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驳论
“秦瑶的身上没有任何凶手残留下的痕迹。”
昏暗的会议室里呈放着ppt，陈亦拿着厚厚的一叠资料，沉重地站在讲台上。
“发现她的人，是那片森林的护林工。他几乎每天都会巡视那片森林，在舒白被捕的当天，他就在这片森林的偏西北方向发现了秦瑶的尸体。”
“这些是现场的照片。”
“虽然尸体是几天前才发现的，但根据法医的鉴定，死者已经死亡超过了十天以上。尸体的软组织已经开始了腐败、溃烂，很有可能，是在她失踪的当天就遇害了。除了腹部的致命伤，伤痕还有双臂上出现的淤青。淤青的形状和受害者的死因与之前舒白一案的受害者达成了一致。背部突袭，一刀致命。”
“以及就是死者脸上的，”陈亦看了顾远然一眼，“那不知何意的十字架形状的疤痕。”
顾远然面无表情。
“死者的身上并无捆绑的痕迹，但手肘和膝盖都出现了不自然的弯曲。”陈亦接着说，“死者身体的左侧出现了一竖列整齐的尸斑，并且在死者的衣物里，发现了编织袋的纤维，再根据尸体所呈现出的状况来看，她死后，凶手应该是为了方便移动尸体，将其折叠后放入了一个编织袋中，身体左侧与承受她的硬物发生了挤压，才产生了这样的尸斑。”
“在离尸体不远处一个小土坑里，我们发现了一个被遗弃的编织袋。我们将其与死者衣物的纤维进行对比，证实了它就是曾经装过尸体的那个编织袋。”
“同样的，这个编织袋上面除了死者的痕迹，什么都没有。”
“在发现尸体的前一天，也就是凶手抛尸的那天晚上，s市在下雨。所以编织袋上的，死者身上的，甚至连死者附近的土地，都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他是故意的。”顾远然开口。
所有人都看向他。
“秦瑶失踪的那天晚上，也在下雨。”顾远然说道，“如果他在那天晚上就已经杀了秦瑶，那他为什么要等着隔了十几天才再次下雨的那个晚上才抛尸呢？”
“下雨天，对这个凶手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裴宥说道。
“不一定。”顾远然道，“根据舒白的口供，和他一起作案的主犯是逃亡了十二年的方慕柏。秦瑶的死亡特征也像极了他的手段，可是。”他抬起头。
“方慕柏杀人从来都是随心所欲。这么矫情的作案手法，可不像是来自于他的手笔。”
“可是顾队，”裴宥皱眉，“既然你觉得下雨天对这个凶手毫无意义，那他为什么又要特意等到下一个雨天的时候才抛尸呢？”
“我不知道。”顾远然坦诚地说道，“我并没有说雨天对他来说没有意义。我只是在说，我不认为杀死秦瑶的人一定是方慕柏。”
“顾队，”陈亦忍不住插嘴，“可是秦瑶的尸体所反映的一切，都表明了她确实和方慕柏有所关联。再加上舒白之前所说的……”
“舒白的话你就这么相信么？”
陈亦一愣。
“他说和他一起行凶的人是方慕柏，你觉得就一定是了？”
陈亦：“……”
“我只是希望，我们在讨论这件案子的时候不要被任何人牵着鼻子走。陈亦刚刚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好像是认定了方慕柏就是杀害了秦瑶的凶手一样。如果你一开始就认定了谁是凶手，这会让你忽视掉很多重要的线索。不要被主观的情感左右了，这是我们做刑警的基本原则。”
所有人静默了一会。
“顾队，”陈亦说道，“我知道错了。”
“不是你的错。”顾远然的口气软了下来，“你接着说下去。”
“嗯。”陈亦点点头，“后来我们调出了这片森林附近所有监控路段的摄像。”
“为了方便的移动尸体，凶手肯定得有一辆车。”裴宥说。
“可是我们在录像里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车辆。”陈亦抬头，“那天晚上是从9点过就开始下雨，一直到凌晨5点。开往那片森林的路只有一条，在那段时间里，总共有78辆车驶过那条路。抛尸点距离道路大概有15分钟的路程，来回就要半小时，何况那天还在下雨。根据他们的行驶速度和出入时间，几乎都没有停车抛尸的可能性。”
“那万一，在下雨之前凶手就在那了呢？”辛博说。
