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好硬的靠山
人事处长对金兆良并不陌生。厅系统下属单位没有专门的人事管理部门，都包含在办公室、政工，行政等部门的工作范围之内。在某种意义上说，金兆良属于他的垂直下属。
刘厅长那天看似随意提起了金兆良，随意到好像无意中的一个话题牵涉到了一样。但是作为一个人事处长，对领导的每一句都很敏感，说成是过敏性反应都不为过。
他和金兆良打交道还是挺多的，工作干得不错，最起码在他分管的人事工作方面都是积极和突出的。他多次在厅里看到他跟着局长书记来开会或者办事，看得出，他和领导之间关系相当不错。人事处长以前和他们班子在一起吃过饭，听别人说过，他在单位上是局长最信得过的人。
他在电脑上打开了金兆良的电子档案，仔细审阅着上面的信息，试图寻找出和厅长的某种关联。他也知道，听不懂领导的意图意味着什么，尤其是一个才调来一年多的新厅长。他不愿意再在这里闭门造车了，他准备找捷径解决这个问题。
王杏伟坐在办公室看着报纸，今天厅长难得地坐在办公室没有出去。他现在已经是省厅的办公室副主任，工作分管只写着一项信访，其实就这一项，他都不用干，他的任务就是厅长的秘书，厅里的人都戏称他是厅长的“御前带刀侍卫”。接到人事处长电话的时候，他边往楼下走边想，人事处长找我会有什么事情。
到人事处下一层楼就是。处长一个人坐一个单间，在最拐角处。在机关有一个有趣的现象，任何一个部门，越是找的人多的领导或者部门，都恨不得把自己变成隐形人，让自己的办公室躲在哪一个角落，不被人所注意。
处长站起来和他握手，他故意用双手握住处长的手，让处长感觉到他的夸张。处长笑着说，王主任你给的这待遇，我受不住呀。王杏伟说你大处长受不了谁又能受得了这份大礼。
处长知道王杏伟时间宝贵，他的时间决定于厅长。厅长又是个急性子，说走就走。所以干脆来了个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处长说，杏伟呀，老哥向你打听个事，说起来这个也不太合适。王杏伟没有接话，听他往下说。
“老板昨天回来召见我，了解了一下各单位考察干部的情况，你进来的时候也听到了，”处长说，“厅长问到那个金兆良，你也别怪老哥心思多，我就想打听一下这个金兆良是个什么来路，让老板亲自过问，还请兄弟指点迷津。”
厅里的处长们都把厅长私下叫做老板。人事处长是一个儒雅的中年人，看着更像一个大学教授之类的人物。王杏伟知道，处长今天是放下身段了，又是兄弟相称，又是指点迷津的。他心里清楚，厅长给他留给的问题可能只是一个哑谜，那么这个哑谜怎么个猜法完全取决于自己对处长的引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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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杏伟有意让自己的脸上呈现出一种为难的神色，皱了皱眉头，这些都没有逃过处长的眼睛。处长起身给他倒茶，说我这茶可是新茶，王主任喝完以后端回去喝。
王杏伟说处长今天问的这个问题吧，其实倒也不是多为难的事情，但你知道我现在这个角色，有些话说了不太合适，这毕竟牵涉到厅长的私事。
处长给他吃了个定心丸，说杏伟呀，这个只是你我兄弟之间的一点私房话，我把你没当办公室主任看，你也别把我当人事处长，你就当给老哥帮个忙，别让我把老板的意思给弄岔了，那可就麻烦了。
王主任听到这里心里有了底。其实在他说出金兆良三个字的时候，他已经在心里打着腹稿，如何把这件事情办得不着痕迹。王主任说厅长前天是带着他和司机回了一趟老家，晚上住了一夜。“老太太拉着老板的手，埋怨儿子把他安顿的事不当事。老板就给老太太保证，说自己到这边时间不长，回去抓紧办。”王主任停了一下，看着处长在专心听，“晚上老板在家里陪老太太，我和司机到县上住去了，回来的路上，老板接了个电话，说您老就别再操心了，这是个小事，一定办好。老板挂了电话说，我这老娘呀，也操心上干部的事了，金兆良这小子呀，净添乱！”
处长听懂了王杏伟话里要表达的意思。金兆良和厅长家关系深厚；厅长到任后家里一直在催，嫌把金兆良没有提拔；厅长答应马上就办。能让厅长老娘关心的人物，那是什么关系？他没有想到这个金兆良后面竟然有这么硬的靠山！他就在心里感叹，我的厅长哎，就这你老人家还问我，秦志单位下面有个金兆良吧？好在我把事情搞清楚了，不然哪天让您老人家给个冷脸都不知道自己哪一出唱错了。
王杏伟下楼的时候心里就在笑，金兆良你小子命好，我为了你，把厅长老娘都给编排进去了，这份功劳你小子什么时候得给我还了！
