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8诡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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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意外的发现

    谢君临顶撞了局长程胜,态度决绝的出了市公安局。放在以前,或许他不会这样做,毕竟局党委书记,局长程胜对他将来的升迁有一定话语权。但这些天来,谢君临经历了太多,没时间、没机会沉下心去冷静、去思考、去判断。竞争上岗的失败、卢小爱的突袭、程佳佳的表白、程胜的报复,一幕幕像是排练好了,挤在同一时间向他扑来。他单调、乏味甚至孤独的生活就这样被打破,继而是沉着、冷静、理智的性格被影响,继而又是力不从心、心力憔悴、气急败坏。

    坐到车上,司机小唐见谢君临面色苍白表情凝重,犹豫了很久才开口问道:“谢支队,需要帮您回家拿几件换洗的衣服吗?”经小唐一说,谢君临才想起从昨晚起到现在,自己还没有吃饭、还没有洗刷、还没有换衣服,甚至他这会儿才想起自己将卢小爱安排到家里去住,而他还没有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彻底搬出来。

    谢君临想到了回家,但又犹豫了。他是坚定的无产阶级革命者,是优秀的共产党员,是从警多年的老刑警、老干部,是毫无保留的无神论者,面对成百上千的命案没有惧怕没有退缩,他唯一惧怕的是回家,怕面对那个至今令他魂牵梦绕却不敢踏足的地方。荆山路126号一栋一单元601,是他所有恐惧的来源。他的青春、回忆、感情、老婆、孩子全都埋葬在这里。

    他忘不了那年的4月14日,卧底归来的他发现怀孕8个月的妻子倒在地上,一尸两命。这些年,他甚至希望老婆孩子化作冤魂来向他索命,但亡妻和觞子似乎早已魂归天堂,他左盼右盼,只有倍加思念,只有泛黄的照片和逐渐模糊的记忆,渐渐的,他发现,已经记不清妻子的模样了。

    “回家吧,帮着卢政委收拾收拾。”谢君临吩咐,小唐赶紧调转车头开往荆山路,到了小区里,却发现劳累了一夜的谢君临已经睡着了。小唐是个刑满释放人员,早年因为母亲生病不得不抢劫被谢君临抓进了监狱,也是谢君临在他出狱后得知他学历低又有前科找不到工作,安排给自己当了司机。这几年,公安内部改革,领导司机统一由保安公司招聘。就小唐的特殊身份,程胜找谢君临谈了很多次,但谢君临每次都以自己是个念旧的人为由不肯更换。而小唐的身份问题迟迟未能解决,不能由市财政统一发工资,谢君临便按照市局其他领导司机的标准,每月从自己工资里拿出钱补贴给小唐。小唐感念谢君临的再造之恩不肯要,谢君临却月月送到小唐的母亲家,他总是给老人家解释,自己是单身汉,父母也双亡,队上管吃管住,基本用不着钱。

    不忍心叫醒熟睡中的谢君临,小唐把别克车的空调风速调小,将谢君临锁在车里,自己上楼帮他收拾东西去了。敲开谢君临家门,小唐环视一周,只看到内勤冯倩和程佳佳,并没有看到政委卢小爱,小唐询问冯倩得知,政委还是不放心河洛区的那起杀人案子,打车去河洛区公安医院了。

    小唐一听有些意外,赶紧下楼告诉谢君临。临走之际,程佳佳将小唐叫到一边,偷偷塞给他一个大信封,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将信封转交给谢君临。小唐记下来便匆匆下了楼。

    来到车上,谢君临听到车门声迷迷糊糊醒了过来,见小唐匆匆坐上车,似睡非醒的问他怎么了,小唐犹豫着告诉他,卢小爱自己打车去了河洛区公安医院,谢君临一听气的睡意全无,他骂骂咧咧说道:“这姑奶奶是到处给我挖坑等着我跳啊。”抱怨完,便吩咐小唐赶紧往河洛区公安分局赶,路上,谢君临特别给河洛区局长谷维嘉打了电话,但谷维嘉恐怕公事在身,迟迟没有接听。谢君临更着急了,一再要求小唐再开快一些,两人火急火燎的上了高速路。

    卢小爱冒冒失失跑去河洛区公安医院,自然是碰了一鼻子灰。值班民警和保安队员都没听说支队新换了政委,而卢小爱的任命文件还在部里,工作证也在制作中,她一时间更拿不出什么能证明自己的身份,任凭空口白牙,说破了嘴皮子也取得不了值班人员的信任。

