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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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的吻,咬你

    文渊看似波澜不惊,只顿了顿,嘴角的笑意略深,从来神仙一般清雅绝伦的文少爷,从耳根处慢慢浮现淡淡的红晕。

    凤珍视线刚一和文渊的碰上,脸也跟着刷刷地红了起来。

    “儿子,胡说什么,谁教你的?”

    李想一看妈妈生气了,“哇”的一声,哭起来,边哭边说:“呜~呜~是外婆说的,妈妈和爸爸结婚了,将来是要生宝宝的,我喜欢小妹妹,不喜欢小弟弟……”

    凤珍简直要晕倒,这阿妈平时都瞎跟孩子说什么呀。

    “嗯嗯,乖宝贝,不哭了,干爸知道你喜欢小妹妹,将来你一定会有一个小妹妹的,好不好?”

    “好……呜……”眼泪鼻涕蹭了文渊满怀。

    小孩子就是好哄,不一会,就不哭了,挣扎着要下地,文渊把他放下,一溜烟就跑走了。

    文渊关上房门,回到房中。

    “那个……小孩子嘛,童言无忌,别往心里去。”

    凤珍没想到文渊还反过来安慰她,有些不好意思,“你别往心里去才是,你,那个……”

    凤珍想撞墙,这人是同性恋,一辈子也不可能有自己的亲生孩子,应该挺遗憾吧,这个是他的痛处吧,都怪那个臭小子,胡说八道,好尴尬啊~~~~~

    文渊从凤珍支支吾吾的话语和微妙的表情中,立刻猜出凤珍的顾虑和所思,他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怎么有种自己挖坑,必须含着泪跳的感觉。

    “陈莲的后事已经办好了,这里有一封信是她临走前留下的,信封上是你的名字。”

    一封牛皮信封摆在梳妆台上,在灯光的映衬下,泛着幽光。

    “哪天走的?”凤珍问道。

    “二月初八。”文渊淡淡地说道。

    对于这个同母异父的姐姐,说多有感情也谈不上,倒是瓜葛着李平、王学,总是欠了她的,这四年,凤珍几次去过海市,想去医院看望,但总被拒之门外,陈莲不想见她。

    人生真是了无生趣,那么年轻,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留下的不过一摊骨灰。

    凤珍拿起那封信,心情沉甸甸的,有些糟糕。

    “明日非去不可吗,我怕我一个不注意,会露馅。”说的是她和文渊交易结婚的事。

    文渊安慰道:“不用担心,我一直会在你身边的。”

    凤珍纠结道:“还是不妥,你总不能上厕所也跟着我吧,还有,如果你母亲硬拉着我单独说话,你要怎么办?如何帮我?我看,不见面是最稳妥的办法……”

    文渊不知何时站到了离凤珍只有半步之遥的距离,看着凤珍一张一合的红润嘴唇,深邃沉静如点漆般的双眸里光华璀璨,一下子俯身,吻了上去。

    凤珍:“……”

    下意识地要咬人。

    “别动……”文渊似早料到凤珍接下来的举动,一个卷舌,不知怎的就躲开凤珍的利牙。

    覆盖在凤珍后颈的手,轻轻地抚摸。

    凤珍:“……”

    “嘶”唇畔的痛感逼得文渊放开怀里的凤珍,邪魅迷离的眼神恢复清明。

    精致的下唇咬了咬,“对不起。”

    凤珍原本可以站在道德高地痛骂一顿这只死狐狸,却有些心虚,刚刚心里的几分波动,瞒得过别人,骗不了自己,竟有些不舍,狠话到嘴边打了软,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话音刚落凤珍就后悔了,最初领下那红本本时,是下来决心不问他的过往和未来的。

    哪怕有一天带着人来到她面前,她想她应该也可以大方地笑笑,“哦,你好呀。”

    文渊颇有些自嘲,“有,如何?没有,又如何?”

    莫不是性取向不同的人过分敏感,是自己莽撞了,凤珍低着头,不辨神色,“是我多话了,没什么事,你先出去吧,太晚了,明天不是还要去你家参加聚会吗。”

    文渊把手插入裤兜,没有移动,“不是不可以拒绝的,你如果实在不愿意,我可以和母亲说的。”

    凤珍观察文渊的神色有一瞬的受伤,有些不忍,“不必了,我们去。”

    “好,明早见。”

    “明早见。”清逸颀长的身影背过去,走出房门。

    书桌台上静静地躺着陈莲的那封信,已经被拆开,里面是一张出生证明和一颗纽扣。

    凤珍想起那年黑色的六月,麦收前王学有一天傍晚外出回来后,她给他新做的衬衫上缺失的纽扣,当时她还戏谑他“真是糙汉,穿不得好东西,才半天的功夫,纽扣就掉了。”那时王学一脸仓皇。

