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的劫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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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节 潼城的问候

    事过多年,我被眼前的马尾辫女孩再次勾起了我这段回忆,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当我从记忆的门里走出来,眼睛里还是湿的,无法抹去。

    “你也在酒厂做过?”

    “我去的时候,你已经走了,但你的故事却还在酒厂。”

    “你都听到了什么?”

    “有的说老三欺骗了你的感情,有的说你和老三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我笑了。

    “还有更多的是说,你是一个不敢承担责任的人。”

    “这句话算你说对了,是我没有执意坚持,是我辜负了老三的盛情。”

    “我是张巡的表妹,我听说她的男朋友叫潼亚君,我才发现世界真的很小。”

    “张巡怎么不出来见我。”

    “我表姐事个命苦的人,我担心她被你欺负。”

    “命苦?”

    “对啊,你不知道,也没打听一下吗?我表姐是个孤儿,她自幼失去了父母,童年就非常不幸了,我不希望她被你这个花花公子欺骗了感情,那对她是多么大的打击啊!”

    “这花花公子的身份我万万不能受用,我只是想用心的找个女朋友,不顾及一切外因,也不考虑一切条件的去投入,赢得我应该有的开心。”

    “你是不是也看上了我表姐的容貌,才费尽周折来到这里。”

    “我还没有见过她,不知道什么样子。”

    “没见过?”马尾辫女孩很惊奇“你们相亲你居然没看到她?”

    “是呀,那天她抱了一捆柴火,没有引起我的注意,然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他本来要来见你的,让我拦下了。因为我从她口里得知你叫潼亚君。”

    “她怎么想的?”

    “她说,也好,只要有缘会相见的。”

    我真的是不知该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了,估计她的这个表妹也已经把我酒厂的故事告诉了她。至于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到底是花花公子,还是单纯的人,只有看她怎么判定了。

    “这是一床蚕丝被,这是她要的烧饼,这是牛肉,也算是山庄人民对她的问候吧!我先走了。”我心里又想起了老三,虽然我们没有过约定,也没有过山盟海誓,但那永远是我的一个抹不去的阴影。

    “你不打算和她见一面?”马尾辫女孩问我。

    “就让缘分决定吧!我不想无缘无故的伤害别人,也不愿打破缘分注定的势力范围。”

    “可是酒厂里还有很多人都记着你的好。”

    “哦?”

    “你不会因为她们的失误,扣除她们的工资,不会在入库时袖手旁观,无论什么时候,你总会笑脸相迎,待人真诚。”

    “哦,没有说我说话语气重,嗓门大。”

    “说了呀,但她们说你是个善良的人,也是个正人君子。”

    “好吧!你也在张巡面前美言几句,有空了来嘉兴玩,毕竟我们没有多远。”

    告别了马尾辫女孩,我踏上了回嘉兴的路。我的酒厂生涯也就短短的一年多,可是里面还有故事,让我们慢慢回忆。

    我在酒厂原材料仓库的时候,总有人过来领消耗品,比如标签,包装箱,瓶盖子。有时候在加工高档白酒的时候,为了控制生产数量,瓶盖子要一个一个数,当然也是高档瓶盖。

    一个下午,有人来领瓶盖,来的人非常熟悉,叫晴宝。

    晴宝,和我年纪相仿,已经是一个高挑身材的美女了。她在车间里属于那种开心果式的人,经常没有一点淑女气质,别人都并着腿贴标签,她偏偏要像个大男人一样叉着腿,还分的非常开。晴宝长着一个鸡蛋一样的脸,并且是非常标准的鸡蛋。笑起来,眼睛眯成了缝,很可爱。我从箱子里往外数瓶盖,晴宝拿着一个框子,一条修长的腿不知不觉靠在我的腿上。起初我没有在意,可是当我数到一半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了晴宝的腿,那是一条看着很有少女气息的腿,忽然间发现那条腿是热情的和滚烫的,不知不觉总觉得晴宝的腿散发着热能,烫着我。当我抬头,晴宝用花痴的眼神看我,顿时决定自己需要吞咽一口口水,否则会被渴死。我忘了瓶盖的数量,只好重新数。我把腿往后撤了撤,晴宝又挨了过来。

    不得不说十八岁的我对女人还是好奇的,但是我更多的还是畏惧。老三给我的拥抱,是我的财富。林灵巨大的胸脯,我更多的是绝得那是一个奇迹,就像在枣树上发现了一个像橘子一样大的枣子一样惊奇。眼前的晴宝让我感到我必须多喝水,要不然终究要渴死了。

