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追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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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龙降山寺

    果然不出宫犹翎所料,太后身边的人,初一一早便来司千宫传令,令小煜子前往龙降寺准备斋戒,宫犹翎不慌不忙应下了旨意,翦哥哥让人准备好了马车,马车从玄武门出发,小煜子坐在宫犹翎对面,实实在在的不自在。

    平日里两人说话,说着说着,小煜子便在自己面前坐下,都没见他如此小心,大概是今日身着龙袍,加上这龙辇之中,让他有些慌乱,上马车一直出了都内,小煜子都抓着自己的衣裳,颔首不说话。

    这一路上过来,身上的新绸子衣裳都被他抓皱了,宫犹翎本是高高兴兴地出宫的,看他这么自在,自己都快步自在了,等到马车,彻底出了都内之时,不满开口道:“小煜子,你想什么呢?都不跟我说话。”

    “啊?啊……呃……”突然被陛下提名,小煜子猛地抬头看向她,然后又赶紧低下头去,支支吾吾地半晌说不出半句话来,宫犹翎又道:“你紧张什么?又不是头一次和朕同乘,再说了,这里只有你跟朕,你怕什么?”

    听见陛下如此安慰自己,小煜子也将自己心下真正担忧的事情说出了口,“回陛下,奴才不是怕陛下,奴才只是有些担心……”

    他话音未落,宫犹翎便一口打断,“担心什么?翦哥哥办事你就放心吧,你是朕的人,朕绝对不会让你死的!”

    小煜子沉默片刻,抬首正视着她,认真问道:“陛下为何如此信任奴才?奴才,奴才先前可是太后的人,从奴才跟着陛下开始,陛下对奴才,就毫无防范,陛下难道就不怕,奴才是太后安排在陛下身边的人吗?”

    宫犹翎轻笑一声,“你可真笨,你本来就是太后安排在我身边的人,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了,就算是太后让你监视我又如何,我本来就不想当这个陛下,也不在乎权利,太后想要,就让她独揽大权,但是现在,太后想让你死,我就不能准许!如果非要得到这天下,才能保护你们,那我也只能从太后手中夺权了!”

    小煜子微怔,目露诧异,“陛下居然为了奴才……”

    宫犹翎可不想听他说那些感激涕零的废话,摆摆手道:“你可别误会,我才不会为了你做什么,不过,你是朕的人,朕好歹是一国之君,如果连你的性命都保不住,还如何保住江山?”

    小煜子颔首,沉默片刻,忽然道:“陛下,奴才死不足惜,若是陛下斗不过太后,千万别在此事上,与太后为敌,奴才……奴才今生誓死追随陛下左右!”

    “好端端地说这些干什么?”宫犹翎满不在乎道,“如果太后非要你死,我就是不做这个陛下,也会保全你,除非太后忍心让我跟你一起死,小煜子,朕都赐给你免死金牌了,朕不叫你死,谁敢叫你死?”

    自己如此身份,却叫陛下这般在意,小煜子郑重颔首,然后露出一脸委屈,“陛下,奴才都免死金牌,已经、已经被陛下收回去了。”

    宫犹翎早料到他会说这个,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道:“呐,再赐你一块,下回回来见朕的时候,朕再收回,有免死金牌在手,你……可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

    小煜子迟疑着伸出手去将免死金牌接在手中,“奴才……遵旨!

    马车到达龙降寺的时候,已是次日晌午,足足十八个时辰才道了寺下,龙降寺乃是皇家圣地,龙辇都不得上去,宫犹翎只能下马车,跟小煜子一起走,这一路而来,并无杀手追踪,看来翦哥哥安排的果然好。

    龙降寺建在山顶,宫犹翎爬了一半便没力气了,被小煜子半搀半拖地送上了寺门前,龙降寺中的老僧都在寺门外迎着,“阿弥陀佛,老衲拜见陛下!”

    老僧拜下去,后边几十位僧人都叩拜下去,宫犹翎正色站定,振袖道:“平身,大师不必多礼,大师为我大宁祈福,是朕该多谢大师才是。”

    老僧起身,双手合十,“陛下临龙降寺为国祈福,乃是我大宁之幸也,百姓之福也,老衲受陛下指点,为黎民苍生,不敢怠慢!”

