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我不是一座孤岛（三）
杜爸爸在家里问起那只浪琴表时，杜小岛已经和陈正谈了两个月恋爱。
由于黑大与林大离得比较远，杜小岛和陈正并不常见面。上一次告别是在周末，杜小岛陪着陈正去酒吧串场，三个小时，酒吧给了三百块钱报酬，离开时却意外遇见了陈正的高中同学，免不了要叙叙旧。
他们问陈正这女生是谁时，杜小岛先说了话：“我在这里兼职，下了班会和陈正一起走。”
陈正看了杜小岛一眼，不知道她在搞什么毛线，只有杜小岛知道她可怜的小自尊又在闹别扭了。
几个人一直喝酒到凌晨，他们说起大学以后的各种不容易，小地方来的，要生活要恋爱，现实总是很窘迫。
陈正举起酒杯说：“大四了，除了会唱歌，我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这真悲哀。”
“喂，你有什么立场悲哀？你长得这么好，勾勾手就有女生为你前赴后继，虽然你和朱珍珍是青梅竹马，但谁规定青梅竹马就一定要在一起，这么现实的社会，能少奋斗几年干嘛要走那么多弯路呢？而且见好就收也是一种态度啊。”说话的男生显然不知道陈正已经换了女朋友。
“屁吧，你以为每天都掉陷阱呢？”陈正抿了一口酒说。
那晚他们喝掉了五百多块钱，除了唱歌的报酬，杜小岛还给垫了两百多块。
凌晨，杜小岛送陈正回住处，从道外到哈西，几乎穿越了整个城市，九月，凌晨干冷的风打在皮肤上，丝丝缕缕地疼。
上楼的时候朱珍珍在，九月天，她穿了一身黑色的运动装，抱着膝盖蹲在楼梯口，乍一看到时吓了杜小岛一大跳。
“你怎么现在才送他回来？你知不知道，陈正不太会喝酒的，喝醉一次得很多天才能缓过来？”朱珍珍义正言辞地质问杜小岛。
或许是与陈驰恋爱时的教训，在遇到陈正以后，她不想再做一座孤岛，那时她把自己圈禁在固定的生活里，默默地付出，固执地守护，以为前面定是碧海蓝天。
然而变成孤岛的意义就是杜小岛永远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精彩到陈驰对她失去了兴趣。
“是，我不知道陈正的很多事，可是你知道那么多，你不也被放弃了吗？”杜小岛把陈正扶到床上，决定反击。
“杜小岛，我是很任性，但你也不需要得意，我三岁遇见陈正，到今年刚好是二十年，你永远不会明白二十年对于一个人的意义，就算他对全世界说讨厌我，可我想他终究对我狠不下心来。”朱珍珍说这话的时候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你一定在偶像剧里看到过很多这样的情节，男主与他深深爱过的女孩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分开，他以为他能一直守候着她，可是某天他身边出现了新的女孩，默默地对他好，偷偷渗进他的生活的细枝末节，他以为他是可以摆脱的。可是某一天他喜欢过的女孩想回来重修旧好。他才发现，一切都变了，他的内心早已经被另外一个人填得满满当当的，再也容不下其他。朱珍珍，你应该明白，不是所有的后来都能比过从前，你曾放弃过，就要想着，也许有一天会被放弃。”杜小岛笃定，玩爱情理论，朱珍珍不是她的对手。
“也许吧，或许我们眼里的陈正，根本不是同一个人。”朱珍珍到底没忍住眼泪，走到门口时，她转头又说：“解酒药在电脑桌旁边的抽屉里。”
“谢谢。”杜小岛微笑着说。
能够战胜陈正之前二十年的情感，杜小岛应该感觉骄傲，可是看到朱珍珍眼泪的瞬间，她知道她也是真的喜欢陈正。
虽然现在陈正就在自己的身旁，可是这一瞬间，杜小岛突然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动荡要来，有什么事情需要迎接。
杜小岛对爸爸说：“你找那只表？我送人了，救我一命的那个人。”
“小岛啊，你知不知道那只表多少钱啊？怎么随随便便就送人。”杜爸爸突然急了。
“随便？那只表会比你女儿的命还贵吗？”杜小岛抬头看着爸爸的眼睛说。
杜爸爸愣了愣，看了一眼妈妈，才转头说：“小岛，你最近怎么突然变得神经兮兮的？”
杜小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精神高度紧张，只要是与陈正搭上边的人或事，她总是不由自主地张开羽翼，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里都充满着警惕。
