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报亭
骞豆仍然在极短的时间换掉了露天餐厅那份工作，转到一间卖书报的亭子里。
那是一爿2mx2m的铁皮亭子，受葱茏的大树遮照，紧紧挨着露天小餐厅，它就设在北京永定门外十字路口向北的拐角上。正对亭子南面的公交站常常聚满等车的乘客。住在永定门的市民大多从这儿赶去上班或逛街，譬如西单、木樨地、琉璃井、前门、天安门……等等。车没来时总有人三两步横穿过来，站在骞豆堆挂和糊满书籍的亭子下从洞开的窗户里递过钱来，拿包烟，买份报纸，一些零食，或是几本书刊，骞豆找了钱合着他们要的东西再递回过去，他们大多也看不清亭子里的人长什么模样，只是通过骞豆的手或是简短的答复知道她是一个小孩。而她却能看见亭子外面的一切，她能看见人群站在亭子的马路对面，形色肆意，在候车的间歇，或倚或站或吸根香烟或是阅本读物，当电车的轨索嗤嗤拉拉驶近来，骞豆看见他们会忙着熄烟，团了报纸，或捏紧书刊，你推我搡一忽儿就挤兑上车。原有的人群走了，又换成一泼新的，骞豆就在四平米的亭子里看清他们，转眼已经数月。
骞豆为什么要离开露天餐厅？这个问题她并没有想过，因为她觉得没必要去想。就像一叶浮萍，洪流将她带向哪里，她就会去到哪里。对于露天餐厅，她肯定是要离开的。她是后来才知道了老板和那个大姑娘真的有一腿，但是再后来那大姑娘嫁给了陪她一起去打胎的帅小伙儿却是事实，人们只是不再知道那被滑胎孩子的父亲是谁。老板在骞豆心中仍可能像所有天下的恶人，但他却对她做过善良的事，他可能像着所有天下庸俗的男人那样贪慕过女子的美色，真的喜欢摸年轻漂亮女服员的脚，只是还有些人性未曾泯灭，绊住他成为恶人前难以跨越的大山，亦在无形中阻挡了他肆无忌惮的脚步。
骞豆是在露天餐厅的老板和老板娘为她过完生日的第二天离开的。虽然那天那对夫妻为她准备的生日餐非常上心，尽管夫妻俩一点儿也吃不了辣椒，可他们仍然陪着她吃了一顿家乡的川菜，还点了生日蜡烛吃上了蛋糕。事实上，骞豆在家乡的生日从来都不是这样过，但她觉着很温暖，只是老板娘不应该送她一双鞋。
老板娘送了骞豆一双漂亮的大头皮鞋，楦头和鞋帮都是流行的款式，搭配她那条藏青色的背带长腿喇叭裤好看极了，很是柔软的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骞豆已经开始爱美了，从陆城到北京的漂泊，这几个月，她的个头儿长得很快，身体也发育得很快，她已经很有女孩子的样子了，也有着女孩子那些爱美的虚荣心了。
老板和老板娘是肯定知道骞豆爱美的，也许他们也都知道送鞋子的寓意是不好的，穿着东家送的鞋子必会离开，也许老板和老板娘原意并不是这样，也有可能只有老板娘有这个意思，可谁知道呢。就在她们为骞豆庆祝生日并送鞋子后的第二天，骞豆就爽快的答应了另外一份工作。
如子是骞豆的新雇主。她认为她是她见过最漂亮阳光又大胆的女子。一个北京四合院里长大的年轻姑娘，在骞豆的心目中，如子真是不同凡响。首先，她能够把露天餐厅里的那对夫妻收拾得服服帖帖，当她看上骞豆的时候，只有一句话，她对露天餐厅的老板娘说：我看上你们家川了，你把她让给我呗。对！刚开始的时候，餐厅的老板和老板娘以及如子都管骞豆叫川，他们不直接喊她的名字。骞豆觉得倒也亲切。
