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后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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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促膝谈

    贾南风火速来到卞氏房中欲攀谈,水心看见,不满地道:“我们娘娘如今在午歇,不便见客。”

    贾南风被水心突如其来的傲慢惹得有些恼怒,小乔见势不妙,对水心道:“麻烦姐姐去通报一下,太子妃来给卞娘娘谢恩了。”

    水心正要阻拦,只听里面传来一句:“水心,太子妃在此,不得无礼。”

    原来是卞氏,她并未午歇,而是在卧房中做着女红。听到小乔的话语,便知道是贾南风来了,遂不敢怠慢,放下手中活计,起身迎接。见到贾南风,她屈膝行礼:“妾身卞氏参见太子妃。”

    见到如此彬彬有礼的卞氏,贾南风心中猛地一颤:不愧是昔日贵族,一举手一投足,都颇有母仪天下之范,又想到自己的容貌与如今的处境,握住卞氏的手道:“卞娘娘切莫如此,我如今可是戴罪之人,受不起娘娘这声‘太子妃’。”

    “太子妃切莫如此,”卞氏仍一脸谦卑,“大晋陛下并未废娘娘的储君妻之尊号,仍是我大晋之太子妃,而我,如若单是妾身也就罢了,如今更是一介亡国之奴。”

    贾南风忍不住道:“娘娘虽来自曹魏,但举手投足间仍透露着母仪天下之范,一看便知昔日是高高在上的皇后。”

    卞氏有些羞涩,随即仿佛又想到了什么,亲热地拉着贾南风往里请:“瞧我都忘了,太子妃如若不嫌,可进来将就着坐?”

    贾南风朝里扫了眼房内的摆设,虽简单却是十分干净整洁,遂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二人携手坐至床沿,倒像是一对知己。卞氏对水心道:“你去烫壶茶来。”

    见到水心应声出门,卞氏道:“我这里难免寒碜,让太子妃见笑了。”

    贾南风叹了口气道:“我如今早已是废弃之人,有个栖身之所已是万幸,难得娘娘如此厚待于我,又救我于患难之中,怎会嫌弃?”

    卞氏见贾南风虽说貌丑,但却识礼,故而道:“我本是亡国之奴,未承想太子妃却是如此的贤良淑德,能有幸遇上太子妃,也算是我三生有幸。”

    贾南风亦客套道:“娘娘说哪儿的话?你虽来自亡国,但我也好不到哪儿去,陛下一道圣旨便将我贬到这里来,不过,要不是有陛下这一道圣旨,我还不一定能有机会遇到娘娘呢。”

    卞氏忍不住“扑哧”一笑,道:“看来,你我还真的是同命相怜。”

    贾南风亦跟着笑:“想我嫁入东宫也已许久,竟未遇上一个能陪我说话的人,如今有娘娘陪伴,我也不至于太过孤独。”

    卞氏点点头,不解地问道:“敢问太子妃,此番大晋陛下派太子妃来上墉,究竟所为何事啊?”

    贾南风有些为难,倒是小乔及时替之解决了燃眉之急:“卞娘娘,我们主子是被奸人所害,才被贬至此地,只是苦于现在申诉无门,故而只能在此听天由命。”

    卞氏明白地点了点头,道:“身处后宫,勾心斗角在所难免,即便处处小心,依然防不胜防,太子妃既如此贤良,想必等大晋陛下想通了,一定会下旨还太子妃一个公道。”

    贾南风道:“我虽貌若无盐,但心肠不坏,平日里礼敬帝后,对太子殿下的饮食起居更是无微不至,如今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始料未及。”

    “太子妃不必在此自怨自艾,相信好人总有好报,只是时候未到,等大晋陛下想通之时,便是太子妃翻身之日。再不济,还有太子殿下呢,莫非堂堂的储君会对自己的妻室弃之于不顾?”

    提到太子,贾南风不禁一阵窝火:“娘娘有所不知,我那傻夫君,还真的是不成器!”

    卞氏一惊,忙道:“太子妃切莫如此,自己的夫君再不是也不能宣之于口啊!想我卞氏,当年也是曹魏的名门望族,开国重臣,只因奸人当道,才使得好不容易平定下来的江山再次分裂,以致灭了国;我的夫君虽说木讷,但心性纯良,待我那是百依百顺,如此,我即便守着亡国奴的身份,也依然明白自己的幸福所在。”

    贾南风定定地看着她,半晌道:“你是在怪司马家族灭了你那曹魏政权吗?”

    卞氏一惊,意识到自己祸从口出,遂不无歉意地道:“妾身失言,望太子妃恕罪,只是,妾身的夫君太过柔弱,司马氏之所以得以平定天下,位居至尊,乃是人心所向,为天下人谋福。”

    贾南风不依不饶:“娘娘方才还教导于我自己的夫君再不是也不能宣之于口吗?怎的才这会儿工夫就忘了?”

