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的难言之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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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一点小事儿都能引发悲剧呢

    对于易扶风来说,现在他人生中的最大追求莫过于混吃等死、虚度光阴。

    这个愿望美好而又奇妙,好不夸张的说,是人生最高境界之一。

    当然,要是实现的过程中没有那么多的麻烦就更好了。

    天地间此时寂静一片,只有为数不多几座小木屋于荒野之中茕茕而立,屋子上方飘出几缕炊烟,一时间竟然显出了几分祥和之感——当然,要是易扶风不密谋着偷别人一只鸡就更祥和了。

    “咯——”一只老母鸡发出一声响亮的鸣叫,并不是生蛋时那种欢快地鸣叫——事实上,老母鸡此刻万分惊恐,它扑腾着翅膀试图躲开那双笑眯眯的眼睛的注视。

    一颗石子猛的飞过来,正中老母鸡的脖颈——它晕了。

    易扶风笑眯眯的从树上跳下来,轻巧几步,就钻进了鸡圈,吓得这群可怜的小畜生们一时分外闹腾,鸡毛乱飞。小聂拎起那只老母鸡的翅膀,转过头,赶紧低声道:“都莫叫,莫叫,我又不吃你们,穷紧张个什么劲儿!”

    易扶风此人,相貌堂堂,钟灵毓秀,一双眼睛微微上挑,一对瞳仁黑白分明,着一身绀青绣铜钱短衫,腰间还十分文雅的斜斜插一把根骨分明的白玉扇,这人打眼看上去并无不妥,甚至浑身上下都还透着一股子少年郎的风流劲儿,只是可惜——这人脑壳不太妥当啊。

    老母鸡刚才一声已经将木屋里的老伯引出来了,易扶风眼角一斜,立刻提腿就跑。

    自家鸡被人偷了,老伯气得吹胡子瞪眼,在身后穷追不舍,一双老腿甩得快的几乎能飞上天,扬手就是一个鞋底朝着易扶风后脑勺飞去,易扶风一下被打了一个趔趄,赶紧叫道:“老伯莫气莫气,我是要给钱的!”

    老伯依旧脚下不停,口中骂道:“给钱就给钱,你小子跑什么跑,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个月你已经偷了我是第三只鸡了!”

    易扶风面上做出一副诚恳样子,脚底下依旧跑的飞快,手底下也不停,一边跑着一边已经把鸡毛拔得满天飞。

    老伯叫道:“你就直说吧,你绝对是没钱给我吧!”

    易扶风哈哈大笑,风钻进嘴巴里呜呜乱响,他干脆转个弯儿,停下来道:“您这话只说对了一半,我是没钱,可我同伙有钱啊。”

    老伯狐疑望过来。

    风呼呼刮着,吹起一片芦苇在天空中慢悠悠地晃荡。

    “这位小哥,你还不打算出来吗?”易扶风等了一会儿,忽然朝空中叫道,“从人家家里头你就一直跟着我了,我看您这腿上功夫比这位老伯还要好!”

    四周静了好一会儿,只有风刮过芦苇的声音,鸟都没飞出来一个,眼看着老伯面色越来越沉,易扶风终于急了,瞪着眼睛高声道:“你小子出不出来,再不出来一会我烤的烧鸡就没你的份了啊!”

    老伯眼珠子都快憋出来了,胡子在嘴角一翘一翘,好小子,还弄烧鸡,送点大料给你要不要啊?

    风声唳唳,似乎夹着谁沉沉的笑声一闪而过,易扶风觉得乱飞的鸡毛有些呛眼睛,刚想抬手揉揉眼睛,忽然一阵黑风刮过,眼前便端端立了一个玄衣青年,身姿挺拔,面若含霜,长发以银扣整整齐齐束于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一双漆黑的眼底似幽幽泛着蓝光,手里持剑,侧身对着易扶风。

    易扶风连忙揉了揉眼睛,将来人看了三看,皱着眉头想了又想,蓦的怪叫道:“你你你……”

    来人轻飘飘回身,望向易扶风,低声道:“嗯?”

    他嗓音低低,配上那张回过头来的俊脸实在是十分的勾人。

    易扶风却好像见了鬼,手指指向他,指头尖都是抖的,颤着嗓子道:“苍苍苍……”

    来人施施然上前两步,逼近易扶风,直至胸膛抵上易扶风的指尖,这才忽然展颜一笑,道:“是我,我找了你很久。”

    他这一笑,就好像山中飞鸟惊起一池绿水,又好像皑皑白雪在太阳底下熠熠生光,从心的喜悦由他眼底生出来,狠狠撞进易扶风心窝子里头。

    易扶风怔怔地望过去,很不情愿的想起了一些“虽然他觉得很美好毕竟是童年回忆可苍九思未必觉得愉快因为对他来说可能是噩梦但是依照现在的情况可以命名为往事”的回忆。

    苍九思靠近他的耳前,呼吸间都带着来自远方的气息,他低声道:“是我,我来了,我来找你了。”