如子和她的新丈夫刚刚完婚，一个文静的职员，那个职员在北京火车站顶替他父亲的老职业，像一些电影镜头里出现过的腐朽纨绔的干部子弟。骞豆看不出那职员有多少出息，但如子说她就是喜欢他，拿如子的话来说：“达官显贵，金山银山堆我面前我也不稀罕，我这一辈子永永远远就喜欢我们家唐健一个。”这种话骞豆后来也在其它北京姑娘嘴里听到过。她认为大凡有这种气势和说这类话语的姑娘都能成功，她们很了不起，因为骞豆觉着自己不行，她就是因为北京有着这样的姑娘能够说出这样热烈而又大胆的话，她才将北京的男孩让给了这些个姑娘，这是后话。
骞豆喜欢如子，她愿意从咫尺之遥的露天餐厅转到书报亭，原因很简单，比起露天餐厅里的那对夫妻，她更愿意亲近如子，骞豆愿意受着如子的秉性行为来熏陶她。如子有《红楼梦》里王熙凤的泼辣和睿智，有《大辫子诱惑》里阿玲的健朗，但如子和那些个人物又都不一样，她是新时代里出现的叛逆姑娘，敢于冲破阻力，是最早一批打破铁饭碗从事商业的人。她去澳门，去没有回归的香港，利用她先生在火车站工作的便利大量走私香烟零食和书籍。这样的姑娘当时在北京并不多见。欢笑时敢于露出深漩的酒窝和雪白的贝齿。日日俏脸傅粉，唇润大红朱泥，指染砖红丹蔻，冬穿貂裘夏妆绸。骞豆为如子能够从里而外的释放自己感到亲切。也许别的男人也这样看待，因为无论如子多么夸张，她给予那些仰慕者们的感觉永远都是外柔内刚。外形娇小紧实而又性感的如子，除了非分的想法，没有一个人敢对她乱来，反倒是“各族人民”忠实地团结在她的石榴裙下，他们甘之如饴受她驱使和奴役，骞豆就非常的清楚，其中有一个回族的帅小伙子，她常常躲在骞豆工作的报刊亭为他心中热爱的姑娘宣誓，他说他终生不娶终生要为如子守候，多年以后，这个人确实没有婚姻。像这样围绕在如子身边的人儿还很多，驱之不尽，赶之不遏。
但这些大多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除了唐健，这些可怜的斗士最终的作用都只是为如子打杂和搬运货物的劳工、苦力。骞豆在如子的书报亭里一共工作了三年，一直以如子亲妹妹的身份糊弄那些个对她们不熟悉的二流子们，这是如子的授意，如子的本意是要保护这个外来的姑娘，但那些个正当年轻的二流子不这么想，除了追求如子的大龄青年，还有一些比骞豆大不上十来岁青年男人，他们不是冲着如子来，而是专门冲着骞豆去，他们认为可以从骞豆身上得到些什么。哪怕仅仅只是为了填补空虚和无聊。因为这些二流子没有当老干部的父亲，他们许多人并没有固定的工作，大多时候是搬了板凳坐在骞豆工作的亭子边挑逗骞豆，如果骞豆不理睬他们，他们也是无所谓的，就做三五成群状，很是肆意的坐在树荫下看来来往往的其它姑娘。
在永定门一带来往的那些个姑娘很是令人心动，就连骞豆也喜欢她们。她就和其中昆仑饭店、王府饭店的几个姑娘做了朋友。她像喜欢如子一样喜欢她们，当她的眼光更加高些了以后，她觉着这些姑娘比如子还要好看好几倍，她们从全国最好的旅游服务学校被选到首都五星级的酒店来，她们比一般优秀的人还要出色，比如子的外形更加水灵，更加年轻，也更加丰富多彩，她们看上去且是更加的像仙子一样不可侵犯。
但她们有软肋，她们慕着北京这块宝地，慕着北京皇城根下做子民的福利，她们便有心思和北京的男孩儿故意交好，男孩儿们嗅到了这一点，便想方设法的弄了钱来为姑娘们买好虾条薯片守候她们，与那些个姑娘套近乎，不消多久，那些二流子和美丽的姑娘们便开始谈起恋爱了。
