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忒小气的“侠盗”
扇子是易清澜的。
是易扶风和苍九思一起从扶风县上给抢回来的。
抢的过程暂且先不提，总之，易扶风当时仔仔细细地将这柄扇子研究了个透彻。扇子不是什么法器，只不过是个附庸风雅的玩意儿。易隐山庄所有人都喜欢扇子，就连易扶风也不例外。
他当时在扇柄处发现了两个小字——无夜。
他那时候以为没，这个无夜也指得是名字，就跟易清澜的刀一样，是“名字”。
但现在看来，却好像并不全是这样，也许那个名字不是“无夜”，而是“花无夜”呢？
易清澜默默看着扇子。
易扶风顿了顿，沉声道：“师父，大概你是知道的，我这一路走来，初衷都是为了找你。那时候我在云里坊看见了你，我有多激动，我一直以为……是我害死了你，但是顾秋生却跟我说，你是一个活死人……到现在我才知道，那时候你俩就已经是一伙的了。师父，你费心思让我来望云天，究竟是想干什么呢，你不妨明说了便是……还是你觉得，现在的我，没有达到你所要求的那样，所以你不敢告诉我？”
易清澜仍是沉默的。
易扶风喘了两口，干脆一口气全给说了，他又道：“不瞒你说，我知道你现在大概已经入魔了，也知道你早和魔教有来往，可我觉得无所谓，你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了。但是你将我牵扯进来，却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你是想一直将我瞒在鼓里，还是想让我一直呆在望云天里，知道事情安然无恙地结束？师父，你给我个说法吧……”
易清澜还在沉默着，大概是他不知道要怎么说，或者是在组织语言。
苍九思却忽然将一直捏在手中的茶杯放下，定定看向易清澜，沉声道：“清澜上君，外面……已经乱了吧？”
易清澜还是不动声色，易扶风却已经很是震惊的看过来。
但其实苍九思也是瞎猜的。
那时候在扶风县，他见到了苍行言，苍九思给他稍微讲了外面的局势，大概就是不要跟着易扶风乱跑云云……再加上这一路走来所思所闻，所见所想，还有前几日夜里清澜上君行事匆匆，去的还是云里坊，他就猜出来个大概了。就算不完全对，也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果然，就见易清澜淡淡抿一口茶水，“唰——”的一声打开折扇，在手里摇了摇，低声道：“苍家公子果然才思敏捷……”
他顿了顿，又道：“我……要问你们一个问题……”
苍九思立刻做洗耳恭听状。
易扶风也收起玩闹心思，认真听讲。
易清澜沉声道：“我问你们，这世间可有好人与坏人之分？”
易扶风一愣，立刻点头，道：“自然是有的。”
易清澜又问道：“既然有分别，那分别的界限又是什么？”
做好事的是好人？做坏事的是坏人？可什么是好事？什么又是坏事呢？
……易扶风回答不上来。
苍九思也是沉默着。
易清澜等不到答案，想了想，轻声道来：“我以前，曾经受命去围杀一个贼，一个很有本事的大贼。那天他偷的是一个大户人家，我在墙头上伏了三天三夜，才终于等到他出现，本着不能打草惊蛇和不能扰民的年头。我看着他从那户人家里头拿了玉翡翠，血珊瑚……拿了很多之前的东西之后扬长而去。我准备收网了，就在暗处跟着他，一直跟着他到了一家当铺，然后看着他将那些珍宝自顾自的全部换算成等值的银票，一分钱也没多拿，一分钱也没少拿。我开始好奇了，更可怕的是，我觉得这个贼很有操守……”
易清澜顿了顿，极尽沙哑沉闷的嗓音讲着故事，娓娓道来。他喝了一口冷茶，易扶风已经等不及的催他继续说下去。
