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木归南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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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录音

    eva在她的身边轻轻地感叹了一句,“其实他们俩挺配的。”

    她倒是什么都没说,全场昏暗的灯光之中,所有人听着盛乐陵唱的歌,也许都在猜测那个人是谁。新闻媒体这样大肆宣扬后,代明洋不可能看不见,到时候这俩孙子不分场合地闹,被娱媒撞见了,什么负面新闻全都来了。她此刻除了头痛以外,特想把盛乐陵给藏起来一段时间。

    她决定不管今晚这烂摊子了,晚会进行到一半她就走了,那些让人头疼的事儿她也疏懒于去想。

    她离开的时候从后门离去,有一道身影从正好从拐角消失,她匆匆一瞥,那身形倒是眼熟,她明白是谁,没追。

    代明洋陪了盛乐陵十几个秋冬,却没能等到她的成长与蜕变,这一段的时光由梁珈铖来承担,也必然是盛乐陵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那些事儿就是从这么一场小小的风波开始,第二天满大街都是“盛荷子疑似表白梁珈铖,两人恋情曝光!”

    这种脑残的新闻,她向来看了都嗤之以鼻,可这一次难得地猜中了,她连危机公关都没做,就任由舆论发展。

    她自己作出来的事儿,就得自己承担。她要是每次都偏袒盛乐陵,监事会的人也不好糊弄,董事会的人也会不满意。

    然后这事儿就被媒体给吵翻天了,之前惦记着盛乐陵的,因这件事儿开始打击报复,明明就是一件在外人眼里看起来还不错的事儿,竟然开始逐渐演变成了她刻意炒作,宣传自己的新专辑。

    网上的评论有好有坏,她没看,mike现在应该是忙疯了。

    她问盛乐陵,“后不后悔?告诉我一声后悔了,我就出手替你善后了。”

    “不后悔,你也别替我善后,我的确欠他一场表白。”

    盛乐陵态度很坚决,她瞧着mike快要顶不住了,如今盛乐陵去片场的时候,都能有梁珈铖的粉丝跑来替自家偶像讨公道,闹得不成样子,片场都无法好好拍戏。

    她以后这阵子要过了,热度下降了,也许没那么疯狂了。

    可是是她想得太简单,她低估了梁珈铖粉丝的疯狂程度。

    那天她被eva带进来的消息给吓了一跳,“有一位梁珈铖的粉丝妄图用跳楼来逼迫盛荷子给他道歉,否则就跳下去!”

    她拿起衣服就要赶去现场,eva拦住她说,“人已经被劝下来了,是梁珈铖到了,把她给劝了下来。”

    等来的就是第二天媒体更加大肆的无良报道——“盛荷子拒绝道歉,粉丝跳楼未曾露面。”

    这件事儿,竟然就在粉丝的潜移默化之中,被确定了事实。

    林惠恩当时被盛荷子打了一巴掌的事儿现在也被翻了出来,恶劣的消息顿时满天飞。俗话说“人红十分多”,盛乐陵那平日里低调的作风如今都能被人拿出来说上两三句“做作”。

    eva完全不敢相信这其实是一场晚会闹出来的后果,惊愕地看着所有董事会除她以外的人全票通过让盛荷子退出公司今年的影片制作。

    那份申请她还没签字,就放在那里没动。

    她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帮还是不帮,现在都成了问题。

    “我回北京,这里你看着点儿,那群老头有什么动向,找监事会主席。”

    她匆匆忙忙地离开了上海,上飞机前就给南度发了条短信通知,下了飞机在出口就看见了南度。

    她跑过去把他抱住,“你怎么现在就不爱给我打电话了呢?”

    南度看见她两手空空,“打算呆多久?”

    “就一天。”

    说完南度就笑着把她往登机口推,“那还回来干什么?”

    她抵制着南度的动作,折回去又黏住他,主动把他的手拉起来搭在自己肩膀上,“我回来一天就通知了你,南参谋,您在我心中的地位不低!”

    南度也说,“你还在上班就跑来接你,牧董事长,您在我心中的地位也不低。”

    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她笑眯眯地上了车,按着老习惯把酒店订在了自己常去的那家,南度把车却开得偏离了方向。

    她望着那些路边经过的不大一样的路标,“去哪儿?”

    南度说,“原来那套房子,我给收拾出来了,”还特意解释,“离我上班的地方近。”

    她就顺势附和,“对啊对啊,我回北京也很方便了呢!”