    “这位女士,你没穿警服也没有工作证,既说不出我们局长的名字,也不知道我们局长的联系方式,我凭什么信你是刑警支队政委?”那值班民警与卢小爱纠缠半天这会儿开始不耐烦,说话间脾气越来约暴躁。

    “民警同志,我不是跟您解释过了,您给刑警支队谢支队打个电话不就能证明我的身份了?”卢小爱路上来的着急,手机竟落在了谢君临家。她向来对数字不敏感,更别指望着能背过谢君临的电话号码。眼看着值班民警就要撵人,卢小爱急得额头上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珠。

    “你说你认识谢君临,那我还认识特朗普呢?他认识我吗?快走快走,再不走我们通知地方派出所了!”值班民警迎上来作势推搡卢小爱,嘴里还叨叨着:“这么好看一姑娘是个女疯子,真丧气!”卢小爱听罢气不打一出来,还想争论几句,忽然听到背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要是我真认识她呢?”

    谢君临声线低沉中透露着不可抗拒的威严,值班民警认出谢君临,双腿夹紧立刻起手打了个标准的敬礼。谢君临面无表情的回了,而后严肃的说:“公安部一再强调对待群众要热情有礼貌,不能冷硬横推,既然我们卢政委提出了请求你们帮忙打个电话,你们怎么就不能动动手指头打一个试试?”谢君临的出现显然太出乎卢小爱的意料,像是站在舞台剧的灯束之下,更像是头顶光环的天使,他的出现代表了正义的存在。谢君临从余光中感受到卢小爱眼神中满满溢出的崇拜和感激,一时间虚荣心被极大的满足,竟然忘记了自己是来找卢小爱兴师问罪的。

    “谢支队,误会真的是误会,您看这事儿闹的。”刚刚跟卢小爱横眉冷对的值班民警讨好的说,谢君临也是心虚,不想再节外生枝,于是要求道:“准备两套洗手衣,一套手术刀,我和卢政委再去检验一下钢厂焚尸案受害人的尸体。”谢君临吩咐道,尸检有别于普通手术,往往对医生的衣着没有那么严格的要求,除非确定受害人死于传染病,否则一般不需要像手术大夫那样穿两层无菌防护服。

    “谢支队……”值班民警为难的说,“尸检必须有案件受理单位一把手亲自签字的通知单,这还是您亲自规定的。您看这……”见谢君临空手而来没提供任何手续,值班民警有些作难。但刚刚对卢小爱的态度又的确是他不对,还恰巧被谢君临逮个正着,到底怎么选择,值班民警心里十分的犹豫。

    “照办吧,你们局长在会上,我待会儿电话通知他。”见谢君临已经这么说,值班民警也知道挡他不住,于是按要求给他们准备了装备,将谢君临和卢小爱护送进了停尸间。

    “真没想到,你会陪我进来。”卢小爱心存感激,又觉得大半夜再次折腾谢君临有些过意不去,于是俏皮的向他吐了吐舌头。谢君临仿佛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一时间感到十分受用,语气格外温和的说:“嗯,开始吧。”

    转瞬,卢小爱穿上洗手衣,带上无菌帽和无菌手套,整装完毕,再次回到专业严谨的状态。谢君临忽然觉得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贪心,可爱的她,严肃的她甚至刁蛮的她,真想看到她每一种不同的样子。

    “性别、年龄、身高、形态判断都没有问题,肌肉组织横断面切割伤没有问题……嗯?谢先生,”卢小爱抬起头,一脸狐疑的看着谢君临,谢君临拿起手术刀拨了拨尸体上残留的肌肉组织,指着一段断骨问道:“你看这里,这是左右切割横断面,而这里,有没有可能是与这道切割相垂直的上下纵断面?”

    谢君临问,卢小爱瞪大眼睛看着他,不可思议的说:“你的意思是?”接着,不等谢君临回答,她拿过一段软尺对死者骨盆的宽度进行丈量,而后十分沮丧的说:“谢先生,我们先前的判断,果然是错的。”

    谢君临肯定的点了点头,脑海中正一遍遍设计要怎样弥补,藏在洗手衣下口袋里手机嗡嗡响了起来,谢君临摘下无菌手套揭起电话,却听见原刑警支队老政委,钟伟民的老婆说道:“君临,快来见见伟民吧,老钟快不行了。”?谢君临扣下电话,两眼直勾勾盯着地面,眼泪不自觉顺着他刀刻般的脸颊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