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笑浮生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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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日暮归途 故人笑赠

    连日里,珍嫔几人轮番侍奉在懿妃身侧,这日懿妃稍作好转,身子如从前般硬朗,吩咐胭脂给各宫传话,大概意思就是多亏几位姐妹们病日里的悉心照料,才得以痊愈,又从库房挑选了几样得体的首饰赏赐下去。

    荣昭仪微闭双眼卧在软塌上养神,两个小宫女正一边一个帮她修剪甲片,梅花烙印在指甲上,尤为鲜艳动人,春娆从外面进来,福下身子。

    “行了,都下去吧”荣昭仪挥退一众伺候的宫婢,单独留下春娆。

    “怎样?”春娆上前搭着荣昭仪的手臂扶她起身,又麻利的伺候她穿上锦鞋,缓缓的开口说道:“成了,也把话都跟她说清楚了,她说了不敢违背主子的意思”。

    “恩,那就好,薛氏那边启程了?”。

    “丧着一副面孔走的,估摸着昨儿一夜都没睡下”春娆脸上微带着喜色,又说道:“本以为薛美人有多少头脑呢,没成想这么容易就下手了”。

    “入宫两年了都没出现在殿前,恨不得邀了宠就肆机张扬,怀个孩子就更加不得了,说到底就是个贱骨头”荣昭仪口中嗤笑,不自觉的感慨道:“真是可怜了她,昙花一现,还没等着绽放呢,就败了花瓣落了叶”。

    今日是八月初四,来大行宫足一个月的时间,而这天发生的事情,季子棠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前些日子跟着大行宫的绣女们学了几个样式,想做几件里衣,如今皇三子江孝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身子逐天的变化,虽说内侍省也有吩咐尚衣局特定赶制,可是终归还是赶不上皇三子的发育。

    十四五岁的男孩子正是突飞猛进的时候,一天一个变化,来大行宫之前倒是做了几件像样的衣裳,可是现在穿在身上不是袖子短了,就是衣裳不够长了,索性季子棠的平日里无所事事。

    她从不精通女红,从前觉得麻烦耗时间所以向来不碰,可如今她却最需要这种耗时间的玩意儿打发自己,也省的连日来闷闷不乐。

    挑过针线穿过锦缎,手指被银针戳了一下,疼痛感骤然清晰,她将刺痛的手指放在嘴边唆了一下,一旁陪着她刺绣的秋竹说道:“我瞧你心里有事压着吧,竟然如此的毛躁”。

    这一趟大行宫,皇三子殿里只要了她和秋竹同行,其实真正意义上是她和懿妃提议要秋竹一同来的,素日长生殿里,她也只是和秋竹关系更要好一些,在其他几个人中选择她也是自然得。

    “也不怎的,就是静不下心来,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秋竹说她小小年纪竟是胡思乱想:“你这样是做不出来什么东西的,快别糟践了这块锦缎”秋竹伸*季子棠手里的锦缎,两个人说说笑笑好生热闹。

    秋竹猛然一回头,起了身紧忙朝门口去:“呀!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一个月未见到的江孝珩此时一手抱臂,血迹顺势而流,季子棠扔下手中的东西,三两步就到他面前:“伤口深不深?”两个人你扶我馋着将他安置在椅子上。

    “秋竹姐,去里屋把药箱子拿出来”季子棠握起桌上的剪刀,将江孝珩右臂的衣服撕扯一个口子,像是刀口,索性不深。

    秋竹抱着箱子跑出来,慌忙的将箱子放在桌上,问季子棠:“不请太医吗?”。

    “咱们长生殿的人什么时候请得动太医了!”语气是急了一些,可也是着急所在,她手脚慌忙的翻着药箱,突然抬头对秋竹说:“你去门口望着”。

    江孝珩自打来到大行宫就不曾露面,谁也不知道他整日里忙些什么,现下手臂受了伤,定是惹了乱子,若是要皇上知晓,定是要责罚他的,父子俩关系已经僵硬到了这般田地,季子棠自然不能在推他入坑。

    季子棠将止血药平铺在他伤口处,待她为江孝珩包扎好伤口后,轻轻的抚平缠绕在他胳膊上的纱布,整个人紧张又小心,生怕一个不注意弄疼他,这一连续的过程里,江孝珩只是紧闭双眼,眉间紧锁。

    “这么些日子跑哪去了?”江孝珩所有的坚强就在季子棠这一句询问后彻底崩塌,他大眼睛里面顿时间渗满了泪珠,季子棠赶忙上前擦拭,他却哭的更加厉害了,忽然之间紧紧的抱住了季子棠。

    全然不顾及半分的主仆芥蒂,任凭这个和自己同年生的尊贵皇子在自己怀里泣不成声,不知为何,季子棠听着这个撕心裂肺的哭声,心中也无端的生出几许难过,眼泪不自觉流出眼眶。

    秋竹在外边听着里头的声音不太对,掀开一道缝朝里面望,瞧着这一幕像是惊了魂一样,一伸手将门掩上,门摩擦发出了“吱”的一声,声音拉的很长,扰乱了屋内两个人的思绪。

    季子棠从江孝珩身边脱离,抹去眼泪又定了定神情:“秋竹姐——”。

    秋竹听见叫自己的名字,推开门进屋:“都弄好了吧,那...那个”她的思绪也被扰乱了,浑然忘记了自己想要说什么,掌心敲了自己脑门三下,猛然道:“主子饿不?奴婢去给您瞧摸点吃的吧”转了身急匆匆的离开内殿,她显然识趣的很,不想打扰这两个人你情我浓。