    那套房子被收拾干净后,竟然和当初离开的时候没有什么分别。屋子里没有上一次来时满鼻子的尘埃,地板上没有一踩一个脚印的灰尘,她脱了鞋,就直奔当初那个储物箱。

    她走的时候把那支录音笔给扔储物箱了,她找了半天也没找着储物箱,从房间里探出头,“那储物箱你给放哪儿了?”

    “哪个?”

    “就装了咱俩所有的生活用品的那个,你放哪儿了?”

    “哦,”南度说,“都没用了,我扔车库了。”

    说完她就出门去了车库,车库里果然看见了那个储物箱,储物箱上面有一层厚厚的灰尘,她吹了一口气,全往她咽喉里钻,她呛了一口气,骂了句,“靠!”

    她伸手小心翼翼地把盖子掀开,打着光,胡乱地翻找着那支录音笔。

    当年以为没有用的小东西,现在她却要仰仗着它来替自己扭转局面。她祈祷这录音笔还能用,要不然自己就得在得罪董事和得罪代明洋之间做出艰难的选择。

    翻了好一会儿,她才翻了出来。

    那支录音笔还和当年一样,她拿到鼻尖闻,隐约还有垃圾的恶臭味儿。

    南度的身影出现在车库的大门,她听见他说,“今晚先进回来,让我们出去聚聚,去不去?”

    “去!”她站起来,把录音笔揣进裤兜,“我顺便瞧瞧这录音笔还能不能用。”

    “什么录音笔?”

    她扬起手中的那支外观不怎么上相的东西,南度走来拿去,在手心里翻了翻,试着按了几下,她说,“没用,当年给摔坏了。”

    南度看了看,“我试试。”

    “能修?”

    “能。”

    南度搂着她往外走,“你不嫌这儿灰多?”

    “我嫌你太晚让我知道你还有这种功能?修理工?”

    南度动作一紧,她腰被勒得骨头痛,急忙拍打他的手,“这是夸你全能呢!”

    他低笑,“以后的日子,会让你慢慢领教。”

    这句话她就一直记在心里,那声音是涓涓细流,她觉得自己能记得很久。

    南度说什么也不开车,非得让她开,她把车开到了新野,这会儿已经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酒吧里也开始热闹,有动感的音乐响在大厅,还是老规矩,舒姐给他们准备了一间包房。

    她经过舞池的时候有男孩儿朝着她吹口哨,她就看了一眼,就被南度整个人拖过去,手搭在她肩上,顺手把她看向舞池的脸扳了回来。

    她哭笑不得。

    进了房间的时候就有一个奶娃娃朝南度扑过来,口里吐词不清地说,“南叔叔……南叔叔……”

    南度眉开眼笑,抱起那娃娃,“轩轩,又重了?你爸最近给你吃什么了?”

    牧落盯着那个小娃娃,轩轩出生的时候她没有回北京,满月也没有回来过,要说起见面,这还是第一次。那眼睛和夏珨很像,又大又黑,盯着人的时候安安静静的,其余的五官她暂时分辨不出,估计和段晖像得厉害。

    段晖坐在那沙发上,投着飞镖,“能吃什么?粮食呗!”

    南度抱着轩轩指着她说,“轩轩,叫婶婶。”

    段晖扔镖的手顿住,叶先进举杯喝酒的动作停住,夏珨的笑僵住,李楠和谷心然诧异地抬起头看着门外。她站在南度的身后,本就是阴影之处,看不见倒也正常。可她与南度的关系也不是没人知道,怎么大家就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轩轩咿咿呀呀地说,“婶婶……婶婶……”

    “叫阿姨好不好?”她笑着对轩轩说,轩轩特别乖,照着模样叫了几声,她对着南度埋怨,“婶婶太老了……”

    南度失笑走进去,她随后跟着。

    是李楠先开了口,“哟!这么快就重归于好了?我和段段还打赌牧落要费几年的时间才能把你万年老干部追到手,真没意思!”

    段晖笑了,“李楠,给钱!”

    李楠不情不愿地掏了一百扔给段晖。

    叶先进骂,“你们俩怎么不加上我?”

    李楠怼,“谁知道您在祖国哪个地儿上?怎么加你?”

    “靠!”

    牧落轻嗤,这么大事儿,就堵一百?瞧不起人呢!