    卞氏一惊,道:“说实话,如若我的夫君能强悍一点,指不定天下就不会易主了,且据我听闻,当今的太子殿下也是慵懦一路,如此说来,你我倒也颇为有缘。”

    贾南风“扑哧”一笑:“可不是嘛,记得我尚未嫁进宫时,便已知晓太子太过愚笨,但为了父亲,为了自己的家族,却不得不如此,不是我,便是小妹,姐妹二人势必有一人要嫁给太子,然小妹太过年幼,论及出嫁实在为时过早,如此,便注定了我的命运。”

    “如此,太子妃还真是说到我心坎上了,你我虽出身富贵官宦人家,但婚姻大事向来并非自己所能决定,甚至于连自己的父母都无法左右,嫁给谁便是谁了。”

    “很多人都说我嫁给了储君,意味着一生尊贵,甚至一生拥有了权力,殊不知,嫁给了一个这样的储君,其中苦楚,也只有我自己才会知晓。”

    “我又何尝不是?”卞氏感同身受,“当年家父执意要我入宫辅佐当时尚为太子的夫君,看似尊贵无比,又有未来国母的头衔,人人称羡,可背地里,人人皆知,我所嫁的夫君,不过是司马氏家族手中的傀儡而已,我只做了三年的皇后便伦为了亡国之奴,想想真是唏嘘。”

    “我嫁给了司马氏皇族又如何?虽说如今大晋王朝如日中天,但有这样一个夫君陪伴左右,我真的是度日如年,如今又被陛下贬在此,又屡遭中宫皇后的暗中陷害,我真的是欲哭无泪。”

    卞氏感动不已,激动地握住贾南风的手,道:“看来,你我还是同命相怜,嫁了一个不能替自己挡风遮雨的男人,说到底,还是我们女人的命太苦、太贱。”

    贾南风抬起头来,道:“娘娘此话只说对了一半,我们女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命运,那是因为我们的命太苦,但苦,并不等于贱,虽说无力改变自己的出身与身份,但我们可以凭自己的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

    卞氏松开贾南风的双手,叹了口气道:“好在,我夫君待我极好,如今我身边唯有一个水心伺候,偶尔我有何抱恙,夫君必会体贴入微地照顾我,让我很是暖心,即便是昔日我的夫君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之时,即便手中并无实权,但心里,还是无时无刻地关心着我。”

    “娘娘比我幸运。方才还说你的夫君未能替你挡风遮雨,如此看来却是无微不至。我却不同了,夫君不仅愚笨,连说句话都感觉吃力,他甚至还问随从,池塘里的蛤蟆是为公叫的,还是为私叫,每每此时,我都难堪得无以附加。”

    卞氏吓得瞪大了眼,她没想到当今大名鼎鼎的司马炎竟然选了这样一个愚笨的人做太子,真是人生一大败笔啊!

    贾南风继续道:“如若单是愚笨倒也罢了,每日还屁颠屁颠地去临幸那些个卑贱至极的宫女。”

    卞氏一怔,道:“太子妃,不是我说你,太子殿下虽说木讷,但终究是储君,是皇族,临幸宫女是再正常不过了。”

    “我心生怨恨,并不只是因为他临幸宫女,还让她有了身孕,而且丝毫未将我放在眼里,亦未曾体会我心中苦楚。”贾南风抱怨着,忽然发觉一个疏忽竟说漏了嘴。

    一向善良的卞氏忍不住劝道:“太子妃,妾身以为,皇宫本就应该多子多福,让自己的夫君多子本是正妻的份内之事,如若正妻不够豁达,夫君可能就会迁怒于妻子。”

    贾南风有些微怒:“道理虽如此,但作为一个女人,看着自己的夫君跟别的女人亲热,自己能好受吗?”

    卞氏被感染,不便再说什么,且她自己本就以亡国奴自居,眼前的人又是当朝太子妃,这身份还是有天壤之别的。

    末了,贾南风和蔼地道:“娘娘,虽说陛下未废我的太子妃之名位,但我如今被囚于此,形同拘禁,空有太子妃头衔,不过,早在东宫时,我便一直郁郁寡欢,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陛下忙于政务,皇后又对我心存芥蒂,太子又与我缺乏交流,我孤身一人处于暗无天日的宫廷中,实在是度日如年,又没了指望。”

    卞氏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安慰她。贾南风跟卞氏聊了这许多,亦颇为感慨,在这被囚禁的上墉城,她一个被废弃的太子妃,居然跟一个前朝亡国奴聊得如此投机,还真是意想不到,不过,眼下,她是希望有人能快些接她回宫,也好过在这里当活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