“那范围就太广了。”顾远然冷声道，“那片森林在s市和n市的交接处，很多人为了走捷径，会选择从那里经过。监控装备只有出入口有，如果凶手在下雨之前就进了森林，雨停了之后再出去，具体时间根本无法确定。他是多久之前就进去了呢？提前了一个小时，还是提前了一天？”
“那凶手一定是避开了摄像头，这样他就只能选择从其他的小路步行进入了。”裴宥皱眉，“那根本是无处可查了。通往森林的小路这么多条，根本不知道他从那条进去的。”
“这凶手太狡猾了。”小伍咬牙切齿道。
“不。”顾远然道。“把那片森林附近的地图调出来看看。”
陈亦连忙调了出来。
“你们看，这片森林，几乎是矗立在山坡之上的。它背靠北崖山，山势陡峭，虽然有很多小路可以进入，但如果是负重步行，除了大路之外，就只能从西北处的缓坡和东面的小路进入。”
“西北处的缓坡，走上去刚好是一个服务区。”陈亦立马指出，“那他会不会是把车停在了服务区，再徒步去抛尸的呢。”
“很有可能。”
“那我等会立马让他们去调查。”
“等下。”裴宥迟疑道，“那东面的小路，通向的是北崖山墓园么？”
顾远然目光如炬的看向他。
“是，”他说，“是北崖山墓园。”
“那我们，不需要派人去那里调查么？万一凶手是从那里……”
“不可能。”顾远然道，“那条小路，也就是从地图上来看是相通的罢了。实际上，整个北崖山墓园都被铁栏给围了起来。那铁栏高达两米，上面还带着倒刺，凶手想带着尸体翻过那个铁栏，是不可能的。”
“原来是这样。”小伍说道，“顾队，你对这个墓园，还真是熟悉。”
“是。”顾远然道，“只要没有工作，我都会去那里。”
“……”裴宥扭头看了他一眼。
“对死者脸上的疤痕，你有什么看法？”顾远然突然问裴宥，“裴宥？”
“会毁死者容的，一般为女性凶手居多。”裴宥定了定神，说道，“动机基本是因为憎恶和嫉妒，但也有男性的案例。我在美国接触过一个案子，凶手的母亲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妓女，因为凶手的长相偏向于母亲，所以从小被逼着一起卖淫。凶手在长大后，将曾经*过他的恩客都杀了，并将硫酸泼向了他母亲的脸。”
“小时候的生活经历，确实对人的成长影响太大了。”于小鱼说。
“但凶手在死者脸上刻了一个十字架。”顾远然说，“在脸上刻字，是古代一种惩罚犯人的刑罚，称为墨刑或者黥刑。刻人肌肤，是想要使受刑的人遭受耻辱，失去尊严。”
“而在古时的西方，十字架是一种处以死刑的刑具。除非是极度重犯，否则绝不会被处于这种死法。他把死者的脸钉在了十字架上，用意真是歹毒之极。”
“或者，又只是单纯的，”裴宥耸耸肩，“他只是在意想把受害者头颅分成四瓣罢了。”
“不管是哪一种，看来凶手都非常的憎恶死者。”陈亦皱眉，“可是我们调查过了秦瑶的人际关系，符合作案动机的人，没有。”
“还有一种可能。”顾远然缓缓起身，“模仿杀人。”
“模仿曾经杀人狂魔的做法。”裴宥点点头，“这种可能性确实大。”
“之前你在分析舒白的案子时说过。”顾远然对裴宥说，“付嫣的案子可能是模范杀人犯所为。后来证明了，杀死她的确是另有其人。”
“模仿方慕柏杀人，把罪行嫁祸给失踪了十二年的人。”裴宥突然冷笑了声，“那顾队，你有没有想过，杀她的人真的是方慕柏，并且想要误导我们认为不是他呢？”
“我说他不是凶手，只是其中的一种的可能性罢了。”顾远然平静说道，“如果是他，这次我会亲手抓住他；如果不是，那方慕柏我会抓住，杀死秦瑶的人我也会抓住。”
“这就是最终的结果，没有其他的任何可能。”
会议室里静默了一瞬。
裴宥紧紧地盯着他，眼睛不眨。
“我觉得顾队说的很有道理啊。”陈亦打着哈哈，“从现在起。我们都暂时先忘记方慕柏这个人，把它当做一桩寻常的凶杀案去处理。反正最后不管是谁，逮住他就对了。”
顾远然的电话突然响了。
“抱歉，忘记关静音了。”他歉意地笑笑，举起手机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
“没事，顾队你去接吧。剩下的事我来安排。”陈亦连忙对他说。
顾远然点点头，拿起手机出了门去。
“裴宥。”于小鱼戳了戳裴宥，说道：“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顾队有点不正常啊。”