    轩轩黑黑的眼眶一直盯着她,趴在南度的肩头,口水流在了南度的衣服上,她笑了,朝着轩轩伸出两只手,轩轩兴奋地跺着脚往她这边奔。

    小孩子的身体很软,轩轩一直拿手摸着她的脸,又拧又掐,段晖说,“我家轩轩不认生,只认美丑,小小年纪,今后长大了怎么得了?”

    叶先进摸摸轩轩的小脸,“我干儿子就得这样儿!”

    李楠就笑了,“轩轩当年不认你,是不是觉着你长得不顺他的眼?你这爸爸,遭儿嫌咯!”

    段晖嘴一撇,“行行行,我还能有个儿子嫌我呢,你倒是生一个!”

    谷心然一拍李楠大腿,“行,咱今晚就生一个!”

    就连李楠自己没能忍住笑了,所有人都看着那俩口子。

    牧落心里头忌讳,没开一句玩笑话,南度恰当地转移话题,“今儿有小孩在场,你们还喝酒吗?”

    “喝,把儿子眼睛蒙上。”

    说着段晖从夏珨的包里掏出一个眼罩,给轩轩套上了。轩轩不舒服,一双肉嘟嘟的小手一直扒拉着眼罩,大概是被捂得习惯了,竟然放开了手在空中胡乱挥舞,这一挥,就抓到了她的耳坠。她痛呼一声,抱着轩轩也不敢撒手,耳朵疼得厉害,就顺着轩轩的力道把头俯下去。

    南度赶紧过来给轩轩把眼罩弄开,说,“轩轩快放了,阿姨很疼。”

    说着就去解轩轩的手,夏珨也赶紧过来佯作生气,“轩轩不乖!”

    轩轩那双天真无畏的表情,硬是不撒手,段晖急了,她干脆伸手把耳坠取了下来。

    轩轩把玩着她的耳坠,众人松了一口气,她揉了揉耳朵,南度拉着她,“我看看。”

    他的指腹覆上她的耳朵,这种感觉很多年不曾有了,电流霎时传遍了全身,起了一手的鸡皮疙瘩。她故作淡定地摇头。

    耳朵有些红肿,过会儿就没事儿了。一群人还是该吃吃该喝喝,舒姐走进来,给他们端上来四杯酒,“我这儿新调的鸡尾酒,要不要来一杯?”

    李楠轻咳一声,“老规矩,我和段段先进一人一杯,还剩一杯,那俩人都是喝酒的好手,他们自己斟酌。”

    舒姐看她,她看南度,南度拥着她,“我来。”

    南度把手伸向舒姐的时候,舒姐侧身避过,似笑非笑,“这酒烈,你能承受得住吗?”

    她听这话,眼皮一抬。

    南度拿了过来,“怎么不能?”

    按他们的性子,一定是南度喝,可段晖和李楠甚至连叶先进都没站出来吆喝。她眸底一闪,说,“我来喝。我倒要尝尝,能烈成什么样儿。”

    她从南度手里取过酒杯,南度有些发愣,众人就开始起哄着让她一口闷,她笑着喝完,起初没什么感觉,后面酒劲儿上来了,倒真有几分眩晕。

    她抱着南度,“还真有点烈,以后你少喝,酒伤身。”

    南度不知道在想什么,一遍又一遍地用指腹轻轻地刷过她的脸。

    她还有很多问题没有弄明白,就比如:南度为什么不能喝酒了?还有,为什么叶先进如今还留在了特种部队,而南度却进了机关上班?按照他的性子,重归部队才是。

    脑子乱如麻,好像每个人都有事儿瞒着她。

    那晚是南度开车,是不是她已经记不清了,她扛不住那仨猛烈的灌酒,先南度一步喝趴下。

    她依稀记得自己和南度回家后,听见了南度在自己耳边叹息,“对不起。”

    说了还是没说,反正第二天醒过来,她权当是一场梦罢了。

    她起床后头痛,敲了敲脑袋,南度给她进厨房端蜂蜜水,她坐沙发上,南度突然探出了头问,“你刚刚叫我了?”

    她疑惑地回头,“没呢,怎么?”

    南度愣,“没事儿,大概幻听了。”

    喝了蜂蜜水后,她就赶着回上海,走的时候南度把录音笔给她,她按了按,竟然有声音,她惊喜,抱着他猛亲,“太棒了,你帮我大忙了!”