    季子棠起身整理药箱,满厢的不情愿,手里发出摔摔打打的声响:“跑出去偷着乐呵的人怎会觉得饿?”嘴上虽然略带着埋怨,却忍不住向外看,倒想着秋竹快些端来吃的给他,生怕他饿的难受。

    江孝珩也不语,只顾着低头呆望着地面,好在秋竹手脚麻利不一会就盛了一碗冬瓜汤和几个豆沙包来,季子棠把药箱的盖子猛地一合,朝秋竹扔下一句话就走了:“这就劳秋竹姐姐费心了”。

    秋竹也不好说什么,季子棠刚走,她就忙着收拾桌上散落的针针线线,自顾自的嘟囔着:“主子不知道,这几日季姑娘茶不思饭不想,连日来只怕是个安稳的好觉都没睡好”。

    江孝珩装作没有听进去,实际上秋竹一字一句都扎进他的心里。

    这几日大行宫外的日子何其轻松自如,来之前皇帝曾秘密召见他,要他查清楚朝中大臣私下开设生意之事,他虽然跟着一众人来到南江,可是却要连日速速折返回京中。

    由于多年来挂着一张不受宠皇子的皮囊,所以暗地里查事情轻松自如的多,他多日里停留在各个赌坊、当铺、甚至像春花楼那样的烟花之地。

    只是不知道是为何,竟招来杀身之祸,他一路逃脱,从京中辗转回大行宫,由于他不会武功,以至于被人暗刺一刀。

    至于如何脱身的,还要言谢他父皇暗中的帮忙,皇上得知他不在大行宫之事,就是猜测到他去办这件事,所以加派了人手,日日保护他,不然早已舍命,哪里还有机会回来再见她一面。

    可是季子棠并不知晓这些事情,只是一味地责怪他贪玩,不知分寸。

    这日,季子棠再也未曾出现在江孝珩面前,因为赌气和秋竹换了值班:“那就辛苦秋竹姐了”。

    “瞧你这话说的,伺候主子还不是我这个做奴才应当应份的事情啊,就是你,日盼夜盼,难得他回来了,却不给他一个好脸子看”季子棠不说话,呕着气。

    秋竹这话说的倒像是夫妻二人置气似得,可季子棠就是这样的性格,不低头也不会主动认错,她认定的事情,任由谁说也没用,从前不管怎样,她都认了,可这次,江孝珩就是错了。

    季子棠心想,皇上能带他出宫一次不容易,本就是暑热天,各宫人都不敢造次,老实的待在各自院里避暑,若不是前些日子薛氏惹了是非,多日里六宫中就连荣昭仪母子二人都要安分守己。

    可偏偏这个节骨眼上,江孝珩也不知收敛脾性,非要闹点动静才肯作罢。

    这夜,动静声终究四起。

    不知怎么的,深夜里江孝珩突发高热,她担心不已,好在情急之下不乱分寸,先是去季子棠屋里知会了她:“要不你去懿妃那边通传一声吧,我瞧着主子这状态似是不好,总是喃喃自语,我怕......”秋竹话还未说完,季子棠随手拽了一件外衣起步而去。

    秋竹这头便是去往太医局,唤了当夜值班的孙太医。

    季子棠一进懿妃宫里就倍感万幸,好在是稚梦当值,由于先前她帮过稚梦,所以稚梦二话没说便应允她了:“姐姐,先在这候着,我进去通报一声娘娘”。

    不过一会儿工夫,懿妃搭着稚梦的手腕,零星朦胧的走出来,季子棠福下身子欠语:“本不该在这个时候来劳烦娘娘的,只是奴才们不敢私自决议”。

    懿妃走在最前面,一路赶回江孝珩身处的宫殿,瞧着榻上的人昏昏欲睡,搭着手,上前摸了一下额头:“是够热的了,太医呢?怎么还没来?”眉目肃然,正巧太医这时候到了。

    “快过来别磨蹭了”懿妃急道。

    太医起先是问问进食了些什么,又把了把江孝珩的脉搏,正要开方时,冷不丁一瞧,开口问道:“皇三子什么时候受的伤?”。

    “是今儿晌午的事,主子带伤回来的”秋竹毕恭毕敬的回答:“哦,对了”说话间转头望着季子棠:“还是季姑娘给上的药包扎的伤口呢”。

    季子棠赶紧去翻药箱子把给江孝珩上的药拿给太医端详:“就是这个止血的”。

    太医看过之后,说道:“药是没有问题,但是皇三子这伤口绝非一朝一夕了,估摸是感染了,引发的高热”。

    “我以为是今天的新伤,所以...”太医摆手:“不是你的问题,没事的,姑娘”太医怕她多虑,所以连番安抚她。

    “我先开个方子,先把皇三子的高热降下来,随后你日日用你这个药为其敷上就好”秋竹和季子棠福身应声。

    听闻太医这一席话,懿妃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