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歌笑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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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节、要命的银孔雀(四)

    话说,冒顿出发来救他那被独目巨人绑架的表哥之前,正好发生了这么一档子狗血的事儿。就是一个贵族的独生子把另外一个贵族的独身子给打死了。据说,这俩大少爷如此这般拼命,竟然是为了一个能歌善舞的女奴而争风吃醋。

    当然,后来经过查明,争风吃醋是真的,却吃的不是……那女奴的醋。

    )()*&……¥%&……*&)()*——),呃,最终知道事实真相的冒顿单于表示,我对各类人群都没有丝毫偏见。我是一个心胸广阔、见识不同于凡人的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单于。无论什么情况下,真爱都是值得尊重和包容的。

    咳咳,咳咳,继续说回重点。重点就是,这二位大少爷死了之后,竟然就那么便宜了那“鸡爪子手”!因为,这两位挂了的大少爷都是部族族长的独生子,而这“鸡爪子手”竟然运气这么好,和这两个部族都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眼看着他从一穷二白、被右贤王大人嫌弃的悲惨境地,转眼竟然就要登上人生巅峰,一口气继承这两个部族了,呵呵,呵呵呵呵,羡慕的好多人眼睛都绿了。

    所以说,有的时候,投胎真的是个技术活。你怎么知道你二舅的表妹家的巨额遗产最后就不会砸到你的脑袋上呢。

    冒顿眼睛没有绿,他眼睛有点红了。

    不同于汉朝,匈奴其实都是联盟制,单于只是名义上的头领。真正掌握实权和资源的,还是那些部族的首领。

    “鸡爪子手”要继承的那两个部落,水草丰美,物产繁多,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可惜是一直都是控制在旧贵族手中,冒顿努力了好几次,手都没能成功伸进去。

    应该说, “鸡爪子手”是聪明的,知道自己手里的资本,也知道怎样和他这个大单于讨价还价。只要可以享受荣华富贵,他自然是乐意服从大单于的指挥的,当然条件也是有的……

    于是,冒顿打量那“鸡爪子手”的猥琐而得意的样子的时候,目光变得有些暧昧不明了。

    也难为“鸡爪子手”在王庭伺候了那么久,竟然还不知道冒顿的一贯的用人标准,一向是很一贯。

    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顺服而有几分小聪明的奴才。

    而冒顿铲除异己的手段,也很一贯,无非就是把不听话的人一刀捅死了,首级割下来,挂在帐篷外面。

    冒顿在心里开始希望,这个猥琐的男人在接任族长之位前,就可以意外死掉。

    就比如说,某次这个猥琐的男人被派出去公干,但是由于一些原因,引发了底层士兵或者牧民的不满,最后某个士兵出于义愤,把他要杀了,也是有的。

    这样的机会并不难创造。比如,这个“鸡爪子手”是最喜欢狐假虎威的,而冒顿单于为了示好,碰巧又给他一个威风些的差事,再稍微纵容一些,他的尾巴马上就可以翘上天了。人在得意的时候,自然就会忘形。而跟随他出去办差事的士兵中,碰巧又有那么一两个是冒顿的心腹,自然会把事情办得“水到渠成”、“事出偶然”。等那“鸡爪子手”的脑袋落地之后,冒顿作为大单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指派自己的人去接任下任族长之位。

    事出偶然,而又水到渠成,一切都是这么完美。冒顿首先为自己的汉语造诣骄傲了一把,又为自己的脑子骄傲了一把。

    冒顿想到这里时,露出一点舒朗的笑容来,惨淡的月光下看来,反而有种阳光而温暖的感觉,尤其是眼睛,干净的就像是沙漠中心那一湾清澈见底的湖水。 在眼波流动的时候,又像是青色的小鱼在湖水中游动。

    然而,这在计划之内的小小胜利并没有成功吹散冒顿心头的雾霾。他这次急吼吼的出兵,一来自然是为了救他表哥,二来却也是挂心这边的矿场。

    他当初派出他表哥去修军用马道,正是因为在西边新占领的一个小矿场里面发现了一种很稀有的黑色金属,当地管这种金属叫做“安佳”。

    当底下的人小心翼翼用织锦的袋子呈给他那巴掌大的“安佳”的时候,他那一湾湖水,顿时波光荡漾。

    所有人都说,匈奴之所以能在一夕之间崛起,是因为冒顿这个出色的领导者。

    这话说的就太过了。冒顿他很明白,自己就是一个人罢了,一个脑袋,两个眼睛,一天三顿饭,少一顿也会饿,吹了风也会得病,没有半分的特异之处。

    要冒顿来说,金属的开采冶炼,才是匈奴瞬间崛起的原因所在。正是铁这种金属的出现,才让整个匈奴强大起来。因为匈奴人的优势就是骑马和射箭,铁质箭镞的使用最大程度上增强了匈奴骑兵的战斗力。

    相比之下,中原人的优势在于智慧。他们的长城建立在最险要的关隘上。对于长城上的守军来说,长城是他们的信息传送带,也可以保证军用物资的及时输送。而对于匈奴人来说,这长城就是一道要命的天险,在长城上面的守军往底下一放箭,底下的匈奴骑兵立马就成了可移动的箭靶子,简直就是千里送人头。