那是一爿2mx2m的铁皮亭子，受葱茏的大树遮照，紧紧挨着露天小餐厅，它就设在北京永定门外十字路口向北的拐角上。正对亭子南面的公交站常常聚满等车的乘客。住在永定门的市民大多从这儿赶去上班或逛街，譬如西单、木樨地、琉璃井、前门、天安门……等等。车没来时总有人三两步横穿过来，站在骞豆堆挂和糊满书籍的亭子下从洞开的窗户里递过钱来，拿包烟，买份报纸，一些零食，或是几本书刊，骞豆找了钱合着他们要的东西再递回过去，他们大多也看不清亭子里的人长什么模样，只是通过骞豆的手或是简短的答复知道她是一个小孩。而她却能看见亭子外面的一切，她能看见人群站在亭子的马路对面，形色肆意，在候车的间歇，或倚或站或吸根香烟或是阅本读物，当电车的轨索嗤嗤拉拉驶近来，骞豆看见他们会忙着熄烟，团了报纸，或捏紧书刊，你推我搡一忽儿就挤兑上车。原有的人群走了，又换成一泼新的，骞豆就在四平米的亭子里看清他们，转眼已经数月。
骞豆为什么要离开露天餐厅？这个问题她并没有想过，因为她觉得没必要去想。就像一叶浮萍，洪流将她带向哪里，她就会去到哪里。对于露天餐厅，她肯定是要离开的。她是后来才知道了老板和那个大姑娘真的有一腿，但是再后来那大姑娘嫁给了陪她一起去打胎的帅小伙儿却是事实，人们只是不再知道那被滑胎孩子的父亲是谁。老板在骞豆心中仍可能像所有天下的恶人，但他却对她做过善良的事，他可能像着所有天下庸俗的男人那样贪慕过女子的美色，真的喜欢摸年轻漂亮女服员的脚，只是还有些人性未曾泯灭，绊住他成为恶人前难以跨越的大山，亦在无形中阻挡了他肆无忌惮的脚步。
骞豆是在露天餐厅的老板和老板娘为她过完生日的第二天离开的。虽然那天那对夫妻为她准备的生日餐非常上心，尽管夫妻俩一点儿也吃不了辣椒，可他们仍然陪着她吃了一顿家乡的川菜，还点了生日蜡烛吃上了蛋糕。事实上，骞豆在家乡的生日从来都不是这样过，但她觉着很温暖，只是老板娘不应该送她一双鞋。
老板娘送了骞豆一双漂亮的大头皮鞋，楦头和鞋帮都是流行的款式，搭配她那条藏青色的背带长腿喇叭裤好看极了，很是柔软的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骞豆已经开始爱美了，从陆城到北京的漂泊，这几个月，她的个头儿长得很快，身体也发育得很快，她已经很有女孩子的样子了，也有着女孩子那些爱美的虚荣心了。
老板和老板娘是肯定知道骞豆爱美的，也许他们也都知道送鞋子的寓意是不好的，穿着东家送的鞋子必会离开，也许老板和老板娘原意并不是这样，也有可能只有老板娘有这个意思，可谁知道呢。就在她们为骞豆庆祝生日并送鞋子后的第二天，骞豆就爽快的答应了另外一份工作。
如子是骞豆的新雇主。她认为她是她见过最漂亮阳光又大胆的女子。一个北京四合院里长大的年轻姑娘，在骞豆的心目中，如子真是不同凡响。首先，她能够把露天餐厅里的那对夫妻收拾得服服帖帖，当她看上骞豆的时候，只有一句话，她对露天餐厅的老板娘说：我看上你们家川了，你把她让给我呗。对！刚开始的时候，餐厅的老板和老板娘以及如子都管骞豆叫川，他们不直接喊她的名字。骞豆觉得倒也亲切。
