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土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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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次.健伤

    “死都死了,用得着那么伤心吗?没必要吧。”厚满的声音冲进耳朵,我正在往干捞拉面里倒番茄酱,做“中式”意大利面。

    “不是伤心!”岁叹了口气,“我就是觉得有点可惜。”

    “有点可惜?只是有点儿?”长辛的调子猛一下挑得老高,一听就是在讽刺,“有点儿还掉眼泪,我咋不知道你啥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

    “我也不知道你啥时候跟厚满混一个阵营了。”岁咳了咳,吸了下鼻子,“怎么说呢,我认为哈,他也算比较难得的和主了,死了可惜,虽说活着也未必能更好。”

    “二十岁,太年轻,没啥可惜的。”茂属粗犷的声音让我直接想到他那个转移小手指的爱好,很有对不上焦距的乐趣,“命长没准还是个祸害。”

    “再怎么说你们也不能逼我一个人杀了他啊,陷害!歧视!你们欺负我!”岁耍赖的声音更像是个少年,没点儿小姑娘的细嫩声线,“你们一个个都该死!早点儿去死!”

    “哈哈哈,岁恼羞成怒了。”厚满笑得前仰后合,“谁让你昨晚打牌输得那么惨的,又不是我们想让你输,打牌前你不是也赞成谁输谁下手嘛。”

    “你们也不能全留给我一个人下手啊,连个忙都不帮,杀完才出来,过分了啊。”岁哇哇地狠叫了三声,“你们逼人太甚,我要发泄,我想杀人!”

    “你不是刚杀完嘛,还杀得等下个买卖来啊。”都邮呵呵笑着,“你喜欢的让你杀,老天爷挺长眼睛的。”

    “我想拿点儿啥做纪念。”岁嘀嘀咕咕,只听咔嚓一声,“你干什么?”

    “我先掰个指头。”茂属警觉地低声喊,“有人,快撤。”

    “你们搞啥啊?杀和主了?”我一边吃番茄酱拌面一边跟都邮搭线,“你们现在连天下的老大都敢杀了,好样的。”

    “买卖,做生意而已。”都邮谦虚得有点过了,“杀谁不是杀呢,钱给得多,错过了可惜。”

    “你们就不怕杀了好人?”这问题一说出来,我就有点后悔,好人是个太没准的标准了,刚要改口都邮马上就插话进来,“我们又不是没杀过好人,也没少杀好人。”

    “不该死的没死阎王爷手里,死你们手里了。”我真替阎王爷鸣不平,提早接收了那么多条人命,没准很多地府不收的就成了孤魂野鬼,沃土上才总没个消停的时候。

    都邮哈哈大小起来,“哪有不该死的啊?有早死晚死,没见过不该死的。这个才二十岁的也该死。”

    “怎么?他做啥伤天害理的事了?”

    “没,他做了不少好事情。”都邮打了个响指,“比之前任何一任和主都好,不过他该死。”

    “为什么?”越来越不懂他的标准了。

    都邮那边沉默了好一阵,没一丁点儿响动,直到我吃完手里这一大碗面,他才试探着出声,“喂,能听到没?”

    “老大,等你说呢,你憋着干啥?运气放屁?”收拾起碗筷,看看外面的烈日当空,晒得树蔫,人蔫,知了都蔫。考虑着下午要不要到外面转转,享受一下暴晒的滋味。

    “好人有坏人恨,坏人有好人恨,这么简单的事儿不是明摆着嘛,我们收钱消恨做的是善事。”都邮这论调说得半通,半强词夺理,“很多人,还是让他年轻的时候翘掉更好。”

    “不知道以后怎么能说更好还是不好?”尽管一般情况下总是越来越差,少有见好的什么真能越来越好的。

    “这么说吧,这是个十岁当上和主的小孩崽子,在今天之前,他做了不少事情,精简机构节约开支,也没动不动就打仗,还减轻了老百姓的税收,颁布了一系列的法律使整个和土上都得到暂时的安定。他是打算结束这么长时间的征战,开始民生建设,乱了的天下要开始稳定地发展。”都邮犹豫了一下,“可从另一个方面看,让那些善于打仗的人怎么办?他的亲戚们从那些个改革中没得到一点好处,贪污的钱全收归了国库,被削弱了势力,不少想犯上作乱还被杀掉了,在他们看来这和主很该死。”

    “没有多该死。”我立即打断他的话,“你这不是助纣为虐嘛。”

    “啥叫助纣为虐?既然好的会到头,那坏的也会到头,我们只是让好坏循环加速了点儿而已。你也就说说风凉话,局外者未必真清,当局者未必真迷。”都邮拖着长音转了个高调,“进展太快的必然结束得很快,挺好。”

    我一手香草冰淇淋一手巧克力,混在嘴里一起吃享受自制的巧克力香草冰淇淋口味,“原来你是想快点结束和土啊。”

    “我可没这么说。”都邮还故意捏细了嗓子发出嘿嘿嘿很欠扁的坏笑声,“沃土不是任何时候都比现在的和土好,但坏的时候也不比和土差很多,我很好奇下个沃土会什么样。”

    “我真希望你看不到下个沃土。”话虽这么说,我倒是有点被都邮说动了心。的确很多事情总是在好的时候急转直下。越救越差,越描越黑的事情比比皆是。多数人经常忘记见好就收的道理,即便是收了,事后还会连连惋惜。好的时候总是盲目乐观,乐观到以为今后的路全都一马平川,平川?平川大辅,我蛮喜欢他的声音,平川的虐受真是绝赞!

    “你在想什么?”都邮一下把我刚跳出去的思维又拉了回来。

    “没,走神了,想到声优那边去了。”我仅剩的10%的理性思维还在继续都邮的话题,剩下90%全飘去回想平川的声音上去了。“赛巴桑,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奇怪什么?”

    “为什么多数人好运时会越来越乐观,而霉运的时候就越来越悲观,照你那么说,好运和霉运都会过去,难道他们都不知道么?那么多的前车之鉴,就算没看过历史瞅瞅周围的人也不少了吧。”这些那些,被举起又被踩扁,人心都是肉做的,狠起来比刀子都锋利,人是肉做的,疯起来比禽兽都不如,难道他们做事情的时候都不想想的吗,还是就为了留给大家看八卦?这也太有牺牲精神了。

    “不是吧,很多人看到的都是眼前的那点儿事儿,所谓的看将来也不过是现在的复制而已,你当谁都是预言家啊。”都邮声音放缓了许多,“计划没有变化快,这倒是真的。不是计划不好,只是计划总是从眼前出发,在眼前结束。”

    “还好我没计划。”看着外面油光灿灿的太阳,考虑今天下午还是别出去了,这样能少洗一件t恤,“我曾经在最赚钱的时候辞职,在最有激情的时候停止写作,在机会最多的时候放风,不是知道见好就收,其实只是觉得很无聊。”

    “为什么会无聊?不是最好的吗?”都邮纳闷地问。

    “很无聊,我觉得事情做完会很无聊,好时候过去后会很无聊,预感到很无聊就不想继续下去了。”我回答得轻松,毕竟这就是原原本本的事实,“我很喜欢静静迎接无聊的那种感觉。”

    “很奇怪。”都邮咂咂嘴。

    “不奇怪。”我学着都邮的声音跟着咂咂嘴,顺便望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