裴宥久久未回话。
昏暗的会议室里呈放着ppt，陈亦拿着厚厚的一叠资料，沉重地站在讲台上。
“发现她的人，是那片森林的护林工。他几乎每天都会巡视那片森林，在舒白被捕的当天，他就在这片森林的偏西北方向发现了秦瑶的尸体。”
“这些是现场的照片。”
“虽然尸体是几天前才发现的，但根据法医的鉴定，死者已经死亡超过了十天以上。尸体的软组织已经开始了腐败、溃烂，很有可能，是在她失踪的当天就遇害了。除了腹部的致命伤，伤痕还有双臂上出现的淤青。淤青的形状和受害者的死因与之前舒白一案的受害者达成了一致。背部突袭，一刀致命。”
“以及就是死者脸上的，”陈亦看了顾远然一眼，“那不知何意的十字架形状的疤痕。”
顾远然面无表情。
“死者的身上并无捆绑的痕迹，但手肘和膝盖都出现了不自然的弯曲。”陈亦接着说，“死者身体的左侧出现了一竖列整齐的尸斑，并且在死者的衣物里，发现了编织袋的纤维，再根据尸体所呈现出的状况来看，她死后，凶手应该是为了方便移动尸体，将其折叠后放入了一个编织袋中，身体左侧与承受她的硬物发生了挤压，才产生了这样的尸斑。”
“在离尸体不远处一个小土坑里，我们发现了一个被遗弃的编织袋。我们将其与死者衣物的纤维进行对比，证实了它就是曾经装过尸体的那个编织袋。”
“同样的，这个编织袋上面除了死者的痕迹，什么都没有。”
“在发现尸体的前一天，也就是凶手抛尸的那天晚上，s市在下雨。所以编织袋上的，死者身上的，甚至连死者附近的土地，都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他是故意的。”顾远然开口。
所有人都看向他。
“秦瑶失踪的那天晚上，也在下雨。”顾远然说道，“如果他在那天晚上就已经杀了秦瑶，那他为什么要等着隔了十几天才再次下雨的那个晚上才抛尸呢？”
“下雨天，对这个凶手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裴宥说道。
“不一定。”顾远然道，“根据舒白的口供，和他一起作案的主犯是逃亡了十二年的方慕柏。秦瑶的死亡特征也像极了他的手段，可是。”他抬起头。
“方慕柏杀人从来都是随心所欲。这么矫情的作案手法，可不像是来自于他的手笔。”
“可是顾队，”裴宥皱眉，“既然你觉得下雨天对这个凶手毫无意义，那他为什么又要特意等到下一个雨天的时候才抛尸呢？”
“我不知道。”顾远然坦诚地说道，“我并没有说雨天对他来说没有意义。我只是在说，我不认为杀死秦瑶的人一定是方慕柏。”
“顾队，”陈亦忍不住插嘴，“可是秦瑶的尸体所反映的一切，都表明了她确实和方慕柏有所关联。再加上舒白之前所说的……”
“舒白的话你就这么相信么？”
陈亦一愣。
“他说和他一起行凶的人是方慕柏，你觉得就一定是了？”
陈亦：“……”
“我只是希望，我们在讨论这件案子的时候不要被任何人牵着鼻子走。陈亦刚刚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好像是认定了方慕柏就是杀害了秦瑶的凶手一样。如果你一开始就认定了谁是凶手，这会让你忽视掉很多重要的线索。不要被主观的情感左右了，这是我们做刑警的基本原则。”
所有人静默了一会。
“顾队，”陈亦说道，“我知道错了。”
“不是你的错。”顾远然的口气软了下来，“你接着说下去。”
“嗯。”陈亦点点头，“后来我们调出了这片森林附近所有监控路段的摄像。”
“为了方便的移动尸体，凶手肯定得有一辆车。”裴宥说。
“可是我们在录像里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车辆。”陈亦抬头，“那天晚上是从9点过就开始下雨，一直到凌晨5点。开往那片森林的路只有一条，在那段时间里，总共有78辆车驶过那条路。抛尸点距离道路大概有15分钟的路程，来回就要半小时，何况那天还在下雨。根据他们的行驶速度和出入时间，几乎都没有停车抛尸的可能性。”
“那万一，在下雨之前凶手就在那了呢？”辛博说。
“那范围就太广了。”顾远然冷声道，“那片森林在s市和n市的交接处，很多人为了走捷径，会选择从那里经过。监控装备只有出入口有，如果凶手在下雨之前就进了森林，雨停了之后再出去，具体时间根本无法确定。他是多久之前就进去了呢？提前了一个小时，还是提前了一天？”