    南度哭笑不得,“牧董事长,您这不够沉稳。”

    她把录音笔小心翼翼的放进包里,“修了很久吧?”

    “没多久。你这么快就要走?”

    她故作不舍地点头,南度默了一下,说,“那行,我送你。”

    与其说是南度送,倒不如说是他的司机送。

    去机场的时候李楠发短信过来,“你什么时候把正义还给我?”

    她点着屏幕的手微顿,“拐了就没打算还。”

    “不行你必须还给我。三年了,我都没见过我儿子。”

    她想了一下,“您可以自己生一个。”

    然后李楠再没有发短信过来。

    她心猿意马地把玩着手机,在膝盖上转来转去,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虚,想问的问题问不出口,可不问又觉得憋得慌。她说,“你……昨晚,没喝酒?”

    南度摇头,“没喝。”

    她低头,开始替他找理由,“以前你都会喝,现在……是胃不好吗?”

    她没抬头,不知道南度的表情是如何,她好半天才听到南度低沉淡然的一声“嗯”。她心里落了块石头,笑道,“这样。”

    就算是觉得南度这个答案太过敷衍,她也没得选择。她告诉自己,这就是答案了。

    南度将她送到了登机口,这都十二月了,马上就是元旦过春节了,南度的生日快到了,她估计自己没过多久又得回来,于是走的时候还挺潇洒,挥挥手转过身就走了。

    eva说昨天盛荷子又被粉丝攻击了,在公司楼下拦着,粉丝生气了除了骂盛荷子以外,竟然也开始倒腾起公司的名誉。

    太疯狂了。

    她把那录音笔给了eva,吩咐,“找一家大媒体匿名举报,人知道得越多越好。”

    这消息就是大新闻,到时候闻声而来的一定不止一家媒体,她要用这个,掩盖盛乐陵如今的风头。

    那消息很快传了出去,等到第三天的时候,歌坛小天后林惠恩那些欺瞒粉丝多年的消息,就这样以绝对性的优势压倒了盛乐陵的风头。

    估计林惠恩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能再听到这段录音,对方公司赶紧站出来替她说话,可木已成舟,录音就是铁证,除了脑残粉和经纪人拒死不认之外,大多数都开始谴责起林惠恩来。

    盛乐陵问她,“是你做的吗?”

    她靠在座椅上,“不是呢,我正想要感谢这位英雄,替我解决了燃眉之急。”

    盛乐陵的电话那头沉默着,她又说,“你真打算和代明洋结婚了?”

    “嗯,”盛乐陵说,“我一直很清楚在自己心里他的位置,我很感谢梁珈铖,如果代明洋没有出现,我迟早会考虑他的。”

    她想起自己以前没少帮衬着梁珈铖,现在代明洋一回来,什么都没了。她唏嘘一声,“代明洋一走这么多年,你没有觉得他变了吗?”

    盛乐陵表示自己没有。

    她不好再继续说什么,“那行,我挂了。”

    刚一挂,南度短信就进来了。

    “原来你要录音笔,就是为了干这个。”

    南度第一句话就毫不避讳地承认了自己那晚又听过录音笔里的内容,她笑,“怎么?觉着我卑鄙吗?”

    “无奸不商,我理解,”南度回,“原来你当年掉下垃圾池,就是因为这个东西?”

    她在屏幕前吸了一口气,“你能别提那个吗?”

    那边很久没有回应,估计是有事儿,她也放下手机看着文件,eva进来说,“牧董,您晚上有个应酬,是几家电影制作公司合伙商,他们要求和您聚餐。”

    她点头答应了。

    南度这时回过来,“你多给的那几张梁珈铖的专辑,我替我兄弟谢谢你。”

    她装阔气,“小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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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应酬一般是要喝酒的。

    过去的几年里,她每每喝起酒来是最拼的,她不让eva替自己挡酒,eva这么多年已经养成习惯在外面等她,她喝醉了就将她扶到车上,准备好了让酒店熬的醒酒汤。

    她之所以喝得这么拼,除去了一部分让她不得不应酬的原因之外,更多的是因为那一句“借酒浇愁”。

    那时候南度没在自己的身边,她总是觉得没人陪着自己很难受,就像是身后明明有一个时时刻刻可以让自己依靠的大山,轰然之间坍塌,留下来的,是陡峭望而生却的无尽的悬崖。

    现在和那时候不一样了。

    秉着合作伙伴的态度,她敬了一桌人,最后几个合作商纷纷笑道,“牧总好酒量!”

