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落雨，斩一片夜色 第12章 不过一碗茶
时间一点点流逝，转眼到了傍晚。
“啪！”
“煮酒论英雄，天下在我胸。今日的书就讲到这里，大家散了吧……”
随着一声拍案响起，说书先生捋了捋发白的胡须，高亢豪迈的声音转为苍老低沉，挥手示意大家散场，同时站起身来，收拾桌案。
夕阳余晖映着昏黄的沙色，风沙扬起，刮得人脸颊生疼，青石街巷人群已散。
风吹起幡旗，吹凉了桌案上的茶。
转眼间这里只剩下了说书先生，萧叶和楚凝儿，三个人。
说书先生转过身来。
萧叶也看着他。
“故事结束了，怎么还不离去呢。”
“故事从来都不会结束。”萧叶摇头。
“可我已经讲完了。”
说书先生满是皱纹的嘴角扯起一丝干涩的笑容，摇了摇头，拿起拍案就要往袋子里装。
“那是一柄剑吧。”
说书先生手顿住了。
“还很锋利。”萧叶继续说道。
说书先生却是沙哑地笑了起来，指着桌案上的一茶碗，问道：“喝茶吗？”
“茶都凉了……”
“依然是茶。”说书先生却不以为意，端起来一口喝下，将茶碗装进袋子。
装完东西，他持起斜靠在桌案旁的幡旗，转身就要离去。
蓦地，他回头，苍浊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剑锋。
“就像你的剑，虽破，它依然是剑。”
说完这句话，他立即转身，很快就消失在了越来越深的夜色中。
楚凝儿从头到尾都是一头雾水，不过她看到萧叶的后背湿了。
湿了一大片。
“萧叶，那位老爷爷，他是什么人啊……”
楚凝儿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萧叶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缓缓吐出一句话。
“剑人。”
……
萧叶已经很久没有那种感觉了。
如同一只蝼蚁，偶然目睹了一条遨游云间的神龙，那神龙并未看身下的蝼蚁，只是路过山涧带起的一阵风，就已经把蝼蚁掀飞了无数重山峦。
可神龙为什么要看那蝼蚁呢。
楚家一座厢房内，萧叶辗转反侧，只是在想着这个问题。
那一眼，他感受到恐怖森然的剑意。
是的
，就是剑意。
修者在突破玄阶，剑道通玄之后，其中有极个别天赋异禀的修者，就会有几率领悟到剑意，从而比别人更快踏入地阶，成为无上强者。
而若是拥有剑意的地阶强者，将会比同阶段的修者，更加恐怖。
剑意生，天下穷。
萧叶在前世，修炼到了玄阶巅峰，正是凭借他无坚不摧，无快不破的剑意，才能越阶与地阶老怪物一战。
世间有百般人，也就有百般剑意。
形形色色，不尽相同。
萧叶的剑意，是雨落山河。
一念起，风云骤变，空气中漂浮起湿寒的雨滴，绵绵无绝的剑势犹如嘈切急雨，错杂弹起而又可撼山岳。
潇潇雨落，山河无声。
可如今，萧叶连黄阶都没到，体内一丝剑元都未形成，断裂成群的经脉里流淌的，只是气雾状的剑体灵气而已，哪能使得出真正的剑意。
若是剑意能使出，那楚孜年的一击，又岂能伤得到他一根毫毛。
良久，萧叶还沉浸在说书先生的那个眼神里。
他有一个感觉，若是那老者稍稍凝一丝神，他已经死了。
偏偏又拿捏得恰到好处。
碾死一只蝼蚁或许很轻松，让它出点冷汗又不至死亡甚至没有一点擦伤，又有几人能做到。
“这是何等的强者啊……”
萧叶叹了口气，却很快舒展了眉头。
自己又何须气馁，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终归一日，他也能笑傲江湖。
慢着，那人好像看到了自己的破剑。
萧叶摊出手掌，仔细抚摸着这剑，剑锋，剑身，剑柄，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这剑是入门那天，师傅慕容青云随手赐给他的，他一直握到了现在。
没有名字。
……
潮湿的冷空气，自一方的天际集结而来，似是有雨的征兆。
于是，在一个湿润的夜里，楚家的二当家，楚云飞，死了。
听说是被火烧死的。
阳城会放火的人有很多，能烧死他的，只有一个人。
楚家议事厅。
“砰！”
楚斩雄一脸铁青，怒极出手，一掌就拍碎了百年红槐精制的书案，浑身一股肃杀的气势愣是怎么都掩盖不下去，侧脸的虬筋怒不可遏地暴跳着，一腔愤怒的热血正无声燃烧。
“哼！徐家，你们自己找死！”
