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歌笑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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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决裂(九)

    文书小哥儿还眼巴巴的看着大双,希望她能多说两句呢。可是不知为何,这位素日来头脑清晰、伶牙俐齿的妹子却始终都是木呆呆的,脸上又露出了恐惧、担忧、怀念、悲伤等等复杂的感情。哎,这可到底是在想个什么呀,可别是被吓傻了吧?!

    文书小哥儿知道这有的道理啊,是不辩不行的。就好比人家今天下午往你家的墙上扔了一团烂泥巴,你要是今天不赶紧给他扔回去,明儿是烂泥巴也就固定在你家的墙上了。

    文书小哥又顾不得什么礼数周全了,双手向前一推,就说道:“戚大人,在下虽然是个不入流的文吏,连个名字都不配有的。但是有的事情,却不是不得不提我家大人说一句。首先,戚大人抓到的那几个匈奴女子,一看就是寻常放牧的牧民,哪里有什么专门的探子的样子。若是戚大人觉得她们有问题,就应该举出实打实的证据来。要不,就是妄杀平民。没错,咱们大汉朝眼下和匈奴是有仇怨,不假。可是就算有仇有怨,也是应该杀他们的射手骑兵,而不是寻常百姓。恩怨分明,不欺人妇孺,方才是我大汉朝的赫赫威仪。这是其一”。

    “至于我家将军为何刚才要赶紧放那个女子走?不走,难道留着她们下来,看我们的笑话吗?”,文书小哥儿尽量把“笑话”两个字不要说得太过夸张,以及克制住自己,不要用眼刀子从戚楠那好似银盆的脸上剜出两块肥肉来。

    曹大人在旁边冷哼了一声。他想来是个拣软柿子捏的。平常没事儿拿捏拿捏樊绣衣也就算了,戚楠却是个不好惹的主儿。这事儿啊,还是让他们二位自己掰扯去吧。

    而作为苦主的樊绣衣,一不说话,二不哭天抢地,而是非常配合的用手捂着肩膀上的伤,做“肿么办这个世界真让心塞,当好人怎么这么困难”的样子来,看样子就差一条宽宽长长的河,他就可以直接模仿当年那位屈原大大了。

    樊绣衣其实是也想拽几句文啊,话说屈原的诗里不竟是这种“嘤嘤嘤嘤嘤我是忠臣我是好人你们都欺负我”的诗句吗?可惜他大小就没有好好念过书,此时虽然搜肠刮肚,但是偏偏就是想不出一句半句的来。最后也之后一边伤感的用手捂着伤口,另外一只手变戏法一般的,从身后掏出了一小把开心果。

    文书小哥儿气得眼珠子都瞪绿了。

    樊绣衣犹豫了一下,把自己辛辛苦苦包开的第一枚果肉给他吃了。心里想,还真是可惜呢。这开心果不是汉地生产的,毕竟现在去那个西域市集的小路被封锁了。

    啊,不对,樊绣衣想到。

    匈奴境内通到汉地,就只有一条比较正式的大路。起点就是汉朝的边关大营,而中点则是卖这个开心果儿的西域市集。然而,前两天由于这里发生了凶杀案,所有道路已经被封住了。那么,刚才那几个匈奴女子是怎么来的呢?

    樊绣衣想到此处,却觉得自己的背后都快要出汗了。心道自己可别真是把间谍给放走了吧。

    不过这样想,也并不对,虽然只有一条大道,但是小道却也总还是有的。只不过是他不知道这小道的存在罢了。樊绣衣肯定的把第十枚开心果有滋有味儿的咽了下去,完全无视了文书小哥儿已经完全在冒着绿光的那双眼睛了。

    匆匆赶来的军医已经为主将大人检查过来,还好那刀子上确实没有毒。但就算这样,拔刀的时候也废了不少的劲儿。原因无他,就是樊绣衣估摸着是伙食太好的缘故,最近越发有些丰腴了。

    戚楠看出了个缘故,很不厚道的,在一旁“噗嗤”笑了一声。

    谁知那军医虽然是个花白胡子的老大爷,但是着实诙谐的很,说道:“哎,这樊小将军呢,本就生的壮硕一些,而且又天天情急操练,所以肌肉紧实,才把这刀硬生生的夹住了。要是搁在某些人身上啊,却还不一定呢。”。

    说完这话,特地眼神儿调皮的往戚楠那里一瞥。

    戚楠的脸涨红了。他哪里操练的不如樊绣衣勤快了?话说他本来就比樊绣衣的体力要强很多哎。笨鸟才需要早起,他这种靠脑子吃饭的人,哪里需要天不亮的爬起来跑步、射箭啊?