    她笑着回应一些晚辈该说的话,客套客套过后,一桌子人开始闲聊起别的事儿。都是餐桌上的话,少不了荤段子和一些暧昧的玩笑话,这桌子上就她一个女同志,几个人的炮筒都朝着她开,“牧总这样优秀强势的女性,是不是特难找男朋友?”

    她趁着没喝酒吃了几口菜,“还行。”

    “嗨!我上次在天津碰见那一个女上司,为人强势,都四十好几了,还没找着男朋友,就光给她介绍的十个人里,有九个都是不满意她的态度,说太强势受不了。哎,这强势的女人,果然是事业有成,爱情失意。”

    她黑了脸色,坐在那儿,就放了筷子,端着酒杯喝酒。有人赶紧出来解围,“杜总喝多了嘿!咱牧总就不是这样的女人是不是?那女人,该温柔时就温柔,工作和生活哪儿能混为一谈?”

    要按着以往的脾气,她都是会反问一句,“就您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顾忌着这里面还有投资商,也没当场奚落,而是说,“大伙先聊,我去个洗手间。”

    这算是给面子的话了。

    新城这几年的名气大,一个女人能撑起这么大的企业,也不是好惹的,几个人心知肚明。

    她出了房间后,eva就跟了上来,“牧董,您……”

    她的眉头紧皱,却没说什么,“你不用跟上来,我去个洗手间,你在外面看着他们,要是有需要,招呼着。”

    洗手间的位置她轻车熟路,洗了一把脸,坐在盥洗台上,给南度发短信,“刚有人说了句话,不知道正不正确,说女上司不太容易把自己嫁出去,南参谋,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那头很快回应过来,“谁说的?”

    “甭管是谁说的,你先回我。”

    她等了很久,最后南度才回了一句,“能嫁。”

    “嫁谁啊?”

    “你猜。”

    她对着屏幕很无语。

    捱的时间差不多了,她往包间回走,经过一间包房时里面闹得正凶,她也没注意,走了几步后才被人叫住,“牧落?”

    她回过头,愣了一下。

    这个人有些眼熟。与曾经的学生时代不太一样,换了一身西装,精精神神的站在她面前。

    唯一不变的,是那笑永远让人觉得刺眼黏糊,他的额头上有一道伤疤,就是当年她留下来的。

    不知道现在当了什么官,身体发了福,看着很是不讨喜。

    她笑了,打招呼,准确地叫出对方名字,“宋文理。”

    宋文理挑眉,“难得你这么多年还记得我。”

    她始终淡笑,“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

    “这么多年还是这么漂亮,”宋文理油腻的笑容浮在脸上,走过来的时候她硬生生地忍住了自己往后退的冲动,他说,“听说现在是新城最高董事了?怎么当上的?”

    一开口就这么冲,她看了看宋文理,“现在哪儿当官发财呢?”

    她后退一步,“吃这么胖,没有体恤老百姓是不是?”

    宋文理轻哼一声,“今儿算是遇着了。”

    他摸着自己额头上的伤疤,“牧落,我当年说的,咱俩没完!”

    她没工夫理会,笑得特假,“谢谢您这么多年惦记嘞!”

    遇见这么一个让自己不痛快的人,她走到房门口时,就没了心情再推门进去,eva一直在门外等她,她顿了一下,对eva说,“你进去知会一声,我头疼得厉害,先走一步。”

    eva点点头,把她送到了电梯口。

    酒店经理和她有过交道,她给他打电话,坦白就说,“怎么我今儿订的包房隔壁有一间房的人特不厚道搅我局,都什么来头?!不行,你得去好好说说,我这儿招呼客户呢,哪儿这样无赖!”

    经理给她道了歉,就说,“那里面的一桌人,都是市里领导迎接上头来视察工作的,惹不得,大姐忍忍行不?平日里脾气挺好的,怎么这会儿不饶人呢?”

    她心里头诧异,估摸了下宋文理如今的地位,应付着,“还不是给气得,行了我挂了。”

    娘的,今儿还真惹不起了!

    盛乐陵在她的家门口等她,她面色凝重的样子有些吓人,盛乐陵胆颤惊心,“公司里那群那头又惹你了?”

    她摇头,“你怎么不进去?”

    “临时起意来的。我现在闲人一个,拍完戏就来找你了。”

    她开门,“那你今儿下班挺早,怎么来找我?”