易清澜便接着道：“我很好奇，想要看看他还要做什么，于是我就跟自己说先别杀他，等搞明白了再动手也不迟。我看着他拿着拿些银子买了二两烧酒，一包毛豆，然后送给守城的老将，老将和他称兄道弟，极尽热情，然后放他出城。我就更好奇了，我想这个贼原来人缘这么好吗……我跟着他一路出城，到了城外的小村，村民夜里都睡的很早，整个小村庄里黑灯瞎火的，只能听见青蛙在叫，我看见他偷偷摸摸的跑到一户人家门前，在那里不知道要做什么，我想他是不是想要偷村民的银子，但是这些村民个个都是食不果腹，衣难蔽体的穷苦人家，偷什么呢，有什么好偷的呢……所以他并没有偷东西……”
易扶风插话道：“他肯定是将钱都送给那些村民了……是个侠盗！”
易清澜看他一眼，低低一笑，继续道：“不错，他确实是在那儿将银票都往那些村民家的门缝里塞呢，我那时候也以为他是一个侠盗……但是事情还没有完，他将银票塞到最后一户人家的时候，又开始返回第一户人家。他掐死了那家人的一只鸡，以此类推，没有鸡的，他就掐死那家人一只鹅，也没有鹅的，他悄悄将人家的门板给卸下来……我想，他这哪里是侠盗，他这分明就是一个强盗，他就是个贼！我最后没有杀那人，只是将他捉住，送到了纪检司，但是之后我就忍不住开始想，这人到底是个好人，还是一个坏人……但是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
易清澜又喝了一口茶。
易扶风和苍九思目瞪口呆，谁能想到这人这么“小气”，还要将人家鸡、鹅给杀死，没有的甚至连人家门板都不放过……那银票就算是“卖命钱”吗？
易清澜道：“世上有好人和坏人之分，可好人是什么样，坏人又是什么样？正道里的那些人就都是好人吗？魔教里的又都是坏人吗……我到现在也没有分清楚。扶风，你猜的不错，我确实已经入魔了，可我现在是好人吗？我又是坏人吗？”
易扶风眨眨眼，忽然觉得口干舌燥，易清澜的问题，他一个也回答不上来。
是易扶风和苍九思一起从扶风县上给抢回来的。
抢的过程暂且先不提，总之，易扶风当时仔仔细细地将这柄扇子研究了个透彻。扇子不是什么法器，只不过是个附庸风雅的玩意儿。易隐山庄所有人都喜欢扇子，就连易扶风也不例外。
他当时在扇柄处发现了两个小字——无夜。
他那时候以为没，这个无夜也指得是名字，就跟易清澜的刀一样，是“名字”。
但现在看来，却好像并不全是这样，也许那个名字不是“无夜”，而是“花无夜”呢？
易清澜默默看着扇子。
易扶风顿了顿，沉声道：“师父，大概你是知道的，我这一路走来，初衷都是为了找你。那时候我在云里坊看见了你，我有多激动，我一直以为……是我害死了你，但是顾秋生却跟我说，你是一个活死人……到现在我才知道，那时候你俩就已经是一伙的了。师父，你费心思让我来望云天，究竟是想干什么呢，你不妨明说了便是……还是你觉得，现在的我，没有达到你所要求的那样，所以你不敢告诉我？”
易清澜仍是沉默的。
易扶风喘了两口，干脆一口气全给说了，他又道：“不瞒你说，我知道你现在大概已经入魔了，也知道你早和魔教有来往，可我觉得无所谓，你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了。但是你将我牵扯进来，却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你是想一直将我瞒在鼓里，还是想让我一直呆在望云天里，知道事情安然无恙地结束？师父，你给我个说法吧……”
易清澜还在沉默着，大概是他不知道要怎么说，或者是在组织语言。
苍九思却忽然将一直捏在手中的茶杯放下，定定看向易清澜，沉声道：“清澜上君，外面……已经乱了吧？”
易清澜还是不动声色，易扶风却已经很是震惊的看过来。
但其实苍九思也是瞎猜的。