“我哪有？不就是一只表吗？你喜欢的话再买一只不就行了。”杜小岛假装淡定地说。
“那只表并不是我的，上面专门刻了字，是一个去世的朋友托我代为保管的，要送给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现在那个人回来了，我要把表还回去。”杜爸爸稳了稳情绪说。
“可我已经送人了，你让我怎么要回来，再说人家救我时也报废了这样一块表。”杜小岛努力辩驳。
“好啦，一会小岛你和我一起去买一只新的，然后找你的朋友把表换回来。”妈妈终于不再沉默。
去商场的路上杜小岛不停地给陈正发短信打电话，可是一直没有回复。
杜小岛拿到新表后迅速赶到陈正的住处，陈正不在，叶晨正在洗手间刷牙。
“陈正呢？”
“额，他去医院了。”叶晨口齿不清地说。
“他在医院？受伤了么？”杜小岛急忙地问。
沉默好一会儿，叶晨才说：“前天朱珍珍不小心图书馆的楼梯下摔了下来，好像很严重。”
才四天没见，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杜小岛赶紧打车去医院。刚到医院门口杜小岛就看到陈正与几个中年人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杜小岛赶忙跑上去拉陈正：“你没什么事吧？朱珍珍怎么摔倒了呢？”
陈正有些尴尬，他拿开杜小岛的手说：“图书馆楼道的灯坏了，朱珍珍下楼的时候不小心踏空了。”
“很严重吗？”
“轻微粉碎性骨折，就算好了，可能也不会像正常人那样走路了。”陈正语气里充满了无奈。
杜小岛不走，陈正也不好意思让几个家长等，只好带着杜小岛上楼。３０２病房里很安静，朱珍珍睡着了，本就很白的脸显得更苍白了。
杜小岛拉拉陈正，示意有话要说，两个人走出病房。
“对不起，我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知道就算不是恋人，你们一起长大，也理应好好照顾她的。”虽然说这样的话并不是杜小岛情愿的，但杜小岛还是努力让自己大方一点。
“这几天太忙了，没来得及告诉你。”陈正的语气低沉。
“陈正，我来是想问你，我之前送你的那只表你放哪里了？”纠结了好一会儿，陈正还是问了出来。
陈正一愣，缓了一会儿才说：“我放住的地方了。”
“放什么地方了？我想去看一下。”
“我记不清楚了，这几天都在医院。”
“你能好好想想吗？这对我很重要。”
“杜小岛，一只表而已，你干嘛这么急啊？你那么宝贝，当时为什么送我？”被问急了，陈正突然发了脾气。
很显然，杜小岛没想到陈正会这样，她支支吾吾地说：“那只表我拿错了，不是我爸爸的，是他好友的，我拿了新的表来，只要换回来就可以了吧。”
“换不回来了，我把那只表卖了。”陈正的表情冷到了极点。
“卖了？陈正，你怎么把我送你的那只表给卖了？那只表很贵的，还刻了字。”杜小岛突然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
“如果不贵的话我怎么能卖掉？我也是没有办法，朱珍珍伤得很严重，不付够手术费医院不给手术的．．．．．”
其实陈正最早并不知道杜小岛送他的那只表是正品，是某次聚会，一个哥们儿偶然看到他的表时，惊讶地说：“呀，鸟枪换炮了啊，一万多块钱的表，陈正你发达了？”
之前陈正就一直想问杜小岛关于这只表的事儿的，但阴差阳错一直没有问成。
“陈正，在你心里我一直没有朱珍珍重要对不对？”
“杜小岛，你要相信我，我当时不是太着急了吗？再说，我答应朱珍珍的爸爸妈妈要一直照顾她的。”
“那我呢？你知不知道那只表是我爸爸专门替一个故人保管的，上面专门刻了字，人家现在来取了，你让我怎么办？”杜小岛快要哭了。
“我当然不知道。表是你送我的，我们现在纠结这些有什么意义，你先回去吧，我再想想办法。”
陈正转过身走进病房的时候，杜小岛看见了他脸上的烦躁，房门慢慢地合上，就像一把刀，把杜小岛和陈正之间本就不稳固的感情，生生地切成了两半。
两个月后，杜小岛收到了陈正寄来的快递。
那只表被完好无损地送了回来，里面还有一只新表，是同款，却是女表，表盒里放了一张纸条，上面写：对不起。
杜小岛的眼泪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她知道这不能完全怪陈正，送出去的表，不管真的假的，断然没有要回来的道理。
