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一场梦境（一）
陈正所在的那条破旧的街道，在冬天显得格外苍凉，杜小岛在楼下绕了好几圈才决定上楼。刚走到楼梯口，便看到下楼来的叶晨。
“陈正在吗？”杜小岛局促地问。
“你开玩笑吧，陈正在不在你不知道？”叶晨笑嘻嘻地说。
“没，朱珍珍受伤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了。”杜小岛如是说。
“你们搞什么？陈正也没和朱珍珍在一起啊，朱珍珍休学回家养伤去了，陈正签了一个小唱片公司，上周去北京了。当时我还挺震惊，他科班出身，长相也不差，机会多的是，干嘛一早就把自己给卖了？难道是干了什么坏事？前阵子他一直拼命地跑场子，估计着急签合同也是看中了公司预付的两万块保障金．．．．．．”
叶晨的话音刚落，杜小岛急忙拨打陈正的电话，里面的女声显示，已经停机。
杜小岛失望地挂掉电话，她问叶晨：“你觉得陈正喜欢我吗？”
叶晨笑了笑，他回她：“我觉得怎么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相不相信陈正喜欢你。我知道，你一直觉得自己能和陈正在一起有些不真实，但是感情这回事，如果都按常理出牌，那有什么意思。你要知道，如履薄冰的爱情，十有八九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没错，杜小岛已经看到了下场，她没有和陈正在一起。
有的时候杜小岛特别想要不顾一切地奔向北京去找陈正，然而是她先放弃的，又有什么资格去挽回？
杜小岛再也没见过陈正。
春节时，杜小岛在中央大街遇到了陈驰，她从他的身边走过，他却没有看见她。
他全神贯注地给站在对面的女生搓手，嘴里呼出的白色气体在格子围巾上凝成了白色的霜。
杜小岛叹了一口气，他们竟然还在一起。
其实杜小岛和陈正也是有机会在一起的，那天她和陈正在医院吵完架，雄赳赳地离开医院，如果她能回头看一眼，就会看到站在三楼窗口处的那个帅气男生，他眼里的泪光，在午后的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那样专注的眼神，不是爱情又是什么呢？
杜小岛不想成为一座孤岛，可是她觉得自己好像眼瞎了，不然那么明显的爱情，她怎么会看不清？
讲完故事，大家都沉默了，王北看向我，目光灼灼，说：“你那么喜欢听故事，不如我再给你讲个。”
“好。”大家连忙拍手称快。
“这个故事是我从我以前同学那里听到的。是讲一个痴情女与悲惨警察的故事，话说．．．．．．”王北开始娓娓道来。
故事开始那一年，顾骄阳还是警察学院的学生。２１岁，留着利索的短发，拥有笔直的身姿，喜欢将笑容嵌在脸颊的酒窝里。
那一年顾骄阳还拥有梦想。
他期待着毕业后参加全国报警考试，然后做一名正气凛然的人民警察。阳光还绚烂在他未知却必将惊天动地的未来里，只等他一鸣惊人地绽放。
大三暑假，学校安排学生实习，顾骄阳被分配到陵城火车站执勤。
正值暑运，返家学生军十分壮观，火车站的日均人流量大大增加，安全隐患也随之加剧。顾骄阳的工作就是拿着大喇叭站在站台的安全线外，时刻提醒等车的旅客不要超越安全线，以免发生意外。
这样简单无聊的实习，却让顾骄阳遭遇了这辈子最残忍血腥的转折点。
那一天，阳光何其耀眼，火车站的站台上多了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陵城缉毒支队的刑警。
年轻一些的警员名叫曾灿，他手下的内线为他提供了可靠的消息：他们追捕多年的在逃毒枭就混迹于某列经过陵城的火车上！于是他们等待在站台，准备实施抓捕行动。
那一刻，曾灿与顾骄阳之间只有半臂之隔。他们并不认识，却因为同样穿着警服而相视一笑，浅浅地打了个招呼。顾骄阳看见曾灿身上的正式警徽，硬是羡慕地多停留了几眼。曾灿看见顾骄阳的青涩模样，更仿佛看见了当年憧懂毛躁的自己那般亲切。
在这人潮涌动的不安时刻，他们轻轻的一分神，就忽视了身边蓦然出现的，那神色呆滞，步履混沌的少女。
是在火车离顾骄阳还有一百米左右距离的时候，她像着了魔一样地冲过安全线，纵身跳下火车道，绝望地瘫坐在轨道之上，心灰意冷地闭上了眼睛。