    “想你。”

    她轻嗤。

    盛乐陵进了屋后就抱着正义,正义吓呆了,一双眼睛呆滞地看着她,她过去摸了摸正义的狗头,说,“你爸爸想你了,让你回去呢?”

    正义脱离了盛乐陵的怀抱后,扑了过来,她叹了一口气,“今年春节就把你送回去好不好?”

    正义自然听不懂,她想着这一只狗陪了自己三年,想南度难过的时候喝醉了酒,正义还能让自己抱着哭,第二天就替她带早餐回来,这样的忠犬,她舍不得。

    盛乐陵:“这不是你家的狗?”

    “我有那能力养这么听话可爱温顺的狗?”

    “那你的确没那能力。”

    “……”

    她坐在沙发下面,正义老规矩坐沙发上给她用两个爪子按摩,虽然力道不大没什么用,但是心里头很暖和。

    盛乐陵看了羡慕,“你说你有了正义,还要男朋友干什么?”

    她看了盛乐陵一眼,眼睛里全是暗示的不怀好意。盛乐陵服了。

    “正义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狗。”

    盛乐陵这么说,她也把这句话同样地一次不差地发给了南度。

    南度很快回她,“下班了?”

    “对啊,今天提前下班。”

    算起来,现在是晚上八点,按她往常的生活规律,这个点下班,还真算早。

    本来是一个求安慰的话,可谁知南度发了一句——

    “我已经下班几个小时,现正在和先进钓鱼。”

    她看着短信,心头不爽。

    “南参谋,您不能这样对自己的女朋友。”

    这句话果然很有用,他回了过来,“很心疼你。什么时候回来探亲?”

    “元旦节。”

    “还有两周。会不会太漫长了?”

    盛乐陵去她的厨房觅食了,正义离开了她的肩膀,她翻身坐上了沙发,“说实话,我觉得自己好像不太适合这份工作。”

    有的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可能还是适合当一个小老板什么的,新城压力太大,内忧外患,她如今只能防着制衡着,要真去硬拼,她未必能斗得过那些老狐狸。

    “别介。李楠说你就是个人才。”

    她打着哈哈,“是不是有这样的女朋友特给你长脸?”

    “还好。”

    她对着屏幕再次沉默,死死瞪着他发来的那两个“还好”。

    然后短信又进来,“你很优秀,也很适合,虽然所处的圈子比较复杂,但是要签名倒是挺容易。”

    她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是夸奖人,可就凭他这性格,没有把她好好说教一顿,也是稀奇。

    她侧头对着盛乐陵说,“你猜我今儿应酬碰见了谁?”

    盛乐陵正在解决她的最后一袋速食饺子,“谁?”

    她看着盛乐陵,皱了皱眉,“你这样要是长胖了还怎么维护艺人形象?”

    “甭管!我也就是在你这儿还能吃点儿东西,”盛乐陵赶紧转移她的注意力,“你刚说遇见了谁?”

    “宋文理。”

    盛乐陵对宋文理记忆深刻,当时就骂了,“靠!晦气!”

    “真晦气,他今儿可跟我放狠话了啊,我总觉着我这心里不踏实,”她把头靠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怅然,“人现在都是市级领导,没准儿还能更高,咱小老百姓没权没势都不敢惹了。”

    盛乐陵端了碗过来,还是满脸悲愤,“老娘就记得当时那孙子欺负你,四处传你流言,你说你也没把他怎么的,后来那事儿都是自作自受,还小气巴拉的惦记这么多年!”

    “谁知道呢?惹上小人了呗。”自认倒霉。

    “没事儿没事儿,”盛乐陵安慰,“咱这几年也不是白混的,要是真动起手来,咱不怵!”

    就怕来阴的,防不胜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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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旦的时候她又跑回了北京。正是节假日,机场人多,她一眼就找到了来接机的人。

    北京现在都是零下的温度,机场有暖气,可一出了机场,寒风就扫了过来,直往她衣服的空隙里钻,绕是她穿了再多的衣服,也能抖成筛糠。

    上了车她一直在那儿抖腿,“北京怎么这么冷?”

    南度开了暖气,“你是头一次来北京吗?”

    “可是两周前来这儿和现在感觉完全不一样呢!”

    她手脚冰凉,去抓南度的时候,南度被吓着了,赶紧把她手捂住,“干什么了这么冷?”

