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旅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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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肆

    你一定认识蛇,“蛇”,在我们西北方言里,不叫它蛇,而是叫它“长虫”,长虫,这是我们的方言叫法,但终其无可抹去,关于长虫的这一页“童趣”。

    阳山小路上的曲径,在青草葱郁的六月里,我们经常和蛇见面!它的出现,每一次都是负伤累累的逃离,要么就是葬身在砖头瓦片里,终结它的一生简短的生命。

    打蛇打七寸,这是我童趣里,做的最残忍的事,书笔间,终究有着无尽的悔恨。或许也令其一生最懊悔的记忆。我打过,我打过我遇见的每一条蛇。他们的冤魂,或许缠绕在我童趣的记忆中,阴影永不曾散去。

    我不止一次的承认过自己的顽皮,在小时候的记忆里,太多调皮捣蛋的瞬间,难以表述成字,至今都没有弄明白,生性顽劣的我,为何总是跟无辜的蛇过不去。

    许是对蛇本身充满的恐惧,又许是生来勇敢的本性所致。每一条大小蛇,在我的残酷手段中,一一葬身。我曾不止一次,在旷野的草堆里,花丛中,寻找过它们的影子。

    我曾在年小的时月里,听姥姥给我讲过蛇的故事。姥姥告诉我,“在从前,有个像我一样打蛇的孩子,每天打好几条蛇,把打死的蛇,悬挂在自家房梁上面。随着他打蛇的次数,悬挂在房梁中的蛇越来越多。就在某一天,在他抬头的瞬间,所有悬挂在房梁上面,被他打死的蛇,一一都复活了,向他跑来,于是,他祈求他的母亲,把他装在自家的大陶瓷水缸中。于是,他的母亲把他装在一口大水缸里。母亲看到的是,蛇群在水缸周围盘旋来一大圈后离开了,当母亲再去找那个小孩时,水缸里的小孩不见了”...

    姥姥告诉我,是蛇群带走了小孩,仅此一则故事,我发誓遇蛇必除之,绝不会留下他复活的隐患,我不要做那个小孩,我要做的是打死每一条我见到的蛇。

    悔恨往往耕织在幼小的童趣里,现今再去打捞此番画面,我、亦是那个旧经年里的坏孩子,无比凶残,顽劣根性。一双幼小的手上,沾满了无辜蛇群的鲜血。

    这鲜血,至今依在,染红过我的那一页童趣之页。没有如果,只有经过,只有经过和结果。或许、同龄于年小的孩子,见到蛇是避之唯恐不及,不同于我。

    吴家县的那条长坂坡,亦是蛇群葬身的重要之地。我们上学堂的必经之路,也就在这条必经之路上,我坚持做了童趣里,斩草除根的除蛇大屠杀。

    面对今天的自己,我是不是,该在吴家县的长坂坡修铸一方“蛇群大屠杀纪念馆”来安抚那些童趣里的蛇魂呢!..

    其间过程最为清晰的,还是那次雷雨过后,下学回家的长坂坡,大人们总说,过路的蛇是不咬人的,避之便好。俗言道,“人不打蛇,蛇不伤人”,此言不假,它和我们一样,都相互恐惧和害怕,我害怕它咬我,它更害怕我打它。

    在暴风雨来临之前,通常是可以看到许多过路蛇的,它们有大有小,粗细不一,甚至还可以看到蛇群过路,大蛇带着小蛇崽儿一同过路。只是、这样的场景,很难被我遇到。

    成群结队的和伙伴们,走在这条长坂坡的路上,那一次我见到的是,一条超大的大蛇,大的通红,很多伙伴都害怕的一一躲开了,避之绕道,唯独我和月红。

    我们没有选择去避之,而是迎它来一场大作战,打不死它,我今天绝不回家,为此展开了一切残忍手段。首先用废弃的砖头来砸他,生怕它跑掉,用柳枝将他拨在长坂坡的中央。

    砖头瓦片的又砸又打,经过一番激烈的战斗之后,他是必死无疑了!长坂坡的路旁有一个大水坑,一米深的水坑,便是这条粗大蛇的安息之地了。

    我们最后把它扔在水坑里,打成好几截的它,一定是无法复活了!就在过了好几天之后,每次下学看到那个水坑时,漂浮在水上面的它,还是在水中吐着小水泡。

    我曾在无人的黑夜里,怀疑过它,是否真的安息!我曾多少次,在睡觉前带着不安的恐惧感,生怕它像故事里的那样,带着我猎杀的所有蛇群,将其熟睡中的我带走。

    自那之后,有过好一段时间,我再也没有见到过蛇的影子。或许、蛇已经知道了我是它们的天敌,又或许,蛇早已被我斩草除根了!我在庆幸又在沾沾自喜。

    我庆幸我没有被蛇带走,我沾沾自喜我斩蛇除根的大任高成。可对于年小的我,又怎么会晓得,我在做一件凶残的大事,我又怎么会将其除尽,可笑哉,无知谓,好一个轻狂年少。

    我知道自己,我更清楚自己,就在这条蛇之前,我已经打杀过无数的蛇,在出地的旷野上,在乡间的小路上,在我童趣中的每个角落里。如果将它们的灵魂,堆砌成我此生必要偿还的债,那么,此生足以弥补。

    年小记忆里的事,或许我们在无知与天真的童趣里,并不曾拥有过怜悯之心,对于做错的每件事,在年月沉积中,终究都是必要的偿还,我没有恨过自己,但却也责备过某一段记忆,关于蛇群。

    再回首向来萧瑟处,和蛇玩耍的场景一直都在,将幼小的蛇,装在瓶子里,每一条给它一泡尿,装在瓶子里用火烧,拿着塑料袋一把一把的撸,多番场景,童趣可显。

    旧经年里,我曾经有那么一段日子,每个夜晚睡着的时候,都会被关于蛇群的梦魇惊醒,梦里、我亲身经历过被它们追赶,我亲身经历被它们食身,无数缠绕在梦里的梦魇,都是内心对蛇群的愧疚。

    打杀蛇的事件,自此之后,随着渐长的年龄,我终于收手了!哪怕是每一次,在某个路口,某堆草丛中再遇见,我都会不忍心再去打扰它,更不愿再去试图惊醒它,让它看到我的存在。

    梦魇渐已远离,幼小的打蛇事件,让我明白了小动物可贵的生命,它们简短的寿命存在在大自然中的不易。或许,在大自然中长到大,没有谁,更比我了解他们的生存之道了。

    这些年随着童趣部分,懊悔的记忆和某段岁月的成长,也或许就在蛇群的梦魇,那一刻开始,我读懂了人世间怜悯,读懂了成长太多亲眼目睹的一切,最后才拥有了这颗仁慈之心。

    终究是它们,带走了我的轻狂,是它们带走了,极端天性中的顽劣,是它们带走了我凶残的本性,是它们带走了无知愚昧,是它们唤醒了幼小的良知,更加带走了,我童趣里的这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