是要寻死么？
人群还未来得及爆发惊呼声，曾灿还未来得及迈开营救的步伐，顾骄阳就已经人在轨道上，他抱起女子，用力把她甩在了站台上。
“小心！”
火车鸣啸而来，突然的急刹车声音像鬼哭一样钻入在场人群的耳朵，轻易地掩盖了曾灿的大声提醒。
而刚刚把女子用力甩出危险区的顾骄阳，左脚一个打滑，摔倒在地。
车轮还是无法抑制地碾过了他那来不及躲闪的，腿。
耀眼的光线穿越天际而来，幻觉般将方才发生的那一幕晕染上一层不真实。
那时那刻那分，行为变成下意识的本能，顾骄阳甚至都还来不及去想，自己可有后悔的余地。
血腥斑驳的场面，令人群爆发慌乱与骚动。
工作人员迅速救援，并企图进行有效的场面控制。曾灿本该冲过去救援顾骄阳的，可是他顿了顿脚步，开始逆着人群穿梭。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去完成。
“顾骄阳”这三个字住进陵城人民的内心，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从救人到送往医院，群众自发地为他提供了一条生命通道。
市民更是赋予了顾骄阳“陵城最美预备警官”的荣誉称号。一时间，坊间掀起一股“英雄热”，无数民众自发来到顾骄阳的加重病房，隔着玻璃向着年轻勇敢的英雄致敬。无数网民开帖传递爱心，为他加油祈祷，陪他共渡难关。
多么感天动地的时刻。
而相反的，那个造成顾骄阳悲剧的始作俑者——卧轨轻生的寻死少女，却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一直没有露面。
她甚至没有对救命恩人说一声“谢谢”！
义愤填膺的人群开始对那个叫阿倩的女子口诛笔伐。浓重的民怨，不仅驱使网民们自发进行了人肉搜素，更使警方迫于舆论压力，紧急调查警力，在陵城展开了一场特殊的搜查。
五天后，却是曾灿带着阿倩出现了在人群的视线里。他用身体挡住记者与看客无休止的追问与拍照，将阿倩一个人护送到了顾骄阳的病房。
红肿的面目，插管的身体，顾骄阳刚刚做完手术昏迷在病房上，连眉头都没有力气皱上一皱。
阿倩呆望着这个跟自己毫无瓜葛，却为了救自己，生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男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对不起．．．．．．对不起．．．．．．”阿倩放声哭喊，此时此刻，她所能表达的，仅仅只剩下轻如鸿毛的这三个字。
“你这个害人精，怎么还有脸来见他？”顾骄阳母亲一脚将阿倩踹翻在地。哪知阿倩拽着她的裤腿，失声痛哭哀求道：“阿姨．．．．．．我求求您让我留下来照顾他吧．．．．．．”
“他救你的时候你不管他死活偷偷逃走，现在跑来假惺惺！是承受不住舆论压力了所以跑来做戏请求原谅吗？我告诉你，我们不接受！”她狠狠提起阿倩，把她推出了病房。
“虚伪的女人，蛇蝎心肠。”顾骄阳的母亲狠狠啐了阿倩一口。
可她绝对想不到，阿倩竟然直接去了院长办公室，并在那里跪足了一天一夜。
这消息一经传出，就有好多人慕名前来参观热闹。
最终人们给阿倩下了“被舆论逼迫现身，故作姿态高调忏悔”的糟糕定义，“作秀论”以讹传讹，终于把她妖魔化成一个靠出位行为博取社会同情的恶心女子。
前来寻找她的人对她肆意拍照、鄙夷、谩骂，她充耳不闻。甚至有人用脚踹她，用什物砸她。她也只是咬着牙重新跪好。
网站、报纸，到处都是阿倩下跪和挨打的照片和视频，就连老人们都忍不住感叹：活了大半辈子，陵城还是头一次出现这么不要皮面的女子！
顾骄阳的母亲对传言忍无可忍，终于冲到阿倩的面前，扬起纤弱的手，重重赏了她一巴掌！
“你是嫌自己害得骄阳还不顾吗？还来拿他炒作！践踏他的自尊心是么？”
阿倩捂着灼热的脸颊，用力摇头。
“我只是想照顾他．．．．．．”
阿倩只不过是想求院长让自己成为医院里的护工，这样她就可以全心全意照顾即将醒来的顾骄阳。
顾骄阳的母亲不由分说地再次扬起手，却被曾灿挡了下来，曾灿什么都没解释，径自抱起膝盖已经跪得发肿发红的女子，在人群灼热的视线中一步一步离去。
“你怎么这么傻．．．．．．”曾灿低声问怀里的女子。
阿倩静静地，没有回答。
没有人知道曾灿为什么要帮阿倩这种人出头，人们只知道第二天一早阿倩就换上了医院清洁工的制服。