杜小岛想去看一看陈正。
十一月，哈尔滨的天空飘着小雪。
由于黑大与林大离得比较远，杜小岛和陈正并不常见面。上一次告别是在周末，杜小岛陪着陈正去酒吧串场，三个小时，酒吧给了三百块钱报酬，离开时却意外遇见了陈正的高中同学，免不了要叙叙旧。
他们问陈正这女生是谁时，杜小岛先说了话：“我在这里兼职，下了班会和陈正一起走。”
陈正看了杜小岛一眼，不知道她在搞什么毛线，只有杜小岛知道她可怜的小自尊又在闹别扭了。
几个人一直喝酒到凌晨，他们说起大学以后的各种不容易，小地方来的，要生活要恋爱，现实总是很窘迫。
陈正举起酒杯说：“大四了，除了会唱歌，我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这真悲哀。”
“喂，你有什么立场悲哀？你长得这么好，勾勾手就有女生为你前赴后继，虽然你和朱珍珍是青梅竹马，但谁规定青梅竹马就一定要在一起，这么现实的社会，能少奋斗几年干嘛要走那么多弯路呢？而且见好就收也是一种态度啊。”说话的男生显然不知道陈正已经换了女朋友。
“屁吧，你以为每天都掉陷阱呢？”陈正抿了一口酒说。
那晚他们喝掉了五百多块钱，除了唱歌的报酬，杜小岛还给垫了两百多块。
凌晨，杜小岛送陈正回住处，从道外到哈西，几乎穿越了整个城市，九月，凌晨干冷的风打在皮肤上，丝丝缕缕地疼。
上楼的时候朱珍珍在，九月天，她穿了一身黑色的运动装，抱着膝盖蹲在楼梯口，乍一看到时吓了杜小岛一大跳。
“你怎么现在才送他回来？你知不知道，陈正不太会喝酒的，喝醉一次得很多天才能缓过来？”朱珍珍义正言辞地质问杜小岛。
或许是与陈驰恋爱时的教训，在遇到陈正以后，她不想再做一座孤岛，那时她把自己圈禁在固定的生活里，默默地付出，固执地守护，以为前面定是碧海蓝天。
然而变成孤岛的意义就是杜小岛永远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精彩到陈驰对她失去了兴趣。
“是，我不知道陈正的很多事，可是你知道那么多，你不也被放弃了吗？”杜小岛把陈正扶到床上，决定反击。
“杜小岛，我是很任性，但你也不需要得意，我三岁遇见陈正，到今年刚好是二十年，你永远不会明白二十年对于一个人的意义，就算他对全世界说讨厌我，可我想他终究对我狠不下心来。”朱珍珍说这话的时候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你一定在偶像剧里看到过很多这样的情节，男主与他深深爱过的女孩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分开，他以为他能一直守候着她，可是某天他身边出现了新的女孩，默默地对他好，偷偷渗进他的生活的细枝末节，他以为他是可以摆脱的。可是某一天他喜欢过的女孩想回来重修旧好。他才发现，一切都变了，他的内心早已经被另外一个人填得满满当当的，再也容不下其他。朱珍珍，你应该明白，不是所有的后来都能比过从前，你曾放弃过，就要想着，也许有一天会被放弃。”杜小岛笃定，玩爱情理论，朱珍珍不是她的对手。
“也许吧，或许我们眼里的陈正，根本不是同一个人。”朱珍珍到底没忍住眼泪，走到门口时，她转头又说：“解酒药在电脑桌旁边的抽屉里。”
“谢谢。”杜小岛微笑着说。
能够战胜陈正之前二十年的情感，杜小岛应该感觉骄傲，可是看到朱珍珍眼泪的瞬间，她知道她也是真的喜欢陈正。
虽然现在陈正就在自己的身旁，可是这一瞬间，杜小岛突然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动荡要来，有什么事情需要迎接。
杜小岛对爸爸说：“你找那只表？我送人了，救我一命的那个人。”
“小岛啊，你知不知道那只表多少钱啊？怎么随随便便就送人。”杜爸爸突然急了。
“随便？那只表会比你女儿的命还贵吗？”杜小岛抬头看着爸爸的眼睛说。
杜爸爸愣了愣，看了一眼妈妈，才转头说：“小岛，你最近怎么突然变得神经兮兮的？”
杜小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精神高度紧张，只要是与陈正搭上边的人或事，她总是不由自主地张开羽翼，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里都充满着警惕。
“我哪有？不就是一只表吗？你喜欢的话再买一只不就行了。”杜小岛假装淡定地说。