“那凶手一定是避开了摄像头，这样他就只能选择从其他的小路步行进入了。”裴宥皱眉，“那根本是无处可查了。通往森林的小路这么多条，根本不知道他从那条进去的。”
“这凶手太狡猾了。”小伍咬牙切齿道。
“不。”顾远然道。“把那片森林附近的地图调出来看看。”
陈亦连忙调了出来。
“你们看，这片森林，几乎是矗立在山坡之上的。它背靠北崖山，山势陡峭，虽然有很多小路可以进入，但如果是负重步行，除了大路之外，就只能从西北处的缓坡和东面的小路进入。”
“西北处的缓坡，走上去刚好是一个服务区。”陈亦立马指出，“那他会不会是把车停在了服务区，再徒步去抛尸的呢。”
“很有可能。”
“那我等会立马让他们去调查。”
“等下。”裴宥迟疑道，“那东面的小路，通向的是北崖山墓园么？”
顾远然目光如炬的看向他。
“是，”他说，“是北崖山墓园。”
“那我们，不需要派人去那里调查么？万一凶手是从那里……”
“不可能。”顾远然道，“那条小路，也就是从地图上来看是相通的罢了。实际上，整个北崖山墓园都被铁栏给围了起来。那铁栏高达两米，上面还带着倒刺，凶手想带着尸体翻过那个铁栏，是不可能的。”
“原来是这样。”小伍说道，“顾队，你对这个墓园，还真是熟悉。”
“是。”顾远然道，“只要没有工作，我都会去那里。”
“……”裴宥扭头看了他一眼。
“对死者脸上的疤痕，你有什么看法？”顾远然突然问裴宥，“裴宥？”
“会毁死者容的，一般为女性凶手居多。”裴宥定了定神，说道，“动机基本是因为憎恶和嫉妒，但也有男性的案例。我在美国接触过一个案子，凶手的母亲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妓女，因为凶手的长相偏向于母亲，所以从小被逼着一起卖淫。凶手在长大后，将曾经*过他的恩客都杀了，并将硫酸泼向了他母亲的脸。”
“小时候的生活经历，确实对人的成长影响太大了。”于小鱼说。
“但凶手在死者脸上刻了一个十字架。”顾远然说，“在脸上刻字，是古代一种惩罚犯人的刑罚，称为墨刑或者黥刑。刻人肌肤，是想要使受刑的人遭受耻辱，失去尊严。”
“而在古时的西方，十字架是一种处以死刑的刑具。除非是极度重犯，否则绝不会被处于这种死法。他把死者的脸钉在了十字架上，用意真是歹毒之极。”
“或者，又只是单纯的，”裴宥耸耸肩，“他只是在意想把受害者头颅分成四瓣罢了。”
“不管是哪一种，看来凶手都非常的憎恶死者。”陈亦皱眉，“可是我们调查过了秦瑶的人际关系，符合作案动机的人，没有。”
“还有一种可能。”顾远然缓缓起身，“模仿杀人。”
“模仿曾经杀人狂魔的做法。”裴宥点点头，“这种可能性确实大。”
“之前你在分析舒白的案子时说过。”顾远然对裴宥说，“付嫣的案子可能是模范杀人犯所为。后来证明了，杀死她的确是另有其人。”
“模仿方慕柏杀人，把罪行嫁祸给失踪了十二年的人。”裴宥突然冷笑了声，“那顾队，你有没有想过，杀她的人真的是方慕柏，并且想要误导我们认为不是他呢？”
“我说他不是凶手，只是其中的一种的可能性罢了。”顾远然平静说道，“如果是他，这次我会亲手抓住他；如果不是，那方慕柏我会抓住，杀死秦瑶的人我也会抓住。”
“这就是最终的结果，没有其他的任何可能。”
会议室里静默了一瞬。
裴宥紧紧地盯着他，眼睛不眨。
“我觉得顾队说的很有道理啊。”陈亦打着哈哈，“从现在起。我们都暂时先忘记方慕柏这个人，把它当做一桩寻常的凶杀案去处理。反正最后不管是谁，逮住他就对了。”
顾远然的电话突然响了。
“抱歉，忘记关静音了。”他歉意地笑笑，举起手机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
“没事，顾队你去接吧。剩下的事我来安排。”陈亦连忙对他说。
顾远然点点头，拿起手机出了门去。
“裴宥。”于小鱼戳了戳裴宥，说道：“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顾队有点不正常啊。”
裴宥久久未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