    她继续抖,看见南度却一点儿也不怕冷,他当年是从那场雪崩里幸存了下来,为什么现在没有这些害怕的反应?她反问道,“你不冷吗?”

    南度摇头。

    她沉默,可能军人的心理素质和平常人是不一样的。

    “暖气太慢了,有没有能立刻解决寒冷的,比如热水袋什么的?”

    他皱眉,说,“这会儿哪儿去给你找这些?”眼珠子一转,“不过办法倒有一个。”

    “什么……”

    话音刚落,就被他收尽于一个吻里,他按着她的脑袋,吻得时候用了力,她感受到了来自于他的温度,被转移了注意力,心脏加速,竟然手脚开始慢慢暖和起来。

    她看着他离开自己,突然将他抓回来,“这个办法还不错,继续!”

    说完,她主动上前挽住他的脖子,穿的有点厚,行动有点不方便,可是这特殊的相互取暖的方式的确比较吸引人,她不管不顾地粘着他,到最后两个人都放不开彼此了。

    空气内的气氛在某一瞬间突然就被点燃了,她的手脚迅速增暖,听见了两个人都不平稳的呼吸。

    终究是离开了彼此太久。

    干涸的鱼久离了自己的水里会窒息死亡,她在南度的热情里找到了自己的水源。

    也就是南度还能想起这儿是在大街上,就算地处偏僻,可不是没有人经过,他在失控之前松开了她。

    她刚被冻得发白的嘴唇现在也开始变得红润,他摩挲着她的脸,他记得她以前是不怕冷的。

    他带她回北京的那一年正是这个时候,她还没有新的衣服能穿,从缅甸那个地方回来,都是一件薄薄的衬衫,是他给了她一件大衣,可那时候穿得比现在少太多,当初她能活蹦乱跳很久,而如今这么一点冷都受不了。

    他知道这是为什么。

    转头去开车,她去翻车里的音碟,“你这儿有盛荷子的光盘吗?”

    “没,”他从里面翻出一个,“有梁珈铖的。”

    梁珈铖的嗓音很独特,是她在这之前都很少听见的嗓音,这都是乐坛的几个老歌手评价,梁珈铖作为一个新晋的歌影视三栖全能艺人,拥有着一副嗓子,也是能在乐坛创出一片天地的。

    这其中当然是除去了各个关系层的打通和黑幕,她觉得梁珈铖就是个好boy,人品和能力都是这个年龄段少见的。

    “梁珈铖去年的演唱会,邀请我做嘉宾,我去了,”她感慨,“当时的门票刚开启通道没一天,就全被卖光了,场场爆满,和盛荷子当年的盛状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样的一个男艺人,拥有了成千上万的粉丝,而有的粉丝就真的能疯狂到毁了别人。”

    南度正平稳地开着车,她有些奇怪了,“以前没见过你开车,都是带着司机的,今儿怎么想通了?”

    “我在能保证你安全的情况下,是有信心开车的。”

    “以前不安全?”她越来越疑惑,“我高中那会儿,你……”

    她想了想,理不出什么头绪,肚子开始“咕咕咕”地叫起来,她最后索性放弃思考。

    “家里没食材,咱去超市买还是就外面吃?”

    她对吃的一向很讲究,没多想,直接回,“去超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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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次的实验与事实证明,和南度一起逛超市是一种特别值得骄傲,也是一种特别让人憋屈的事儿。

    骄傲的是这样一个形色优秀的男人站在自己的旁边陪着自己干一些普普通通的家常事儿,可憋屈的就是别的女人看她她也不能捂着掩着。

    俩人老规矩,买了食材后去买零食,买之前南度就掐着她的腰,“怎么没点儿肉?零食很容易长胖的。”

    “我这体质万人都羡慕不来。”

    她决心把南度带上这一条路,奈何对方抵抗力比较顽强,她努力了一个晚餐时间都没能骗着他吃下去。

    今天是1月1日,她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南度,生日快乐。”

    南度的表情微微一僵,转头看她,眼里是一片茫然。

    她笑道,“怎么?还不知道今儿是自己的生日呢?我以前没和你一起过生日,不知道你习惯阳历还是阴历。”

    南度点头,“还真差点儿忘了。不过我家一向比较习惯过阴历,所以这句话,你还得再说一遍。”

    她没把持住南度近在眼前的诱惑,抱着他亲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