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土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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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次.协屠

    “芥末,你不是喜欢闹嘛,现在有机会了。”都邮和厚满的声音一并冲入耳朵,刚吸了一口奶茶差点呛到,“好大的闹事儿机会。”

    “咋回事儿?你们改当流氓团伙了?”闹事儿?他们几个要折腾什么啊,上千年的“修行”后开始走老顽童路线了?“多大的机会?”

    “我们得到二十年军功,受命和主屠杀令。”厚满高声宣布,“以前我们奉旨暗杀过,奉旨刺杀过,奉旨满门抄斩过,还奉旨打过歼灭战,这次我们是屠杀,还是可以先斩后奏的屠杀,怎么样?够大吧,够牛吧,有点意思吧!一年前到手的,现在已经从实习生转正式工了。”

    “屠杀?你们七个人?”我不是不相信屠杀这事儿,只是七个人怎么屠杀?“等等,屠杀啊?你们知道什么是屠杀不?”

    “哎,算是知道吧,我们又不是没经历过屠杀。”都邮说得很轻松,“杀人而已,多少还不都一样,我们杀了一千年了,还用得你来操心这事儿?”他这口气绝对是在嘲笑,话说回来,既然他们已经杀过那么多人了,干吗还接屠杀令?根本是费力不讨好的差事嘛。

    “不是我们接的,从天上砸下来的,躲了好几年没躲过去,屠就屠吧,只当是白做几笔买卖。好吃好喝伺候着,还随我们满沃土晃荡,待遇优厚酬劳高。”厚满说了一大堆我完全没听进去,脑袋里还在想着屠杀的事情,思维陷入无法整理的乱麻中。如果说所有的战争都无法避免错误,无法避免伤亡,甚至无法避免惨无人道,那么战争中的屠杀是不是就仅仅以一种战略方式而存在了?和吃人比起来,屠杀会看起来好一些么?如此说来,和平的时候看屠杀是非人的兽性,难道战争里看屠杀会好一些?这属于相对论么?没有什么野兽会采取屠杀式的猎杀吧,屠杀是人类发明的吧?

    “你在想什么?”都邮冷不丁打断我的思路,“你到底想要想什么,怎么颠三倒四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往什么方向想。”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赛巴桑,你说屠杀的目的是什么?减少人?”

    “不会吧,这么大的地方还总打仗,干吗要减人?招兵都嫌少。”都邮想了想,“是为了快速搞定那些不服的吧,差不多就这样,杀掉比教化容易多了,还不用多费心思。”

    “这么说来,我被软屠杀过。”“驯服”是个可悲的词,驯的人可悲,服的人也可悲。“软屠杀比较人道,但其实结果比屠杀更凄惨。”

    “怎么说?你不会是说自己被教育成现在这样吧?”都邮不屑地切了一声,“老生常谈,车轱辘转来转去,憋得郁闷就变愁事儿了吧。”

    “不是。我想说,我,我们都被流行软屠杀过。”想来没什么残忍反倒感觉很有趣,“你有没有觉得以前流行过的很多东西都挺傻的,其实绝大多数都挺傻的,只有很少能成为经典。”

    “经典不经典跟屠杀有啥关系?”都邮笑着打岔,“你有这脑袋想点儿有用的成不成?这东西想来想去也没收入,把脑袋想破了也没用,你咋想也成不了思想家,得了吧,干点儿实际的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要是实际了早就不是现在这副德行了。”说归说,我宁愿现在这样,周围人对我的期待少了,渐渐也就不会来烦我,不被抱希望的时候,很轻松。有的时候脸面真的不像想象中那么重要。

    “你的意思是彻底打算不要脸了?”都邮哈哈大笑,给一旁的厚满传话,“芥末她不要脸了。”

    “不要脸的满大街都是,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再说了,我也没说不要脸啊,只是暂时不想总听别人在耳边嗡嗡嗡。你也是,跟我爸妈没多大区别,动不动就正事儿啦,赚钱啦,唉,你都活了上千年,咋就想不开呢。”窗户纸捅破,我就是看不惯他们这些跳进钱眼里出不来的。

    “呵呵,我们看不开?早就看开了,不然也不能接这屠杀令。”不像辩解的语气,都邮明显是在打趣,“当杀手就像攒钱,要勇气更需要耐力,很多时候社会就是那么回事儿,你不随着大流也会被卷进去,辛苦会过去,快乐也一样会过去,想开了都一样。过去的都过去了,想不想等的东西也都会来。你以为无所谓钱财,撒手闲呆着就是洒脱啊?有所谓跟无所谓其实没多大区别,都是迎面而来,擦肩而过。”

    “哦,这样啊,所以说你们也是被软屠杀过的。”这种想法过于极端,不过在我胡想瞎想中,他们是屠杀后新长出来的,然后时不时再被清一遍。而我是遭屠杀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芽的。“算了,我这也不是一两天能掰得过来的,说说你们的屠杀令吧,怎么个屠杀法?”

    “指定地点,屠城。”厚满底气十足,“小意思,和主给武器,我们只是负责跑腿,先炸后轰,最后扫一圈,保准高效率。”

    “别听他胡说,没那么简单,屠杀令中有级别要求,有些需要保护军用设备,有些必须留全城建筑,有些还得清地下设施什么的,要是光轰炸就完事还搞个屁屠杀令啊。”茂属一口气说了大串,把厚满的一锅端的屠城方案全推翻了,“你就干点儿扫扫边角料的活吧,别总想着你那个美丽的重建计划了,等那帮子土匪物种灭绝了还差不多。”

    “啥美丽的重建计划?厚满说得就差把城市平地铲了,难道他打算来个创世纪?”虽然在很多时候,我也觉得这个世界不如再来一次冰河世纪得好,重新开始,没准就不会显得这么荒唐。自然的屠杀,比人类之间的屠杀更容易接受。因为他们七个不是“人”,所以当他们说到屠杀的时候,我并不觉得会多么残忍。退一步来看,即便他们是普通人,可屠杀的不是我这边现实的人,更不是我的同胞,就变得没什么大不了。距离削弱了力量产生了美,即便是屠杀也一样。

    “跟你想的差不多,厚满就是想把城市都敲掉,然后引来另一批人进来重建,刚屠杀过的肯定比其他城市安全。”都邮颇有兴致地解释起厚满计划,“确定要接屠杀令之前,厚满根据长辛提供的资料,把沃土上我们能去的地方、可能被批屠杀的大城市都一一做了统计,最后确定了十个重点,三十个可能。城市间的交通运输、供应补给和经济牵连他都研究到了,得出个匪夷所思的结论——全都炸平重建是最好的方法。”

    “啥?他有日本血统?打算来一个三光政策?”三光政策就是冈村宁次那个缺德玩意儿想出来的,国民党军事法庭竟然还能判他无罪,安然活到八十二岁才翘掉。每次想到这事儿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即便是死了,也想刨他家祖坟,挖出来鞭尸。

    “啥日本?啥三光的?他是觉得给和主也是糟蹋,打来打去未必能留得住好东西,不如先都推了,建的时候也没啥碍事儿的,想弄成啥样是啥样。”都邮叹了口气,“他这不是单纯想想,已经清了三四场,尸横遍野的功臣,唯一算是有点良心的地方就是找托萨教的人念念经超度超度。”

    “他疯了?杀么多人。”听声音,厚满不像是这么血腥的人啊。

    都邮啪地打了个响指,“没疯,他觉得那些人活在现在的和土上还不如去死,他只是偶尔把自己当成性格果断、充满爱心的老天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