方才醒悟它很珍贵。其实,就在它发生的那一刻,你便知道,纵然再努力,自己终究是留不住的。就像清晨芙蓉花上的露珠,虽然那么美,但是太阳一升起来,就会消失了。”

    阿狸笑嘻嘻的说道:“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就这么一句,挺好的,何必再往下续呢。哎,你都不困的吗?”。

    阿狸可是那种少睡一刻钟就会报复社会的性格。所以高中的时候就算她在课堂上睡着了,大多数老师也是会装作看不到的。

    萧大公子头略微侧过去一点,他的侧脸看起来有明显下颌角,轮廓线十分明显,下巴微微的尖,秀气,但是绝对不娘。他说道:“哦,我晚间一向少眠。”

    阿狸想到,这样啊,还真有精力那么旺盛的人。

    萧大公子接着说道:“其实,也没有那么贵。”

    阿狸:“啊?”

    他在说什么啊?

    萧大公子说道:“我是说,其实如果你要养五百的私兵,也没有这么贵。今天你请那姓李的孩子吃的饭其实太过奢侈了。如果说把主食都换成白面,再让军队里的伙房帮你养一些猪和家禽,这样单就伙食一项,就能省下不少钱了。”

    阿狸看着天上璀璨的星星,轻轻嗯了一声,决定还是把这个话题放到明天早上好了。毕竟这么好看的星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到的。

    顺着那微风,传来了一个少女温柔的歌声。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这首曲子本来是很伤心的,离愁别绪,如泣如诉,但是唱的人偏生是个不知愁的小姑娘,所以格外欢快一些。甚至到了最后,那小姑娘还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群星璀璨的夜晚,月光总是显得暗淡些。那白白的月光照在地板上,就像是天上银河的倒影。阿狸酣然入梦,午夜梦回的时候,仿佛有谁在轻声叹息。

    匈奴,王庭。

    冒顿觉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说长,在梦里,他只过了几年而已而已。而说短,这几年又好像对于他来说,就好像一辈子都过去了一样。

    在梦里,有一个很好看很看的人,他见到她,心里就会欢快的唱起歌来。他乐意用自己的一切让她快乐,让她顺心如意。他记得自己傻兮兮的躺在一棵很大的榕树下面,对她说,你有没有耳环,给我戴上吧。

    在匈奴,耳环说是奴隶的标志。他想着,人这一出生,无论是贫贱富贵,都是要做奴隶的。奴隶属于奴隶主,而奴隶主臣服于自己的欲望。哪怕就如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觉兰台,号称“公主中的公主”,不是也为了爱情,心甘情愿的出卖自己的一切。

    飞蛾扑向火的一瞬,虽然蠢得让人牙疼,但是绝对是很快乐的。

    于是,他问她说:“你有没有耳环?”。

    他想戴上她的耳环,成为她一个人的奴隶。

    可惜,她没有耳环,他有点失望,但是又很快就开心起来了。反正她在他的地盘上去,又飞不走,日久天长了,总是又机会的。他要把她带回自己的王帐去,每天都只能看见他,只能和他讲话,这样她就不会爱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了。

    梦每每到了此处,便醒了。

    冒顿觉得,自己很可能是上个月听一个曲子听多了。那是一个拉掉牙的故事,但是草原上的人都喜欢看。说的是有一个勇敢的猎手,在山上看到了一只漂亮的白鹿,就追着那只白鹿到了雪上面。他的箭射伤了那白鹿的右脚,白鹿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很是美丽的仙女。猎手爱上了仙女,希望能跟仙女在一起。仙女同意了,但是说,两年之后,她就会离开这里,重新回到天上去。

    后来,这小伙子就傻呵呵的带着仙女下山了。他认为,只要自己肯努力讨心上人的欢喜,心上人就一定会感动,不再离开。日子一天又一天过去了,猎手对妻子非常好。只要她乐意展演一笑,猎手就算是悬崖峭壁上的花朵都会去给她摘下来。

    日子就这样一天又一天的过去了,猎手竟然就忘记了仙女曾经说过的话。有一天他打完猎物,回到家中,却发现仙女已经不在帐篷里面了。原来两年之期已经到了。他们日常用的那块地毯上面,绣着刚好七百三十朵小花,每朵小花,就代表着他和她呆在一起的一天。

    猎手急急的追了出去。他觉得自己如果再到第一次遇到仙女的那个地方去,就一定会找到自己心爱的人。他不顾一切的爬到山上去,可是四下都是皑皑的白雪。他一次又一次的呼唤爱人的名字,可是她却并不作答。他并不放弃,还是在那里痴痴的等着。最终,他立在雪地里面,被活活冻死了。

    草原上的姑娘们特别喜欢这个故事,有事儿没事儿的就唱上两句,给母羊挤羊奶的时候会唱,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会唱,心情好的时候会唱,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唱。冒顿就算是再窝里横,也不能居住人家小姑娘唱歌。所以这段曲子他一天至少能零零碎碎的听上个七八遍。

    估计就是这脑残的故事听到太多了,他竟然就以为自己是那个爱的死去活来的主角了。想想看,喜欢一个人,简直就是要多麻烦,就有多麻烦。这事儿还是得学他那没良心的老子,老婆娶几百个没问题,在外面藏着几百个没有名分的也没问题。唯独就是别真把一个人放在心尖上。要是真有那么一天,要不就一把刀子,把自己脖子抹了,要不就直接把那心上人的脖子抹了。总是好过两个人呆在一起引来的无数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