    原来这颗纽扣遗落在陈莲那里,凤珍心底已无波澜,孰是孰非,早就算不清了。

    这一夜,凤珍左右翻转,就是睡不着,总感觉到处都是那只狐狸的气息,好几次,光着脚下床,打开房门,空无一人~

    第二天一早,卫生间里,凤珍对着镜子,眼底有血丝,眼下明显的暗影,原本不化妆的,凤珍想了想还是从侧柜里拿出文渊去法国出差带回来的一套化妆品,找到一瓶遮瑕膏,淡淡地拍了上去。

    吃完早饭,凤珍特意跑到郭霞的屋子,帮她挑了一套低调不张扬又符合她这个年纪的衣服。

    郭霞有些忐忑,结婚的时候她见过文渊的妈妈,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岁月似乎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过多的痕迹,保养得宜,身段苗条,典型的上海老电影里走出来的千金小姐做派,郭霞在她面前,总是无端矮她一头的感觉,十分不自在。

    “囡囡啊,你和文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凤珍系着丝巾的手一顿,却装作不明白,“什么怎么回事啊?我们很好。”

    通往三楼的楼梯尽头有道门,凤珍和文渊周末在的时候,是可以从里面锁上的,家里头没有请保姆,平时都是郭霞帮忙维持一下卫生,玉珍几个孩子不知道,只当凤珍和文渊就是和平常的夫妻一样,同一张床上睡着,只有郭霞知道,哪里正常夫妻两个,连平日换洗的衣服和私人生活用品分着两个房间放着?

    “你甭蒙我,傻子才看不出,你俩是不是闹别扭了?还是……他那方面不行?”

    凤珍脑袋里突然浮现他抵着她,那意乱情迷的吻,耳根子不由烧起来,“阿妈,你别胡说,他公司那么忙,有太多事情要处理,怕晚了扰我休息,便单独睡一间,洗漱的东西和衣物放在他房间比较方便,其实,该睡在一起……的时候,还是会睡在一起的……”

    郭霞半信半疑地盯着凤珍看,“真的?囡囡啊,人的运气不会一直好下去的,离开李平,还能找到文渊这样的,已经是你最大的福气了,可千万……”

    凤珍一听到“李平”的名字,有瞬间的失神,“阿妈,别再提他了。”

    郭霞当然明白凤珍指的是李平。

    来上海的头几个月,凤珍每天都会打电话到海市他们曾经住过的地方,以期能找到李平,交待清楚,最初电话还能打得通,只是没人接,再后来,电话里只剩盲音,连打都打不通了。

    凤珍没经得住内心的煎熬,背着文渊跑回李家沟。

    远远地就看到李平挨着白朵在村子里晃悠,散着步,那女人的脸上洋溢着暖暖的笑,时不时深情地凝望着李平。

    李平的脸上不辨喜怒,只小心翼翼地扶着,温声慢语地提醒她注意脚下。

    约莫五六个月的身子,肚子已经大起来,像一口大铁锅扣在上门。

    炙热的太阳烤着凤珍,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悄无声息地来,渺无痕迹地走,这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第二天,凤珍回来,就发起了高烧,嘴唇干裂,全身都是虚汗,却直喊冷。

    闻讯赶来医院的文渊只道是连着几天高考,累着了,一直守在凤珍床边,夜里头也没敢阖眼,等着凤珍退烧。

    郭霞知究竟,却几次张口,几次又退了回去,没敢告诉文渊凤珍回过李家沟。

    三天后,凤珍终于烧退,醒了过来,第一眼看到便是文渊,青色的胡茬遍布下巴,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满是血丝。

    出院后的那天,天儿特别好,几朵白云镶嵌在湛蓝的天空上,风儿悠悠,明明是酷暑,却难得的清爽凉快。

    “我答应你,结婚。”

    原本拿着出院的行李包准备往车上放的文渊,几乎怀疑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

    最开始,提出结婚,理由是骗她自己是同性恋,为了应付家里的催婚,同时避开狂蜂浪蝶,需要一个人来做文太太。

    究其根本原因,不过是想长久地留她在身边,心安理得接受他的帮助,不用有心理负担。

    “为什么?”

    “你不需要?”

    “需要。”

    “今天是个好日子,不如就今天吧。”

    “好。”

    去往文家大宅的路上,阳光从车窗透进来,隐约可见细小的灰尘在光中跳舞,车速很快,模糊的景色不断地倒退。

    宽敞的商务车厢里,凤珍盯着看着车的文渊的后脑勺有些失神。

    有那么一瞬,凤珍想着,如果真的是寻常的周末,恩爱的夫妻带着一家老小走亲戚,是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