    宫犹翎双手合十,对他行礼,“大师言重,这是小煜子,将在龙降寺中斋戒一岁,为感上天降福大宁,还请大师多多关照!”

    老僧颔首,“陛下降旨,老衲自是遵从,陛下请……”

    老僧领她进了寺门,介绍道:“老衲是龙降寺中方丈,寺中长老前任方丈定禅大师现下正在后山打坐,不知陛下可想比定禅大师对坐悟道?”

    对坐悟道,她可是丝毫不感兴趣,不过老僧都这么说了,想必是历代帝王前来都是如此,她颔首,老僧便道:“那陛下且随老衲前来,智姑送小施主去厢房休息。”

    这么快就将人分开了?宫犹翎赶紧开口,“哎~大师,小煜子既是来斋戒祈福的,不妨与朕一道,见见定禅大师,一同对坐悟道,可好?”

    老僧面露为难之色,“陛下,定禅大师向来不见外人,此事只怕,老衲无法做主。”

    一个老僧罢了,还有如此多的规矩,宫犹翎这么想着,小煜子扯扯她衣角道:“陛下不能坏了规矩,那奴才就先随小师父下去。”

    见小煜子对自己颔首示意,宫犹翎点点头,道:“也好,大师请带路吧!”

    老僧引着宫犹翎上了后山,龙降寺不愧是皇家重地,连一个后山上都布置的金碧辉煌,往山顶上走了一炷香的时辰,才终于见到坐在崖边打坐的人。

    本以为会是个白胡子苍苍地老爷爷,见到人时宫犹翎吃了一惊,此人正在闭目养神,样貌看似只有而立之年,这么年轻的大师,一定很有本事吧。

    她这么想着,老僧便开口引荐,“定禅大师,陛下驾到。”

    定禅似乎没有听见,老僧接着道:“老衲就先退下了,陛下请在此耐心稍后片刻。”

    宫犹翎挥手示意让他离开,然后在定禅身边的巨石上坐下,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位大师,连陛下见到都能如此淡定,连眼都不眨一下,宫犹翎倒是对着我年轻的大师很感兴趣。

    谁知,主持老僧刚走出视线,定禅便睁开一只眼左右看了看,然后又睁开另一只眼,打量了两眼宫犹翎,“你?你就是新来的女帝?”

    定禅一睁眼,宫犹翎怀疑自己的眼睛出问题了,刚才看着明明就是不足而立的年轻人,为何一睁眼,肌肤便松弛得像是耄耋之年的老者?定禅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哎?女帝是个聋子?”

    宫犹翎回过神来,赶紧从巨石上下来,好歹是陛下,见过世面的,虽然有些诧异,还能保持镇定后退两步对他行僧礼,“阿弥陀佛,定禅大师,弟子有一事不明。”

    定禅嘿嘿一笑,放开盘着的双腿,“小陛下,小小年纪这么多规矩做什么?你是陛下,我是僧,有什么话,直接吩咐就是。”

    这个大师,似乎与她想象中的大师不大一样,宫犹翎放下心来,回到巨石边去坐下,“大师今年高寿?为何阖眸之时,看起来很是年轻。”

    定禅起身走到她身边,开口道:“闻道驻颜,我可就是靠着这点本事让历代陛下,包括你的父王都对我言听计从,不过,小陛下可知道,你这身下坐的,是什么?”

    宫犹翎低头看了一眼,“石头?”

    定禅高深莫测地摇摇头,神秘一笑道:“陛下身下坐的,乃是一块墓碑。”

    宫犹翎几乎在定禅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跃而起,“什什什……什么?”

    定禅在墓碑上坐下,道:“陛下无需惊慌,这块墓碑是给我准备的,等我涅盘归天之日,这墓碑下才会有用,现在,它也不过是块石头而已,陛下问我高寿,嗯……这个问题,是该好好想想了,我……”他说着,掰着手指开始数了起来,好似这是一道很难的题,他数了一会儿,将两只手都伸出来,摊在宫犹翎面前,“这么多岁了。”

    宫犹翎狐疑地盯着他如同枯藤树根一般地双手看了好一会儿,才惊醒般地道:“期颐百岁,大人已有百岁之龄?”