    就好像被一根蜜糖小针在心底微微叮了一下一样,易扶风打心底里发麻,一股冷气从脚趾头尖尖直钻进脑门顶儿,噫,这酸爽……

    这人……这人怎么找到他的,他看上去也没有生气的样子,他好像已经忘了以前的事儿……无数念头在易扶风翻腾着咆哮,一时之间好像也问不出来。

    这两人深情对望了半晌,一旁老伯等不及了,怼着苍九思胳膊肘儿,气兮兮道:“小朋友,你就是这小子同伙儿?看你长得也算是人模狗样儿的,怎么净跟着这小子做些偷鸡摸狗的事儿呢,这可要不得要不得啊……嗨呀,说来说去,还是快将钱给我吧,不然我还得追着你俩跑!”

    苍九思不明所以望过来,易扶风嘿嘿尴尬笑了两声,连忙将自己手指从人家胸前挪走,将鸡递到老伯身前,巴巴的道:“老伯啊,你看我这大兄弟他也是个穷苦人家,大家也都不容易,这我俩身上实在是没钱,要不……我将这鸡还你,咱就当交个朋友?”

    老伯义正言辞道:“那不行,这怎么能是交朋友的事呢,这鸡都让你敲晕了,它被吓得不行,你瞅瞅这毛全都被吓掉了,这怎么行!”

    不不不这毛其实是我拔的其实你也看见了你就是想要钱吧。

    易扶风将这句话在心头转了几个圈,硬是忍住没说。太丢人了,在苍九思眼前因为一只鸡就这样跟别人耍赖,这个太不像一回事儿了。

    易扶风抓耳挠腮,最后还是将腰间那柄白玉扇子摘下来递过去,闭着眼肉疼道:“交、交个朋友……”

    “呵——”有人轻笑一声。

    易扶风忙睁开眼望过去,老伯正两眼发光的盯着他手间的扇子,苍九思依旧端端的立在那儿,眉目严谨,就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好像谁欠了他八百两银子没还,易扶风愤愤的想。

    老伯伸手过来拿扇子,易扶风不受控制的手腕一抖,朝后缩了一节。老伯看看他,依旧要来拿,易扶风还是往后缩。

    苍九思终于看不过去了,一把将易扶风揽在身后,横在他俩中间。

    易扶风两眼放光:“你有银子……”

    苍九思干脆利落道:“我身上不带银子。”

    ……那你现在这这副路见不平英雄救美的模样是想要怎么样?

    苍九思出手极快,将易扶风手中扇子抽出来,道:“不要这个了,我给你一个更好的。”

    然后将扇子送到自己袖里,又从腰间摸出一个小小的钱袋子,十分大方的到了一把金锞子给老伯。

    易扶风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道:“你不是不带银子吗?”

    苍九思回过头,朝他扬了扬手中小小的钱袋,道:“是不带啊。”

    易扶风抬手捂住胸膛,憋回一口老血,这些万恶的有钱人啊,不带银子的意思是身上装的都是金子吗?他果然还是不太了解金陵苍家啊……

    曾几何时,他也曾像这样豪情万丈,视金钱如粪土,易扶风不禁有些难过,他以前从身上摸出钱袋的时候,也是鼓鼓囊囊的,里头塞满了黄澄澄的……铜板……

    易扶风更难过了。

    好容易将老伯送回去了,苍九思依旧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易扶风觉得脑壳疼。

    两相无言,十分尴尬……

    走了一里多来路,易扶风终于忍不住道:“你想跟我到什么时候?”

    苍九思眨眨眼,忽然十分震惊的道:“咦咦,难道不是你请我回家坐坐的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要请你回家坐的啊,拜托你不要自己给自己找借口好伐!

    苍九思平静提示道:“我帮你付了钱。”

    易扶风只觉得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喘不上来,他做了几个深呼吸,脸上表情逐渐转冷,带上了少有的认真,他低声道:“你是这些年第一个找到我的人,说实话,我很佩服你,但是太骄傲的人往往会成为尸魂,你只是找到了我,能不能做成功还是另一回事!”

    苍九思疑惑脸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事情要做成功?”

    他脸上没带多余的表情,眼底蓝芒也十分的安静……易扶风轻呼一口气,看起来他什么都不知道呢。

    苍九思伏下身子凑近他的眼前,纤长的睫羽甚至能划过他的鼻尖,他带了一点鼻音,低声道:“或者说,你指得是……易隐山庄往各大世家发放的缉拿令——要活捉你?”

    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易扶风毛都要炸起来——这货原来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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