那时候在扶风县，他见到了苍行言，苍九思给他稍微讲了外面的局势，大概就是不要跟着易扶风乱跑云云……再加上这一路走来所思所闻，所见所想，还有前几日夜里清澜上君行事匆匆，去的还是云里坊，他就猜出来个大概了。就算不完全对，也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果然，就见易清澜淡淡抿一口茶水，“唰——”的一声打开折扇，在手里摇了摇，低声道：“苍家公子果然才思敏捷……”
他顿了顿，又道：“我……要问你们一个问题……”
苍九思立刻做洗耳恭听状。
易扶风也收起玩闹心思，认真听讲。
易清澜沉声道：“我问你们，这世间可有好人与坏人之分？”
易扶风一愣，立刻点头，道：“自然是有的。”
易清澜又问道：“既然有分别，那分别的界限又是什么？”
做好事的是好人？做坏事的是坏人？可什么是好事？什么又是坏事呢？
……易扶风回答不上来。
苍九思也是沉默着。
易清澜等不到答案，想了想，轻声道来：“我以前，曾经受命去围杀一个贼，一个很有本事的大贼。那天他偷的是一个大户人家，我在墙头上伏了三天三夜，才终于等到他出现，本着不能打草惊蛇和不能扰民的年头。我看着他从那户人家里头拿了玉翡翠，血珊瑚……拿了很多之前的东西之后扬长而去。我准备收网了，就在暗处跟着他，一直跟着他到了一家当铺，然后看着他将那些珍宝自顾自的全部换算成等值的银票，一分钱也没多拿，一分钱也没少拿。我开始好奇了，更可怕的是，我觉得这个贼很有操守……”
易清澜顿了顿，极尽沙哑沉闷的嗓音讲着故事，娓娓道来。他喝了一口冷茶，易扶风已经等不及的催他继续说下去。
易清澜便接着道：“我很好奇，想要看看他还要做什么，于是我就跟自己说先别杀他，等搞明白了再动手也不迟。我看着他拿着拿些银子买了二两烧酒，一包毛豆，然后送给守城的老将，老将和他称兄道弟，极尽热情，然后放他出城。我就更好奇了，我想这个贼原来人缘这么好吗……我跟着他一路出城，到了城外的小村，村民夜里都睡的很早，整个小村庄里黑灯瞎火的，只能听见青蛙在叫，我看见他偷偷摸摸的跑到一户人家门前，在那里不知道要做什么，我想他是不是想要偷村民的银子，但是这些村民个个都是食不果腹，衣难蔽体的穷苦人家，偷什么呢，有什么好偷的呢……所以他并没有偷东西……”
易扶风插话道：“他肯定是将钱都送给那些村民了……是个侠盗！”
易清澜看他一眼，低低一笑，继续道：“不错，他确实是在那儿将银票都往那些村民家的门缝里塞呢，我那时候也以为他是一个侠盗……但是事情还没有完，他将银票塞到最后一户人家的时候，又开始返回第一户人家。他掐死了那家人的一只鸡，以此类推，没有鸡的，他就掐死那家人一只鹅，也没有鹅的，他悄悄将人家的门板给卸下来……我想，他这哪里是侠盗，他这分明就是一个强盗，他就是个贼！我最后没有杀那人，只是将他捉住，送到了纪检司，但是之后我就忍不住开始想，这人到底是个好人，还是一个坏人……但是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
易清澜又喝了一口茶。
易扶风和苍九思目瞪口呆，谁能想到这人这么“小气”，还要将人家鸡、鹅给杀死，没有的甚至连人家门板都不放过……那银票就算是“卖命钱”吗？
易清澜道：“世上有好人和坏人之分，可好人是什么样，坏人又是什么样？正道里的那些人就都是好人吗？魔教里的又都是坏人吗……我到现在也没有分清楚。扶风，你猜的不错，我确实已经入魔了，可我现在是好人吗？我又是坏人吗？”
易扶风眨眨眼，忽然觉得口干舌燥，易清澜的问题，他一个也回答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