    眼下在中原与匈奴的关系中,匈奴自然是占了优势。可是谁知道中原会不会奋发图强,冒出一两个猛人,造出可以克制匈奴骑兵的武器来。所以,冒顿很早就在关注军用武器的革新。

    这次从西边矿场里挖出来的“安佳”让冒顿简直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只要在兵器时加上那么一点点这种乌亮亮的金属,就可以做出最锋利的箭镞和最结实的盾牌。

    但是可惜,匈奴工匠对于这种金属的锻造方式还不是很清楚。于是,冒顿就在里那个矿场不远的地方找了一个秘密的峡谷。那峡谷深百尺,而且口子窄,从上面往下去,黑洞洞的一片,还以为底下空无一物,谁又能想到,匈奴帝国最核心的兵工厂就建在下面呢。

    而冒顿的表兄阿吉太此次负责修建的军用马道,就是用来连接生产“安佳”的矿场和兵工厂用的。他在这个时候,突然就那么失踪了,不得不让冒顿多想了些。

    呃……好吧,作为一个单于,他终究是有一丢丢多心的。所以,先考虑了一些他表兄监守自盗的可能性。毕竟,亲信反水这事儿在他们这片神奇的草原上也不是没有。不仅不是没有,还相当的常见。毕竟,在草原上,生存才是第一位的,别的当真都很瞎扯。

    但是,冒顿还是选择了相信阿吉太,无论是作为弟弟,还是作为君主。

    完全信任一个人,需要冒很大的风险。

    但你的身边若没有一个完全值得你信任的人,那你恐怕就该好好自我反省一下了。

    毕竟,这世界上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人不少,可是你给他一个饼子,他还你十条鱼干的人也不是那么难遇到。

    那么,是不是有人想对付他,所以先要断掉他的臂膀?

    唔,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性。起码,他那位亲爱的、温柔的姐姐觉兰台就很有下手的可能性。

    是的,没错,曾经的觉兰台并不像现在这样贪婪、残暴而愚蠢。从前,她不仅端庄,而且很温柔,温柔的简直就不和他那二十多个兄弟姐妹是一个画风。

    想到这里,冒顿的心里竟然然产生一点点温暖的回忆。那时他还是个连站都站不稳的小屁孩,而觉兰台已经十二、三岁了,梳着整齐的粗辫子,头发油量油量,红着脸蛋,皮肤略微有些粗糙,喜欢戴珍珠,而不喜欢宝石,穿着月氏王室送给她的裙子,在草原上行走的时候,就像一朵正在盛开的鲜花。

    是从什么时候起,觉兰台的性格开始大变的呢?!是在他表兄成亲之后,还是在……

    冒顿每次一想起这个问题,就觉得凉气从背后冒上来。

    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偏偏又是痴心的很,心甘情愿的把自己个儿当做那祭品放在祭坛上,永远就是件很悲哀的事情。

    说一千,到一万,无论什么时候,还是要把自己的性命和荣华富贵当做头等大事才好。男女之情,本就是是个亏本买卖。

    万幸,就在这时,他的思路被迫打断了。

    “报告单于,前面是沼泽地。”一个灰扑扑、身材略嫌矮小的士兵过来禀告。

    冒顿身边并没有那种衣着光鲜的卫士,他只收一种兵,就是久经沙场、见过世面的老兵。他这个大单于呢,说好听了叫单于,说难听了就是个冲锋陷阵的炮灰。只要一大仗,就得提着脑袋,冲在最前面。要是身边的人素质太差了,他可就要大大的糟糕了。

    呃……真是活见鬼了,这片沼泽就是传说中最麻烦的那种,表面上长满了繁茂的青色苔藓,就像铺了厚厚的一层地毯一样,而这苔藓的下面,却是令人恼怒的泥浆。虽然草原上的人和畜生平常是不会被这种陷阱蒙蔽的,但是走夜路的时候或者被追赶慌不择路的时候,却很可能就把性命平白无故的丢在这里了。

    “这是谁发现的?该赏。”冒顿道。

    从做太子的时候起,冒顿就一向是赏罚分明。听话的、中用的,就赏一大块金子。不听话而又懈怠的家伙,也是干脆的很,直接拖出去杀了了事。所以,即便在急行军中,他也会带一袋子的金饼子。这沼泽地在夜晚并不好发现,能如此警觉,应该重赏。

    来报信的士兵回答道:“报告单于,是牵着雪豹的奴隶刚才说的。”。

    冒顿的眼睛露出赞赏的神色。他并没有那种强烈的血统观念,认为人是生而高贵或者天生卑贱的。能力和品行才是判断一个人的价值的标尺。

    那奴隶却不好意思了,单膝跪下,头也不敢抬起来,小声说是刚才单于的那只雪豹突然露出异样神色,用爪子扒住他的裤子,死活不肯让他向前再走了。他这才察觉到地面有异常。

    冒顿看着在奴隶身边站着的那只雪豹,神情有一瞬的恍惚。那只豹子又开始傻兮兮的叼着自己的长尾巴。

    好像她唱的那首曲子里,山间的那个女神,就是骑着一只好看的豹子,到悬崖之上,去等她心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