    “领个瓶盖子,呆了这么久,活还干不干了!”是林灵,她用泼辣的声音打断了我的燥热。

    晴宝领了盖子转身走了。林灵好像从我脸上发现了什么,诡秘的笑了。

    酒厂里全是女人,小的有十七八岁小姑娘,大的有三十多岁的少妇,总之各式各样的,五花八门的都有。

    她们平常情况的调侃,有时候让人感到脸红心跳。

    有的女人让我猜,她的胸罩是什么颜色的,有的问我酒厂里谁的胸大。有的在说昨天晚上,她的老公如何的不老实,有的说着村里的事,比如谁和谁站着做那些龌龊事,被发现了。有的说某某认自己的情夫为干妈,他经常和干妈一起钻玉米地。我在一旁听着,也十分的好奇。可是当大家发现我在听,就开始开我的玩笑,让我十分尴尬。

    终究,我没有和酒厂的人走过任何瓜葛,说到最过分的就是我抱了老三,吻了她,别无他事了。现在想想,我为我当时的胆怯行为感到庆幸,否则我也遇不到嘉兴的商羊。

    酒厂的李恩土倒是给了我很多建议,比如:喝酒而不醉于酒,好色而不迷于色,是为真性情。比如:讨老婆要讨屁股大的,好生养。比如,能吃能干!他也看不得别人在工作时开玩笑,无论是谁,他绝不会留一点情面的。

    厂长,也就是他的儿子有个司机,叫仲和。当那个人一来到酒厂,就成了李恩土严防死守的对象。那是一个三十岁的男人,长了一幅流里流气的样子,鹰钩鼻,小眼睛,牙齿很稀,笑起来鼻子要贴到上嘴唇了。仲和每天的任务就是开车接送厂长上下班,其他的时间都在酒厂里转悠。

    酒厂里都是女孩或者女人,她们有时候和我开开玩笑,也就过去了。仲和走进了车间,车间里的女孩子也和他聊的很好,有时候还打打闹闹的,却惹急了李恩土。这时候的李恩土,把自己当作了一场之主,天下他最大。他虎视眈眈的走到仲和面前:“不想干就给我滚蛋,天天油腔滑调的。”仲和正在和女孩子聊天,听了这些,一头雾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仲和看情况不妙,灰溜溜的走出了车间,李恩土却跟了过来,又来了一句:“哪来的滚哪去!”

    仲和冤枉的很,忙说:“大爷,我都出来了还不行。”

    “不行,你赶紧滚蛋。”

    仲和想进办公室找厂长,发现李恩土握着锄头拦住了他的去路,没办法,仲和只有灰溜溜的离开了。厂长那天没有了司机,只有做摩托车回家。他也不敢责备李恩土,因为厂长也怕他这个父亲。

    我其实在酒厂里为了工作上的事,也经常和女人们打交道。有时候也会激怒李恩土,很多次都是误会。在李恩土的监督下,我没有沉沦于酒厂的女人的诱惑。偶尔也在酒库弄点上等好酒,然后和朋友小酌几杯。喝醉的我脑子里都是老三,几乎肠子都悔青了,可是无济于事。有时候也找李恩土,李恩土酒也喝,但没有酒瘾。无论高度的,还是低度的,无论酱香型还是清香型,他只喝一口。酒厂的酒杯可以装三两,李恩土会一口闷,然后继续吃馒头,酒盅可以装三钱,李恩土也是一口闷,然后还是继续吃馒头。

    现在偶尔我会做梦,其中有两个梦关于酒厂。一个是我从酒库往灌装线的容器里打酒,结果酒溢出来了。我给每一个人发毛巾,大家用毛巾把地上的酒蘸了,拧到一个漆黑的缸里。另外一个梦就是李恩土举着漆黑的锄头,往我头上抡。要么是他看到我和老三亲热了,要么是我和别的女人有了不正当的关系。

    酒厂是我人生路上的第一步,也是最有影响力的一步。我曾在酒海上漫步,也曾迷醉于香浓的白酒之中,我曾和一些青春期的少女们一起在流水线上工作,也曾在生活中和她们一起嬉闹。老三像是酒厂生涯里最璀璨的光,在我的时光里一闪而过。李恩土像是一个倔强的教父,他有一把漆黑的锄头和一双深邃如刀的眼睛,随时都有可能冲进我的世界,把我从梦里吓醒。

    出了酒厂,我曾想出去流浪,在不知不觉中我来到了江南。我没有到苏杭,而是到了苏杭的中间地带,嘉兴。我从女人堆的酒厂走进了全是男人的模具公司,成了一个像蚂蚁一样的工人。我希望自己早点适应嘉兴第一份工作,没想到我却先适应了嘉兴的生活。

    在上海,并没有我真正认识的人,那个落魄卖唱歌手算一个,张巡算一个。火车驶进了嘉兴,我想到了商羊。

    当我来到商羊的门前,门口尽是灰尘,就连门把手上都是灰尘,这里好久没有人来过了,商羊自然不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