如子和她的新丈夫刚刚完婚，一个文静的职员，那个职员在北京火车站顶替他父亲的老职业，像一些电影镜头里出现过的腐朽纨绔的干部子弟。骞豆看不出那职员有多少出息，但如子说她就是喜欢他，拿如子的话来说：“达官显贵，金山银山堆我面前我也不稀罕，我这一辈子永永远远就喜欢我们家唐健一个。”这种话骞豆后来也在其它北京姑娘嘴里听到过。她认为大凡有这种气势和说这类话语的姑娘都能成功，她们很了不起，因为骞豆觉着自己不行，她就是因为北京有着这样的姑娘能够说出这样热烈而又大胆的话，她才将北京的男孩让给了这些个姑娘，这是后话。
骞豆喜欢如子，她愿意从咫尺之遥的露天餐厅转到书报亭，原因很简单，比起露天餐厅里的那对夫妻，她更愿意亲近如子，骞豆愿意受着如子的秉性行为来熏陶她。如子有《红楼梦》里王熙凤的泼辣和睿智，有《大辫子诱惑》里阿玲的健朗，但如子和那些个人物又都不一样，她是新时代里出现的叛逆姑娘，敢于冲破阻力，是最早一批打破铁饭碗从事商业的人。她去澳门，去没有回归的香港，利用她先生在火车站工作的便利大量走私香烟零食和书籍。这样的姑娘当时在北京并不多见。欢笑时敢于露出深漩的酒窝和雪白的贝齿。日日俏脸傅粉，唇润大红朱泥，指染砖红丹蔻，冬穿貂裘夏妆绸。骞豆为如子能够从里而外的释放自己感到亲切。也许别的男人也这样看待，因为无论如子多么夸张，她给予那些仰慕者们的感觉永远都是外柔内刚。外形娇小紧实而又性感的如子，除了非分的想法，没有一个人敢对她乱来，反倒是“各族人民”忠实地团结在她的石榴裙下，他们甘之如饴受她驱使和奴役，骞豆就非常的清楚，其中有一个回族的帅小伙子，她常常躲在骞豆工作的报刊亭为他心中热爱的姑娘宣誓，他说他终生不娶终生要为如子守候，多年以后，这个人确实没有婚姻。像这样围绕在如子身边的人儿还很多，驱之不尽，赶之不遏。
但这些大多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除了唐健，这些可怜的斗士最终的作用都只是为如子打杂和搬运货物的劳工、苦力。骞豆在如子的书报亭里一共工作了三年，一直以如子亲妹妹的身份糊弄那些个对她们不熟悉的二流子们，这是如子的授意，如子的本意是要保护这个外来的姑娘，但那些个正当年轻的二流子不这么想，除了追求如子的大龄青年，还有一些比骞豆大不上十来岁青年男人，他们不是冲着如子来，而是专门冲着骞豆去，他们认为可以从骞豆身上得到些什么。哪怕仅仅只是为了填补空虚和无聊。因为这些二流子没有当老干部的父亲，他们许多人并没有固定的工作，大多时候是搬了板凳坐在骞豆工作的亭子边挑逗骞豆，如果骞豆不理睬他们，他们也是无所谓的，就做三五成群状，很是肆意的坐在树荫下看来来往往的其它姑娘。
在永定门一带来往的那些个姑娘很是令人心动，就连骞豆也喜欢她们。她就和其中昆仑饭店、王府饭店的几个姑娘做了朋友。她像喜欢如子一样喜欢她们，当她的眼光更加高些了以后，她觉着这些姑娘比如子还要好看好几倍，她们从全国最好的旅游服务学校被选到首都五星级的酒店来，她们比一般优秀的人还要出色，比如子的外形更加水灵，更加年轻，也更加丰富多彩，她们看上去且是更加的像仙子一样不可侵犯。
但她们有软肋，她们慕着北京这块宝地，慕着北京皇城根下做子民的福利，她们便有心思和北京的男孩儿故意交好，男孩儿们嗅到了这一点，便想方设法的弄了钱来为姑娘们买好虾条薯片守候她们，与那些个姑娘套近乎，不消多久，那些二流子和美丽的姑娘们便开始谈起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