楚斩雄怒吼一声。
徐家在一月前收敛行迹，默许了楚家不断扩张势力的行动，阳城民众都以为是一种变相的妥协。
可他楚家可是心知肚明，徐家一定是在策划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那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短暂宁静。
所以楚斩雄一直在等。
等待徐家沉不住气，出手挑衅。
或者徐家沉得住气，给楚家时间，建立绝对优势。
可没想到，他居然等到了二弟的死讯。
奇耻大辱！
何况二弟是楚家为数不多的黄阶初期高手之一，这一下也直接令楚家元气受伤。
但二弟行事素来谨慎，那么他的行踪到底是谁暴露的？
更让楚斩雄惊愕的是，二弟的实力他是清楚的，遇上徐家那个炎供奉，即便不敌，也不可能被当场击杀，毕竟两人都是掌气境初期的实力。
“难道，那炎老鬼突破了？”
蓝老也是一脸阴晴不定，道。
“不无可能。”楚斩雄沉声道，“只是他早就上了年纪，又不勤奋修炼，怎么可能在这个关头突破修为，这其中恐怕有鬼。”
蓝老沉吟，却未说什么。
“无论如何，这个仇不能不报！”
楚斩雄一字一顿，牙齿咬得钝响。
蓝老却是眉头紧蹙，道：“家主，那世家大会，可是快要开始了……”
听到世家大会，楚斩雄一下子清醒了几分，不过双拳依然紧握，陷入沉默。
半晌。
“蓝老，吩咐府邸高手，不要轻举妄动，随时待命，准备参加世家大会。”
“战儿也该回来了……”
摆了摆手，楚斩雄示意蓝老先出去，而他一人来到了书房。
书房里挂着一幅画像。
一个剑眉星目的中年沧桑男子，仗剑挺立，而三个十几岁的男孩，正环绕在他身边，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爹，孩儿不孝。”
楚斩雄屈指成剑，狠狠弹向画像上三个孩子中最小的那个，画像立即破了个洞，那孩子的头也就看不见了。
楚斩雄负手凝眉，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载。
“小年，这次你真的错了……”
这个铁打的汉子，一行清泪流了下来，滴落到书案上，竟成了杀戮般的血红。
（本章完）
“啪！”
“煮酒论英雄，天下在我胸。今日的书就讲到这里，大家散了吧……”
随着一声拍案响起，说书先生捋了捋发白的胡须，高亢豪迈的声音转为苍老低沉，挥手示意大家散场，同时站起身来，收拾桌案。
夕阳余晖映着昏黄的沙色，风沙扬起，刮得人脸颊生疼，青石街巷人群已散。
风吹起幡旗，吹凉了桌案上的茶。
转眼间这里只剩下了说书先生，萧叶和楚凝儿，三个人。
说书先生转过身来。
萧叶也看着他。
“故事结束了，怎么还不离去呢。”
“故事从来都不会结束。”萧叶摇头。
“可我已经讲完了。”
说书先生满是皱纹的嘴角扯起一丝干涩的笑容，摇了摇头，拿起拍案就要往袋子里装。
“那是一柄剑吧。”
说书先生手顿住了。
“还很锋利。”萧叶继续说道。
说书先生却是沙哑地笑了起来，指着桌案上的一茶碗，问道：“喝茶吗？”
“茶都凉了……”
“依然是茶。”说书先生却不以为意，端起来一口喝下，将茶碗装进袋子。
装完东西，他持起斜靠在桌案旁的幡旗，转身就要离去。
蓦地，他回头，苍浊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剑锋。
“就像你的剑，虽破，它依然是剑。”
说完这句话，他立即转身，很快就消失在了越来越深的夜色中。
楚凝儿从头到尾都是一头雾水，不过她看到萧叶的后背湿了。
湿了一大片。
“萧叶，那位老爷爷，他是什么人啊……”
楚凝儿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萧叶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缓缓吐出一句话。
“剑人。”
……
萧叶已经很久没有那种感觉了。
如同一只蝼蚁，偶然目睹了一条遨游云间的神龙，那神龙并未看身下的蝼蚁，只是路过山涧带起的一阵风，就已经把蝼蚁掀飞了无数重山峦。
可神龙为什么要看那蝼蚁呢。
楚家一座厢房内，萧叶辗转反侧，只是在想着这个问题。
那一眼，他感受到恐怖森然的剑意。
是的
，就是剑意。