虽然没当上护工，但是她毕竟是名正言顺地留了下来。
“陈正在吗？”杜小岛局促地问。
“你开玩笑吧，陈正在不在你不知道？”叶晨笑嘻嘻地说。
“没，朱珍珍受伤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了。”杜小岛如是说。
“你们搞什么？陈正也没和朱珍珍在一起啊，朱珍珍休学回家养伤去了，陈正签了一个小唱片公司，上周去北京了。当时我还挺震惊，他科班出身，长相也不差，机会多的是，干嘛一早就把自己给卖了？难道是干了什么坏事？前阵子他一直拼命地跑场子，估计着急签合同也是看中了公司预付的两万块保障金．．．．．．”
叶晨的话音刚落，杜小岛急忙拨打陈正的电话，里面的女声显示，已经停机。
杜小岛失望地挂掉电话，她问叶晨：“你觉得陈正喜欢我吗？”
叶晨笑了笑，他回她：“我觉得怎么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相不相信陈正喜欢你。我知道，你一直觉得自己能和陈正在一起有些不真实，但是感情这回事，如果都按常理出牌，那有什么意思。你要知道，如履薄冰的爱情，十有八九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没错，杜小岛已经看到了下场，她没有和陈正在一起。
有的时候杜小岛特别想要不顾一切地奔向北京去找陈正，然而是她先放弃的，又有什么资格去挽回？
杜小岛再也没见过陈正。
春节时，杜小岛在中央大街遇到了陈驰，她从他的身边走过，他却没有看见她。
他全神贯注地给站在对面的女生搓手，嘴里呼出的白色气体在格子围巾上凝成了白色的霜。
杜小岛叹了一口气，他们竟然还在一起。
其实杜小岛和陈正也是有机会在一起的，那天她和陈正在医院吵完架，雄赳赳地离开医院，如果她能回头看一眼，就会看到站在三楼窗口处的那个帅气男生，他眼里的泪光，在午后的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那样专注的眼神，不是爱情又是什么呢？
杜小岛不想成为一座孤岛，可是她觉得自己好像眼瞎了，不然那么明显的爱情，她怎么会看不清？
讲完故事，大家都沉默了，王北看向我，目光灼灼，说：“你那么喜欢听故事，不如我再给你讲个。”
“好。”大家连忙拍手称快。
“这个故事是我从我以前同学那里听到的。是讲一个痴情女与悲惨警察的故事，话说．．．．．．”王北开始娓娓道来。
故事开始那一年，顾骄阳还是警察学院的学生。２１岁，留着利索的短发，拥有笔直的身姿，喜欢将笑容嵌在脸颊的酒窝里。
那一年顾骄阳还拥有梦想。
他期待着毕业后参加全国报警考试，然后做一名正气凛然的人民警察。阳光还绚烂在他未知却必将惊天动地的未来里，只等他一鸣惊人地绽放。
大三暑假，学校安排学生实习，顾骄阳被分配到陵城火车站执勤。
正值暑运，返家学生军十分壮观，火车站的日均人流量大大增加，安全隐患也随之加剧。顾骄阳的工作就是拿着大喇叭站在站台的安全线外，时刻提醒等车的旅客不要超越安全线，以免发生意外。
这样简单无聊的实习，却让顾骄阳遭遇了这辈子最残忍血腥的转折点。
那一天，阳光何其耀眼，火车站的站台上多了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陵城缉毒支队的刑警。
年轻一些的警员名叫曾灿，他手下的内线为他提供了可靠的消息：他们追捕多年的在逃毒枭就混迹于某列经过陵城的火车上！于是他们等待在站台，准备实施抓捕行动。
那一刻，曾灿与顾骄阳之间只有半臂之隔。他们并不认识，却因为同样穿着警服而相视一笑，浅浅地打了个招呼。顾骄阳看见曾灿身上的正式警徽，硬是羡慕地多停留了几眼。曾灿看见顾骄阳的青涩模样，更仿佛看见了当年憧懂毛躁的自己那般亲切。
在这人潮涌动的不安时刻，他们轻轻的一分神，就忽视了身边蓦然出现的，那神色呆滞，步履混沌的少女。
是在火车离顾骄阳还有一百米左右距离的时候，她像着了魔一样地冲过安全线，纵身跳下火车道，绝望地瘫坐在轨道之上，心灰意冷地闭上了眼睛。
是要寻死么？
人群还未来得及爆发惊呼声，曾灿还未来得及迈开营救的步伐，顾骄阳就已经人在轨道上，他抱起女子，用力把她甩在了站台上。
“小心！”