人事处长的效率一点都不低，他火速约见了省局的何伟书记。他和何书记在厅里工作的时候就很熟，现在金兆良在他眼里就是厅长钦定的人选，得马上着手落实。
人事处长给何书记打电话，说是让他下午务必到他办公室来一趟，有些人事上的事情需要和他沟通一下。书记说那是我给你来汇报才对。处长打着哈哈说你一个人来就行了，不要带别人。
说实话，处长的话让书记感觉没回过神来。不可能吧？大厅长点名要用金兆良？金兆良和厅长家有世亲？他看着处长那意味深长的笑容，感觉真的有些不可思议。单位上谁不知道他和金处长关系好，可这事就没听到他提过半句！反正一时半会也搞不清楚，但提拔金兆良他是举双手赞成的。
处长说各单位班子都在动，这是个好机会。你们班子如果推荐这个金兆良，应该没有问题吧。书记实话实说，秦局长推荐的人还真不是这个金兆良，目前的想法是让哪个业务处长上这个职位。人事处长说他不是挺欣赏这个小伙子的吗？为什么又推荐别人。书记就把局长和他谈话的意思讲了。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坐在沙发上喝茶。人事处长说，你们班子主要领导，当然现在秦志的意思是金兆良在业务和学历上方面，与其他处长相比没有优势。那么如果反过来说，金兆良的优势是什么？一直在综合部门工作，组织协调能力是强项；他好像还是你们的支部书记？
书记说我们局里是总支，下面有三个支部，金兆良是第一支部书记，管的是在职党员；第二支部是离退休党员，其实工作还是第一支部在做；第三支部就是下面那个农场，现在和我们分离了。说了半天，三个支部工作就是金兆良的一支部在干。
处长又问金兆良在单位职工中评价如何。书记说这个没问题，年终考核和优秀评比，有些副局长都比不过他。人事处长听到这里笑了。说何书记呀，这个金兆良不提拔都不行了。如果你们局里现在要提拔一个副书记，连候选人都不用提名，你觉得你们局里的职工会选谁？
书记在回去的路上还在想着今天和人事处长的谈话。他不得不承认人事处长的脑子就是聪明，为了提拔一个人，竟然能办得如此滴水不漏。处长委婉地告诉他，可以和局长开诚布公地把这件事谈一下，人家小伙子本来表现就不错，上面又有大厅长点名要用，何乐而不为呢？
第二天上班，书记来到金处长的办公室。看到他在那个大书架上不知道翻着什么，弄得灰头土脸的。看到书记进来了，他停下来请书记坐，他知道书记找他肯定有话要说。
书记说金处长，你这次可把我瞒得够扎实的了。金处长一脸茫然，说书记你这话没头没脑的，我不知道从何说起。书记说我前些日子问你，这个副局长你是什么想法，你给我找了一堆话搪塞，我还以为你真是没有想法也没有门路。哪想到你现在搞得这么低调，大厅长都直接过问了！
金处长一听到大厅长过问，心里清楚是表叔在起作用。他也不想瞒书记，就过去关上门，给他讲这个听着像个笑话一样的“走后门”故事。
书记给局长转达了人事处的意思，当然，至于大厅长和金兆良的关系，他沿用了人事处长的话，在这里没有必要讲得那么清楚，在书记看来，自己和金兆良之间除了上下级关系，更多的是朋友之间的交情。
局长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行政处长竟然有这么厉害的关系，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说，书记，你看我们的处长们在后面做些什么事情，我们都不知道。这个金兆良一方面在职工面前把自己扮演成一个不追求名利的君子，另一方面是不择手段，什么都要得到！一个金兆良一个韦建锋，我可能都看错了！
书记说，局长你可能想多了。韦建锋事情办得是欠妥一些，估计也是孙局长出的点子。但也没出大格，只是政治方面幼稚一些；我觉得金兆良恰恰是为了维护你和班子，是真正在支持你。
局长没有插话。书记说，局长你想，如果人家金兆良真的想当这个副局长，还用得着绕这么大弯子？正因为他支持你，所以才不去和这几个处长争，等以后的机会。厅长都调来一年多了，咱们两个谁听到金处长提过一句他们家和厅长的关系？他要早提这茬的话，在这次提拔副局长上，咱们保准都要考虑这个因素，毕竟人家自身条件不差，群众基础又好。为什么不说？我现在想通了，他就是不想干扰我们的判断。
局长一直在听，书记说的全部在理。金兆良呀金兆良，你也真够沉得住气，废话一天比谁都多，偏偏这句话你就能装在肚子里一年多，也不怕把你给憋坏了。
刘厅长那天看似随意提起了金兆良，随意到好像无意中的一个话题牵涉到了一样。但是作为一个人事处长，对领导的每一句都很敏感，说成是过敏性反应都不为过。
他和金兆良打交道还是挺多的，工作干得不错，最起码在他分管的人事工作方面都是积极和突出的。他多次在厅里看到他跟着局长书记来开会或者办事，看得出，他和领导之间关系相当不错。人事处长以前和他们班子在一起吃过饭，听别人说过，他在单位上是局长最信得过的人。