修者在突破玄阶，剑道通玄之后，其中有极个别天赋异禀的修者，就会有几率领悟到剑意，从而比别人更快踏入地阶，成为无上强者。
而若是拥有剑意的地阶强者，将会比同阶段的修者，更加恐怖。
剑意生，天下穷。
萧叶在前世，修炼到了玄阶巅峰，正是凭借他无坚不摧，无快不破的剑意，才能越阶与地阶老怪物一战。
世间有百般人，也就有百般剑意。
形形色色，不尽相同。
萧叶的剑意，是雨落山河。
一念起，风云骤变，空气中漂浮起湿寒的雨滴，绵绵无绝的剑势犹如嘈切急雨，错杂弹起而又可撼山岳。
潇潇雨落，山河无声。
可如今，萧叶连黄阶都没到，体内一丝剑元都未形成，断裂成群的经脉里流淌的，只是气雾状的剑体灵气而已，哪能使得出真正的剑意。
若是剑意能使出，那楚孜年的一击，又岂能伤得到他一根毫毛。
良久，萧叶还沉浸在说书先生的那个眼神里。
他有一个感觉，若是那老者稍稍凝一丝神，他已经死了。
偏偏又拿捏得恰到好处。
碾死一只蝼蚁或许很轻松，让它出点冷汗又不至死亡甚至没有一点擦伤，又有几人能做到。
“这是何等的强者啊……”
萧叶叹了口气，却很快舒展了眉头。
自己又何须气馁，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终归一日，他也能笑傲江湖。
慢着，那人好像看到了自己的破剑。
萧叶摊出手掌，仔细抚摸着这剑，剑锋，剑身，剑柄，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这剑是入门那天，师傅慕容青云随手赐给他的，他一直握到了现在。
没有名字。
……
潮湿的冷空气，自一方的天际集结而来，似是有雨的征兆。
于是，在一个湿润的夜里，楚家的二当家，楚云飞，死了。
听说是被火烧死的。
阳城会放火的人有很多，能烧死他的，只有一个人。
楚家议事厅。
“砰！”
楚斩雄一脸铁青，怒极出手，一掌就拍碎了百年红槐精制的书案，浑身一股肃杀的气势愣是怎么都掩盖不下去，侧脸的虬筋怒不可遏地暴跳着，一腔愤怒的热血正无声燃烧。
“哼！徐家，你们自己找死！”
楚斩雄怒吼一声。
徐家在一月前收敛行迹，默许了楚家不断扩张势力的行动，阳城民众都以为是一种变相的妥协。
可他楚家可是心知肚明，徐家一定是在策划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那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短暂宁静。
所以楚斩雄一直在等。
等待徐家沉不住气，出手挑衅。
或者徐家沉得住气，给楚家时间，建立绝对优势。
可没想到，他居然等到了二弟的死讯。
奇耻大辱！
何况二弟是楚家为数不多的黄阶初期高手之一，这一下也直接令楚家元气受伤。
但二弟行事素来谨慎，那么他的行踪到底是谁暴露的？
更让楚斩雄惊愕的是，二弟的实力他是清楚的，遇上徐家那个炎供奉，即便不敌，也不可能被当场击杀，毕竟两人都是掌气境初期的实力。
“难道，那炎老鬼突破了？”
蓝老也是一脸阴晴不定，道。
“不无可能。”楚斩雄沉声道，“只是他早就上了年纪，又不勤奋修炼，怎么可能在这个关头突破修为，这其中恐怕有鬼。”
蓝老沉吟，却未说什么。
“无论如何，这个仇不能不报！”
楚斩雄一字一顿，牙齿咬得钝响。
蓝老却是眉头紧蹙，道：“家主，那世家大会，可是快要开始了……”
听到世家大会，楚斩雄一下子清醒了几分，不过双拳依然紧握，陷入沉默。
半晌。
“蓝老，吩咐府邸高手，不要轻举妄动，随时待命，准备参加世家大会。”
“战儿也该回来了……”
摆了摆手，楚斩雄示意蓝老先出去，而他一人来到了书房。
书房里挂着一幅画像。
一个剑眉星目的中年沧桑男子，仗剑挺立，而三个十几岁的男孩，正环绕在他身边，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爹，孩儿不孝。”
楚斩雄屈指成剑，狠狠弹向画像上三个孩子中最小的那个，画像立即破了个洞，那孩子的头也就看不见了。
楚斩雄负手凝眉，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载。
“小年，这次你真的错了……”
这个铁打的汉子，一行清泪流了下来，滴落到书案上，竟成了杀戮般的血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