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风暴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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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宁静的渔村(三)

    下船收拾妥当,用水箱安置好鱼虾,晾晒好渔网,落水寒提上了一壶烧刀子酒,便带上落隐来到相隔不远的宋老头的家里。方进屋,便闻得满屋饭菜之香,那宋老头正端着两盘鱼从外面厨房里进来,他腿脚有些残疾,走路行动虽无大碍,但多少有些不便。桌上也已有几碟下酒小菜。见他爷俩进屋来,宋老头欢喜不已,连忙招呼落座,又分别安置了杯盏。

    “宋大伯,想不到你有这么好的手艺,比那屋陆大娘也不得差!”落隐尝了一口菜,夸赞道。

    “嘿嘿,不瞒你说,我年幼时,曾在那梧桐城督军的大府里做帮厨,跟着那厨师也学了几手,虽比不得那酒楼滋味,但也是色香味俱全。”宋老头答到。

    这宋老头名唤宋承卫,年轻时入了行伍,不过不是舞刀弄枪,而是专为军士们操办伙食。为人耿直仗义,手脚麻利,颇得那督军赏识,后来招致府中专心事厨,待遇也自是不薄。也正因为耿直仗义,一次撞破那管家私改账目窃军中采购之银以中饱私囊之事,在那管家利诱拉拢之下不为之所动,亦不肯同流合污,坚持要将此事上报督军,却不料被那老谋深算的管家先行一步,在府上膳食里做了手脚,导致府中上下不少人不省人事,几乎有性命之忧,随后告之以督军诬赖宋承卫为敛小财而低价购买烂鱼臭肉之类,以致府上老少中了肠胃之毒。那督军带人在厨房果然发现了大量死鱼死肉烂虾臭贝,一时震怒,但念在往日交情,从轻发落,将宋承卫打断了一条腿,然后赶出了督军府。

    在家躺了半年后,这宋承卫才养好了腿伤,勉强能下地行动。因为腿疾,觅不到好差事或活计,宋老头便干脆变卖了那点家当,迁居渔村,跟着海外一干渔夫学起来这海里的营生,窝居于简陋草屋,饥一餐饱一顿的。也因为这腿疾,又加上穷困潦倒,也无哪家姑娘肯下嫁于他,以至于转眼年方五十多了,宋老头还一直未娶,到了这岁数也就干脆不再抱那希望,安心老光棍的过活。现如今这一众渔夫里年过五旬的渔夫都已经洗手不干在家歇养,剩下的也就他年纪最长了,故大伙称他宋老大。

    酒过三巡,肚子也差不多饱了七分,宋老头满脸微醺地捏着酒杯道:“水寒呐,在这村里,也就咱哥俩最亲。你看,你我一个是老光棍,一个是鳏夫,且在这海里,咱哥俩搭档了十多年,最为默契,有你在,必然满载而回。”

    “宋老大你客气了,不过是跟着你混口饭吃。托你照应,几次险里逃生。”落水寒回道。

    “哪里话,这出海捕鱼,有时也是要命的活计,大家谁也离不开谁。就说这看水识鱼,要没有你,我这老少一干渔夫也不知要饿死多少回了。”

    “宋老大过奖。”

    “哎,这私下里就别宋老大宋老大的啦,我是你宋哥。”宋老头嗔怪道。

    落水寒笑笑,递过酒,给宋老头满上,俩人碰杯又吃了一回。这落隐在一旁起先只顾吃,这会儿吃饱了,听着他二人的对话,不免心生好奇,插嘴道:“何以有父亲在,就满载而归?”

    宋老头呵呵笑了两声,也递过一杯酒,叫落隐也喝了,“来,小子,你也是个大人了,喝了这杯,容大伯我说给与你知。”

    落隐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不想那烧刀子格外辛辣,入喉即如火烧,加之喝的太急,一时猛烈咳嗽不已,呛得满脸通红,眼泪鼻涕流了一脸,惹得落水寒与宋老头大笑不已。只听落隐用沙哑的声音说,“这...这酒......想不到如此难喝......真不明白你们为何钟爱此物。”

    “落隐啊,你可知道,这大海里捞鱼,可不是那湖里河里捕鱼可比,海水变幻莫测,风高浪急,水下凶险异常,何地有鱼,何时下网,都有讲究,而且还得避开那些大鱼凶怪,不然我们这小小的渔船轻易就能被那些水下怪物给掀翻了。你爹,恰恰会得一手好本事,这看水识鱼无人能及,只消他站在那船头看那波浪一眼,就知哪里吉,哪里凶,哪里鱼多哪里鱼少,哪里鱼大哪里鱼小。你看如今,哪次出海不是满载而回,都是你父亲的功劳。想那二三十年前,我刚入行那会,哪有这等好事,咱一众人出海,十回里有五回得失落而归。”

    “原来如此,我爹好生了得。”说罢,落隐有些崇拜地望向落水寒,那落水寒也只是笑而不语,同宋老头让着酒。

    “那......咳咳......爹,你也教教我这本事呗,以后我替你出海,你在家也多歇息歇息。”落隐又道。

    “嘿,好小子,是个有良心的。”宋老头一旁点头赞到。

    却见落水寒摇了摇头,放下酒杯,摸着落隐的脑袋说:“这海里的营生,浑水摸鱼罢了,算不得什么本事,加之性命攸关,不学也罢,你已经成人,还是得学得一门手艺,谋个长远安定的营生才好。”

