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人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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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大放厥词

    小吴要到行政处当处长的消息在局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人们通过各种渠道来证实这个消息。确切地说,是关心这个消息的人在证实,相当一部分对谁当行政处长不感兴趣,对他们而言,别说一个行政处长,谁当局长和他都没多大关系。

    丁述胜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不掺和单位任何的帮派和矛盾,只是把自己的工作干好就行了。当然,树欲静而风不止,在职工心目中,他和孙局长是一伙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或者说,人就是江湖。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在这种单位,人们总会给你划出个条条块块。以局长为首的班子成员和他身边的处长们自然是单位的主流,当然,这个班子成员是不包括孙局长在内的。如果说在单位还有一股势力----权且这么称呼吧,那么就是以孙局长为首了。

    其实事情远没有那么夸张,孙局长身边确实现在也团结了那么几个人,但竟然连个像样点的处长都没有。处长倒有,刘洪涛在职工的眼里就是孙局长的人。说他不像样,是因为在单位地位不高,基本没有什么话语权。而且在当处长的过程中,可能铁了心是弃暗投明了,一天蒙着头在那里努力工作,和金兆良也是眉来眼去,互送秋波。

    局里安排了一个培训会议,是个临时加上去的。要求来的都是各市州的一把手,突击学习一个管理条例。宾馆是金书记提前联系好的,业务处室派来的工作人员是丁述胜。单位这些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自会议报到之日起,会务组二十四小时都得安排人,因为各地的参会代表总有那么几个是坐夜班火车来的,又是各地的局长站长,怠慢了总是脸上不好看的。

    这种会议行政处的工作人员可留可不留,也是看情况,毕竟夜里来的参会代表不会太多,会务组有一个人就可以了。金书记下班后到宾馆来转了一圈,听金夫人说是家里来了两个老家的亲戚,都是她娘家的女眷,说干脆我晚上住到宾馆去,我们这两天有会议。

    小乔把他送到宾馆就回去了,他也不知道会务组住的人是丁述胜。三楼吧台的服务员一看金书记来了,就给他把会务组门打开了,单位几年来一直在这里开会,扫院子的人都认识这是省局的领导。进去以后电视开着,没有人。一问服务员,说是一个男的出去了。

    金书记以为是种业处的小纪,打电话说你几时回来。小纪说金书记我在宿舍呢,你在哪。这才搞清楚在这住的不是小纪,是丁述胜。一想到是丁述胜,金书记已经躺在床上的人了,又起来准备到总台再开一个房间,和这个刺儿头住在一个屋里可真够别扭的。电话挂了准备走呢,丁述胜开门进来了。

    丁述胜提着一个塑料袋,看到金兆良明显一愣,说金书记今晚也住宾馆呀,那还好,正好我们俩聊聊。金书记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就说自己最怕别人打呼噜,准备出去再开一间房。丁述胜说金书记你还真来对了,我不打呼噜。

    他的塑料袋里装着全是什么泡椒凤爪呀、醉鬼花生之类的零食,还有两听罐装的啤酒。他几下子就把茶几收拾出来,说来金书记咱俩喝几杯。金书记说我这个人不怎么爱喝啤酒,实在要喝的话也是白酒。丁述胜说这有什么难的,稍等等,我出去一下就来。

    他回来的时候,提着两瓶柔和金徽。金书记说又让你破费了,应该我请你。他哈哈一笑说,领导客气了,两瓶酒两百来元,要喝就喝个痛快。

    金兆良和他没怎么喝过酒,平时来往也不多,更何况他对自己一直有意见。看他拿了两瓶,说两个人喝有点费劲,他说那好办,我再打电话叫一个。金兆良说这都快九点了,叫谁呢。他已经把电话拨通了,说刘大处长你快点到长城宾馆来,干嘛?喝酒呀。你不想来了?废话,金大书记都在这体恤民情呢,你倒摆上架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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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听这个电话就是打给刘洪涛的。刘洪涛家离这个地方近,但也没近到几分钟的地步。金兆良还算着可能得半小时吧,谁想到十来分钟就有人敲门,一开门,刘洪涛已经站在门口了。一进来就说他打了个车,怕让二位久等。

    丁述胜到吧台要了三个一次性杯子,每个杯子都斟满。把他买来的零食也摆上,一个酒场就算建立了。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两个人和金兆良不是一条线上的,他们算是孙局长的心腹,自己呢,是公认的局长嫡系。

    三个人就碰着喝,也不划拳。话题从刘洪涛身上扯开的。丁述胜说刘洪涛现在学聪明了,一个处长当得什么都明白了,和上层走得近了,把弟兄们都疏远了。这个丁述胜说话还是挺有意思的,说他是让“招安”了。