火车鸣啸而来，突然的急刹车声音像鬼哭一样钻入在场人群的耳朵，轻易地掩盖了曾灿的大声提醒。
而刚刚把女子用力甩出危险区的顾骄阳，左脚一个打滑，摔倒在地。
车轮还是无法抑制地碾过了他那来不及躲闪的，腿。
耀眼的光线穿越天际而来，幻觉般将方才发生的那一幕晕染上一层不真实。
那时那刻那分，行为变成下意识的本能，顾骄阳甚至都还来不及去想，自己可有后悔的余地。
血腥斑驳的场面，令人群爆发慌乱与骚动。
工作人员迅速救援，并企图进行有效的场面控制。曾灿本该冲过去救援顾骄阳的，可是他顿了顿脚步，开始逆着人群穿梭。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去完成。
“顾骄阳”这三个字住进陵城人民的内心，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从救人到送往医院，群众自发地为他提供了一条生命通道。
市民更是赋予了顾骄阳“陵城最美预备警官”的荣誉称号。一时间，坊间掀起一股“英雄热”，无数民众自发来到顾骄阳的加重病房，隔着玻璃向着年轻勇敢的英雄致敬。无数网民开帖传递爱心，为他加油祈祷，陪他共渡难关。
多么感天动地的时刻。
而相反的，那个造成顾骄阳悲剧的始作俑者——卧轨轻生的寻死少女，却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一直没有露面。
她甚至没有对救命恩人说一声“谢谢”！
义愤填膺的人群开始对那个叫阿倩的女子口诛笔伐。浓重的民怨，不仅驱使网民们自发进行了人肉搜素，更使警方迫于舆论压力，紧急调查警力，在陵城展开了一场特殊的搜查。
五天后，却是曾灿带着阿倩出现了在人群的视线里。他用身体挡住记者与看客无休止的追问与拍照，将阿倩一个人护送到了顾骄阳的病房。
红肿的面目，插管的身体，顾骄阳刚刚做完手术昏迷在病房上，连眉头都没有力气皱上一皱。
阿倩呆望着这个跟自己毫无瓜葛，却为了救自己，生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男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对不起．．．．．．对不起．．．．．．”阿倩放声哭喊，此时此刻，她所能表达的，仅仅只剩下轻如鸿毛的这三个字。
“你这个害人精，怎么还有脸来见他？”顾骄阳母亲一脚将阿倩踹翻在地。哪知阿倩拽着她的裤腿，失声痛哭哀求道：“阿姨．．．．．．我求求您让我留下来照顾他吧．．．．．．”
“他救你的时候你不管他死活偷偷逃走，现在跑来假惺惺！是承受不住舆论压力了所以跑来做戏请求原谅吗？我告诉你，我们不接受！”她狠狠提起阿倩，把她推出了病房。
“虚伪的女人，蛇蝎心肠。”顾骄阳的母亲狠狠啐了阿倩一口。
可她绝对想不到，阿倩竟然直接去了院长办公室，并在那里跪足了一天一夜。
这消息一经传出，就有好多人慕名前来参观热闹。
最终人们给阿倩下了“被舆论逼迫现身，故作姿态高调忏悔”的糟糕定义，“作秀论”以讹传讹，终于把她妖魔化成一个靠出位行为博取社会同情的恶心女子。
前来寻找她的人对她肆意拍照、鄙夷、谩骂，她充耳不闻。甚至有人用脚踹她，用什物砸她。她也只是咬着牙重新跪好。
网站、报纸，到处都是阿倩下跪和挨打的照片和视频，就连老人们都忍不住感叹：活了大半辈子，陵城还是头一次出现这么不要皮面的女子！
顾骄阳的母亲对传言忍无可忍，终于冲到阿倩的面前，扬起纤弱的手，重重赏了她一巴掌！
“你是嫌自己害得骄阳还不顾吗？还来拿他炒作！践踏他的自尊心是么？”
阿倩捂着灼热的脸颊，用力摇头。
“我只是想照顾他．．．．．．”
阿倩只不过是想求院长让自己成为医院里的护工，这样她就可以全心全意照顾即将醒来的顾骄阳。
顾骄阳的母亲不由分说地再次扬起手，却被曾灿挡了下来，曾灿什么都没解释，径自抱起膝盖已经跪得发肿发红的女子，在人群灼热的视线中一步一步离去。
“你怎么这么傻．．．．．．”曾灿低声问怀里的女子。
阿倩静静地，没有回答。
没有人知道曾灿为什么要帮阿倩这种人出头，人们只知道第二天一早阿倩就换上了医院清洁工的制服。
虽然没当上护工，但是她毕竟是名正言顺地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