    定禅摇摇头道:“小陛下今年多大了?”

    定禅大师这岁数,做她的老祖都绰绰有余,难怪听见陛下驾到,也无动于衷,她赶紧答道:“一十有八。”

    定禅大师满意颔首道:“期颐之年,在加上陛下来这世间的岁月,便是我的高寿。”

    一百一十八岁!宫犹翎惊得下巴险些掉在地上,完全说不出话来,定禅大师笑呵呵地道:“小陛下不用惊慌,所谓生年,不过是世间人的短见,我自大宁元年伊始,便在这龙降寺的后山,如今到了小陛下,啊小陛下是大宁第几代君王?”

    “第,第四代。”宫犹翎满脑子都是他这不可思议地年纪,怪不得龙降寺是大宁的黄家圣地,原来后山上才藏着这样一位高人,想想都觉得有些可怕,若是元帝陛下有此高寿,现在的大宁,岂不是还是元帝陛下的天下!

    “第四代君王……第四代了……”定禅大师低声重复两遍,轻叹一声,“家国兴衰,朝代更迭,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这龙降寺好多年没有陛下来过了,小陛下今日既然来了,便陪我下一盘棋可好?”

    大师开口,宫犹翎乖乖颔首,定禅转回身去,饶了那巨石后边,不知从何处托出一盘棋来,棋盘上棋子是摆好了的,定禅将黑白双子摆在棋盘左右,向她示意,“陛下执白子,黑子收尾,白子先行。”

    宫犹翎点点头,从棋盒中拿出一颗白子,盯着棋局看了好一会儿,“华阳残局?这是着名的华阳残局?大师,我不会破此举,大师抬举了。”

    “华阳残局?”定禅缓缓吐出这四个字,“原来这华阳残局,竟有这么大的名气,连你这小陛下都知道,华阳、华阳……那陛下可知道,华阳是何人?”

    宫犹翎点点头,道:“华阳先生是替元帝陛下打下大宁江山的功臣,皇宫之中,尚有华阳白屋。”这段史,小煜子曾和他提起过,“华阳白屋,是元帝陛下专为华阳先生建的,不过可惜的是……”

    “可惜的是,我为你建了华阳白屋,你却执意尘归了活水湖,到底是我错了,华阳……华阳……你走了,却留我一人在这世间苟活数百年,哈哈……可惜!可惜这世上再无人来破你的华阳残局,即便是我,也无人对弈……”

    “什……么……”宫犹翎震惊地瞪大双眼,“你、你……你是元帝陛下?你还没死……你还活着?你怎么……”

    定禅轻摇首,“我还没死,我还活着,可我……不是什么元帝陛下,朝代更迭,世间纷扰,不过是尘网自缚罢了,小陛下,你可要记着,莫为了天下,失了你最重要的东西,天下……从来不是谁的囊中之物……”

    直到从龙降寺离开,宫犹翎始终都不敢相信,她竟见到了元帝陛下,大宁的元帝陛下,活了百年,不要这天下,龙降寺之所以为皇家重地的原因,应当是他才对吧,

    宫犹翎离开的时候,小煜子跟寺中僧人一道出来恭送,僧袍穿在他身上,倒是比宫仕服更加合适,元帝之事她没有同小煜子提起,也没有时间提起,她见到身着僧袍的小煜子,甚至在想,小煜子若是能一直留在这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龙辇离开龙降寺,返回都内,先前与翦哥哥说的话,她一下都不想去完成了,真的非得夺天下,才能护住想护之人?还是说,即便是天下,想护之人仍是会离她而去……

    “……这里是元帝陛下为开国国师华阳先生建的宫室,‘白’是用来喻以华阳先生白璧无瑕。”

    “华阳先生终生未娶,没有子嗣,先生亡故后,元帝陛下甚是悲痛,封了这华阳白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