    这个词用得确实有意思,三个人笑得是那真是发自肺腑。在这个夜色渐浓的夜晚,也许是离开了单位那种环境,也许是人少容易打开心扉的缘故,金兆良难得地和他们两个有了一次深入的交谈,这比单位上党员征求意见的时候那种谈心真实的多。

    一说到招安,金书记感觉找到了一个谈话的切入点。他说小丁你感觉刘处长是受到了招安,那么就说明在你的心里,单位的主流就和以前的朝廷一样,而你呢,就是水泊梁山?水泊梁山永远入不了流,是因为他们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为什么那么多的人最终还是同意招安,还不是因为招安是他们的出路。单位就是一个大家干事的集体,这么比喻不太合适。

    丁述胜说金书记你多心了,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在你的心里,在局领导的心里,我丁述胜就是个落后分子,那么你说,单位上好好干和不好好干的区别是什么?

    金书记清楚他说话的意思。单位上的职工到底怎么样,他比谁都清楚。前任领导时,单位曾经有一个处长,单位的住房分配方案都下来了,在全体职工会议上号称要为民请命,质问前任领导为什么要盖这么多的小套?把房子盖大些嘛,我们这些老同志都已经好几套房子了,我们对房子大小无所谓,现在刚工作的这些年轻人,怎么也得盖些八十平米以上的中套吧,小套顶什么用!满指望一片鼓掌声的场面没有出现,倒是引来了哄堂大笑。前任领导平静地说:你这么多天可能就没上班吧?咱们盖的小套,室内面积都是110平米的!

    这个故事是真实的。单位职工,总是忙的有三分之一,三分之一多少有点事,三分之一完全没事。说他们没事倒也委屈了他们,他们的牢骚最多,闲话最多。早些年有年终奖金的时候,按出勤天数统计,这些人一天闲着没事,就盯着上下午的考勤,倒是那些工作认真负责的,事情一多,往往把考勤给忘记了。

    可这是体制的原因,不是咱们能改变的。金书记的话,他们都表示认同。丁述胜又说,其实好多人都说孙局长人不好,我感觉比其他几个领导好。再好的领导不为职工的切身利益着想,有什么用?单位上那些工作认真负责的同志我承认,他们一年干的超过我十年的,可他们得到了什么?只不过干得活多,挨得骂多,评职称呢,还不是按照你们的意思评的。我那年的职称你金书记记得不?你的前任可把我害苦了。

    那个时候金兆良还是劳资员。丁述胜是工作刚两年从外面调来的,是个中专生。他刚工作的时候分到市里,工资档案上参加工作时间是当年的七月,发工资的月份又是第二年的三月。他评助理农艺师的时候,只需要参加工作年限,那年年底他就把材料报了上来。哪想到前任处长说他参加工作时间应该按第二年三月算,他只能在明年才能申报。劳资员小金觉得这不是个什么大事,打电话咨询了省厅人事处,人家就说你们要是死抠那个东西,肯定是不通过的。问题是每年的评职称,助理一级根本没人看,材料报上来全部通过。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小金就把小丁的材料全部给验收通过了,公章也给盖上了,最后处长审批的时候又给拿下来了,原因很简单,月份不够!而且还批评小金说是没有原则,迟报一年又有什么关系!副处长态度一样,理由更奇葩:他们走技术职称的工资已经比我们套行政级别的工资高,能卡一个是一个!

    这些事情他是不能对外说的,这也是丁述胜最早对行政处反感的起源,后来扩大到行政处的大部分人。丁述胜是个很有个性的人,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材料并没有报上去,还眼巴巴地等着职称聘任文件下发呢!金书记清楚地记着文件下发以后,小丁在上面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那种悲伤和愤怒。那时候的自己到底太年轻了,用小丁的话说,力气净用在护主子了。

    杯中酒下得很快,不用喝完就满上了。丁述胜说他是看明白了,下一步孙局长的下场就是:出局。刘洪涛有些紧张,毕竟这些话说在金兆良面前还是犯忌的。丁述胜说刘处长你不要拦我,我没有喝醉。我现在也在慢慢观察金书记,勾心斗角那是你们的工作需要,棋高一着那没办法。你知道我为什么说孙友信下一步要出局吗?就是因为你们对他太好了!

    金书记说小丁你喝醉了,小丁说我没有喝醉,我心里清楚着呢。孙友信的小聪明太多,玩阴的不行。我其实很佩服你金书记,真的。你不管怎么说,不欺负老实人,还能为职工办些事。至于你为了官帽子,爱怎么爬都是你的本事,我给你也没有投票,但我考虑以后可能会投,就怕没有那个机会了。

    金书记和刘洪涛看着这个满脸醉态的人,只能心里感叹,人永远醉的是身而不是心哪,他是什么都清楚着呢,只是说他没有投票机会的话,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