    大双却看着帐外的天色已经沉下来,猜想着,今天可能公主殿下还是回不来了。

    樊绣衣也在想着同样的事情。但是不同于大双,他对阿狸从来都是信任的很的。

    因为阿狸就是这样一个人,虽然有各种的小心思,而且爱钱怕死,但是却一诺千金。

    “给我进去。”就在这时,一个脏兮兮的“大粽子”被一脚踢了进来。

    众人愕然。

    接着,一个个子高挑、轮廓分明的青年人,就这样进了大帐。

    “在下未经传召而来,实在是情非得已。但是,有个道理,今儿是不得不说。”那个子高挑的青年在门口一站,跟座大山一样。

    樊绣衣仔细一看,原来就是今天在那在祭坛前仗义执言的那个姓李的小哥儿。

    戚楠赶紧端出来一个大将军的架子,眼皮向上一番,嘴角向右边一咧,就像吃饭的时候看到服侍的下人一起上桌用饭了一样。然后又挤出几分字来,说道:“哎呦,我说啊,这军营里可还有没有规矩了?这无论什么人,想来就来,想进就进。哎,还是樊小将军您脾气好啊,要是搁我身上,早就一顿乱棍,打出去了。”。

    樊绣衣是将军,按照道理,就是他的大帐底下的士卒非召不能入内。但是,这也只是按照道理而已,如果真的有急事的话,还是可以直接进来的。毕竟在打仗的时候,每一分、每一秒都异常宝贵。戚楠这茬子找的委实不太高明。所以樊绣衣略微调侃了一句,说道:“戚大人您还是省省吧,我这里这两天都差不多成了那平城里卖猪肉的铺位了,哪里还有这么多的虚礼可以讲哟。”。

    戚楠却死活都不肯让那姓李的青年在大帐里站着,说道:“你这厮,到底是和身份,竟然敢站在此处?”。

    那姓李的青年天生浓眉大眼,虽然衣服只是普通人家的粗布麻衣,但是由于天生个子高挑,所以气势也很强。他回过身来,对戚楠略微一施礼,冷笑道:“戚大人。要不是今天军中的同僚休沐,去平城中闲逛的,李七都不知道,原来戚大人在城中竟然由此贤名。”。

    在场众人不禁在心里八卦碎碎念,要是樊绣衣的话,在平城里面有几分贤名还好说。要是戚楠本人的话,这贤名而是个啥嘛,咳咳咳咳咳,大概无非就是“吃了人家店里的茶不给钱”、“手下的打手讹了人家铺子里的包子等等”,说白了,都不是什么太上的了台面的事儿。

    李家七郎却笑道:“哪里哪里,我们的戚大人做的事情,可比这强多了。他是直接从人牙子手里,买了六个胡族的少女来,楞冲是匈奴人。”。

    一句话,掷地有声,顿时平地惊起一片雷来。

    戚楠跳了起来,用一根戴着绿色宝石的戒指指着李家七郎,说道“你血口喷人!”。

    李家七郎却接着把他脚下那个破布袋一样的“大粽子”一把拽了过来,拎着那“大粽子”的领子,说道:“你看,这却是谁?!”。

    那“大粽子”一张三角脸,糖瓜一般的眼睛,两条眼泪在脸上荡漾着,就跟两条山楂糕没啥区别。戚楠乍一看见他,委实有点心虚。

    话说,这位可是谁啊?就是把那几个胡女卖给他的人贩子。

    戚楠恨不得用牙给这三角脸脸上再来道牙印,让他好好的漂亮漂亮。话说这人贩子也号称底下好几十号人了,可怎么就这么容易被抓着了?

    他却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言橘的缘故。言橘就是阿狸做首饰生意的合伙人,军营原任伙头儿的独生宝贝闺女。

    言橘这个孩子呢,念书、做女工是做不好的,但是脑子灵活,路子野,卖个小小的珠宝首饰,就把这平城里面黑的、白的、灰的大人物都认识的差不多齐了。这人贩子呢,是专门和那歌坊酒肆的老板做生意的,卖出的都是年轻漂亮的外地姑娘。而且最喜欢卖外族的姑娘。因为这些年轻的胡女横竖是在这里也没有认识的人,又语言不通,就算打官司衙门口的差役都懒得搭理她们。但是这般行事实在太过缺德,所以背后总有人在指指点点。今儿早上军营里拿胡女祭天的事情一闹了出来,立马街面上就传开了,说这八成又是这人贩子捣的鬼了。

    言橘早上正好在厨房里面帮忙,却也见过那几个被押来的胡女。也真是造孽啊,打仗嘛,都是男人家的事情,为什么总拿女人出气啊?等去街上的时候,再把这话里里外外的听了个遍,终于就咂摸出点猫腻儿来了。也是机缘巧合,那人贩子呢,就跑到言橘相熟的摊子上去买胭脂水粉,说是要把新进的一批姑娘打扮的好看些,好卖个像样的价钱。言橘在旁边冷眼看着,生出一记来,假意请那人贩子喝酒,说是要从他手里买两个标致漂亮的胡姬,给自己的首饰店铺撑一撑门面。

    言橘由于是巴结上了公主,这几个月来也算是平城里小有头脸的人物了。那人贩子听说有买卖做,也就上赶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