“那只表并不是我的，上面专门刻了字，是一个去世的朋友托我代为保管的，要送给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现在那个人回来了，我要把表还回去。”杜爸爸稳了稳情绪说。
“可我已经送人了，你让我怎么要回来，再说人家救我时也报废了这样一块表。”杜小岛努力辩驳。
“好啦，一会小岛你和我一起去买一只新的，然后找你的朋友把表换回来。”妈妈终于不再沉默。
去商场的路上杜小岛不停地给陈正发短信打电话，可是一直没有回复。
杜小岛拿到新表后迅速赶到陈正的住处，陈正不在，叶晨正在洗手间刷牙。
“陈正呢？”
“额，他去医院了。”叶晨口齿不清地说。
“他在医院？受伤了么？”杜小岛急忙地问。
沉默好一会儿，叶晨才说：“前天朱珍珍不小心图书馆的楼梯下摔了下来，好像很严重。”
才四天没见，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杜小岛赶紧打车去医院。刚到医院门口杜小岛就看到陈正与几个中年人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杜小岛赶忙跑上去拉陈正：“你没什么事吧？朱珍珍怎么摔倒了呢？”
陈正有些尴尬，他拿开杜小岛的手说：“图书馆楼道的灯坏了，朱珍珍下楼的时候不小心踏空了。”
“很严重吗？”
“轻微粉碎性骨折，就算好了，可能也不会像正常人那样走路了。”陈正语气里充满了无奈。
杜小岛不走，陈正也不好意思让几个家长等，只好带着杜小岛上楼。３０２病房里很安静，朱珍珍睡着了，本就很白的脸显得更苍白了。
杜小岛拉拉陈正，示意有话要说，两个人走出病房。
“对不起，我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知道就算不是恋人，你们一起长大，也理应好好照顾她的。”虽然说这样的话并不是杜小岛情愿的，但杜小岛还是努力让自己大方一点。
“这几天太忙了，没来得及告诉你。”陈正的语气低沉。
“陈正，我来是想问你，我之前送你的那只表你放哪里了？”纠结了好一会儿，陈正还是问了出来。
陈正一愣，缓了一会儿才说：“我放住的地方了。”
“放什么地方了？我想去看一下。”
“我记不清楚了，这几天都在医院。”
“你能好好想想吗？这对我很重要。”
“杜小岛，一只表而已，你干嘛这么急啊？你那么宝贝，当时为什么送我？”被问急了，陈正突然发了脾气。
很显然，杜小岛没想到陈正会这样，她支支吾吾地说：“那只表我拿错了，不是我爸爸的，是他好友的，我拿了新的表来，只要换回来就可以了吧。”
“换不回来了，我把那只表卖了。”陈正的表情冷到了极点。
“卖了？陈正，你怎么把我送你的那只表给卖了？那只表很贵的，还刻了字。”杜小岛突然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
“如果不贵的话我怎么能卖掉？我也是没有办法，朱珍珍伤得很严重，不付够手术费医院不给手术的．．．．．”
其实陈正最早并不知道杜小岛送他的那只表是正品，是某次聚会，一个哥们儿偶然看到他的表时，惊讶地说：“呀，鸟枪换炮了啊，一万多块钱的表，陈正你发达了？”
之前陈正就一直想问杜小岛关于这只表的事儿的，但阴差阳错一直没有问成。
“陈正，在你心里我一直没有朱珍珍重要对不对？”
“杜小岛，你要相信我，我当时不是太着急了吗？再说，我答应朱珍珍的爸爸妈妈要一直照顾她的。”
“那我呢？你知不知道那只表是我爸爸专门替一个故人保管的，上面专门刻了字，人家现在来取了，你让我怎么办？”杜小岛快要哭了。
“我当然不知道。表是你送我的，我们现在纠结这些有什么意义，你先回去吧，我再想想办法。”
陈正转过身走进病房的时候，杜小岛看见了他脸上的烦躁，房门慢慢地合上，就像一把刀，把杜小岛和陈正之间本就不稳固的感情，生生地切成了两半。
两个月后，杜小岛收到了陈正寄来的快递。
那只表被完好无损地送了回来，里面还有一只新表，是同款，却是女表，表盒里放了一张纸条，上面写：对不起。
杜小岛的眼泪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她知道这不能完全怪陈正，送出去的表，不管真的假的，断然没有要回来的道理。
杜小岛想去看一看陈正。
十一月，哈尔滨的天空飘着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