    “老弟这话也言之有理。”宋老头再次点点头,复又对落隐道,“落隐啊,也是该好好谋个去处,有个像样的操持,多攒点钱,早日娶个媳妇,别像你大伯这样,穷困潦倒一辈子。”

    一番话引得落隐又想起白日里那铭石舅舅的教训,顿时有些惭愧,便也不再言语,只道了声“这酒辣出我一身汗,我出去吹吹风。”便有些悻悻然地走出了宋老头那间屋舍,独自一人来到海边,坐在沙滩上望着远处的潮汐出神。

    出了一会儿神,落隐忽然想起白天在山上竹林里拾到的那块石牌,便从怀中摸出石牌,就着皎洁的月光细细把玩,左右翻看,那上面的纹饰着实精致,巧夺天工,在月光照耀之下,通体透白,发出一圈隐隐的晶莹之光。落隐越发欣喜,视作宝贝。不久便见落水寒酒毕出来寻落隐回家,落隐连忙将石牌收入怀中,一边答应一边往家去。

    第二天天还未亮,落水寒父子就已经开始忙碌,将那些置在浅水里的装鱼的水箱一只只抬上马拉的板车,然后拉着满车的鱼出发前往梧桐城集市。这马车是从村长家借来的,由一黑一黄的两匹马一道拉着,这马据说是战马的种,身形高大,四肢健硕有力,可日行八百里有余。落水寒坐在车头,驾马前行,落隐坐在车尾,一边打盹,一边护着那几箱鱼。

    走了约有一个半时辰,天色已大亮,明晃晃的太阳已经高过了树梢,他俩终于进了梧桐城,来到了集市。

    这一天之中,唯早市最为热闹,城内城外的各色商贩、农民还有渔夫都聚集在这条长长地集市街上,一个摊位挨着一个摊位,各色生鲜瓜果、鸡鸭鱼肉,古玩器皿,馒头大饼,胭脂水粉,衣饰鞋帽,不胜枚举,这吃穿用度一应俱全。一路穿梭走来是琳琅满目,看得落隐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甚是新奇好玩。

    到了这渔市区域,落水寒停下车,闩好马,吩咐落隐将那几箱活鱼一字排开置于街边专供买卖的青石台上。父子俩便搬出马扎,坐在这鱼旁,吆喝起来。只见落隐卷起袖子双手叉腰,清了两声嗓子后就朝着街上往来的行人叫唤起来。

    “嗨,来瞧一瞧看一看呐,新鲜肥美的大活鱼,安神补脑,活血益气,吃鱼聪明伶俐,吃鱼滋润美丽,来晚了可就卖光了!嗨嗨,快来呀!”

    落水寒坐在一旁,听着落隐的叫唤,忍不住直发笑。

    却说落隐的吆喝吸引来不少前来买鱼者,众人一见那鱼,都不禁赞叹。这梧桐城里人口众多,鱼本身就是供不应求之物,加上平日里难得一见如此肥大鲜嫩的海鱼,故而不出一个时辰,这几箱活鱼便被抢购一空。落隐掂着手里拿沉甸甸的银袋,喜不自禁,乐开了花。落水寒将那空箱搬上马车,并不急于驾车离开,而是将马牵至集市外的一处马槽,购了两捆草料,托付那马槽小哥看马,自己带着落隐往城中走去。

    “爹,我们这是去哪?”落隐不无好奇地问。

    “去给你换两套像样的衣裳,你也大了,将来出门,或来这梧桐城,或去往别处,都该有身体面的服饰,总不能一直这身马褂短裤,让人笑话。”落水寒轻声道。

    落隐听后,心里一片感动,更是高兴不已。又说:“爹,以后出海你也带上我吧,我也能收网打杂,给你们帮帮手。你也不用这么劳累。”

    “不可。”落水寒一脸严肃,正色道,“昨日我已说了,要送你学点正经的本事,万不可再像爹一样,一辈子没有出息。”

    “可是......”落隐还想说点什么,却被落水寒打断,“不用可是了,这半月来我已思虑很久,你生性好动,不服拘束,加上久居渔村,未涉世事,不知这世间复杂,所以我拜托了这城中一位老友,托他关照,送你先去那白虎督军帐下历练历练,一来学点本事,二来也是尽责护我乡民。”

    “爹,你说的这位白虎督军可就是那位十年前镇守苍炎北疆,曾以一人之力射杀五十舍生狼头怪的大祭司?”落隐不无好奇地问。

    “正是此人。”落水寒回道,“此人本是我珈蓝族的月轮大祭司,十二护卫之首,后被任命为联盟的镇北督军,率骑兵三百和弓箭手一千,抗击南下的五千舍生先锋大军,因抗敌有功,封为白虎将军,现镇守在这梧桐城担任镇南大督军,辖下有步兵营、骑兵营和法师营共一万五千军士,乃曙光联盟四大将军之一。”

    原本对禁身于行伍无法再自由自在生活有些抵触和不情愿的落隐听到此处,不免心神荡漾,一片向往崇拜之情油然而生。珈蓝族历来不算大族,人口只有寥寥十数万,主要聚居在曙光大陆南部以及半岛区域,远不及那兴旺繁盛拥有五百万之余人口的苍炎族。除此之外,西部的矮人族,东部的飞黄族,也各有几十万人口。珈蓝能有如此一个英雄人物位列曙光四大将军之列,实在是一件骄傲又鼓舞人心的事。想到此,落隐不免又有些激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