他在电脑上打开了金兆良的电子档案，仔细审阅着上面的信息，试图寻找出和厅长的某种关联。他也知道，听不懂领导的意图意味着什么，尤其是一个才调来一年多的新厅长。他不愿意再在这里闭门造车了，他准备找捷径解决这个问题。
王杏伟坐在办公室看着报纸，今天厅长难得地坐在办公室没有出去。他现在已经是省厅的办公室副主任，工作分管只写着一项信访，其实就这一项，他都不用干，他的任务就是厅长的秘书，厅里的人都戏称他是厅长的“御前带刀侍卫”。接到人事处长电话的时候，他边往楼下走边想，人事处长找我会有什么事情。
到人事处下一层楼就是。处长一个人坐一个单间，在最拐角处。在机关有一个有趣的现象，任何一个部门，越是找的人多的领导或者部门，都恨不得把自己变成隐形人，让自己的办公室躲在哪一个角落，不被人所注意。
处长站起来和他握手，他故意用双手握住处长的手，让处长感觉到他的夸张。处长笑着说，王主任你给的这待遇，我受不住呀。王杏伟说你大处长受不了谁又能受得了这份大礼。
处长知道王杏伟时间宝贵，他的时间决定于厅长。厅长又是个急性子，说走就走。所以干脆来了个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处长说，杏伟呀，老哥向你打听个事，说起来这个也不太合适。王杏伟没有接话，听他往下说。
“老板昨天回来召见我，了解了一下各单位考察干部的情况，你进来的时候也听到了，”处长说，“厅长问到那个金兆良，你也别怪老哥心思多，我就想打听一下这个金兆良是个什么来路，让老板亲自过问，还请兄弟指点迷津。”
厅里的处长们都把厅长私下叫做老板。人事处长是一个儒雅的中年人，看着更像一个大学教授之类的人物。王杏伟知道，处长今天是放下身段了，又是兄弟相称，又是指点迷津的。他心里清楚，厅长给他留给的问题可能只是一个哑谜，那么这个哑谜怎么个猜法完全取决于自己对处长的引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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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杏伟有意让自己的脸上呈现出一种为难的神色，皱了皱眉头，这些都没有逃过处长的眼睛。处长起身给他倒茶，说我这茶可是新茶，王主任喝完以后端回去喝。
王杏伟说处长今天问的这个问题吧，其实倒也不是多为难的事情，但你知道我现在这个角色，有些话说了不太合适，这毕竟牵涉到厅长的私事。
处长给他吃了个定心丸，说杏伟呀，这个只是你我兄弟之间的一点私房话，我把你没当办公室主任看，你也别把我当人事处长，你就当给老哥帮个忙，别让我把老板的意思给弄岔了，那可就麻烦了。
王主任听到这里心里有了底。其实在他说出金兆良三个字的时候，他已经在心里打着腹稿，如何把这件事情办得不着痕迹。王主任说厅长前天是带着他和司机回了一趟老家，晚上住了一夜。“老太太拉着老板的手，埋怨儿子把他安顿的事不当事。老板就给老太太保证，说自己到这边时间不长，回去抓紧办。”王主任停了一下，看着处长在专心听，“晚上老板在家里陪老太太，我和司机到县上住去了，回来的路上，老板接了个电话，说您老就别再操心了，这是个小事，一定办好。老板挂了电话说，我这老娘呀，也操心上干部的事了，金兆良这小子呀，净添乱！”
处长听懂了王杏伟话里要表达的意思。金兆良和厅长家关系深厚；厅长到任后家里一直在催，嫌把金兆良没有提拔；厅长答应马上就办。能让厅长老娘关心的人物，那是什么关系？他没有想到这个金兆良后面竟然有这么硬的靠山！他就在心里感叹，我的厅长哎，就这你老人家还问我，秦志单位下面有个金兆良吧？好在我把事情搞清楚了，不然哪天让您老人家给个冷脸都不知道自己哪一出唱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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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长说各单位班子都在动，这是个好机会。你们班子如果推荐这个金兆良，应该没有问题吧。书记实话实说，秦局长推荐的人还真不是这个金兆良，目前的想法是让哪个业务处长上这个职位。人事处长说他不是挺欣赏这个小伙子的吗？为什么又推荐别人。书记就把局长和他谈话的意思讲了。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坐在沙发上喝茶。人事处长说，你们班子主要领导，当然现在秦志的意思是金兆良在业务和学历上方面，与其他处长相比没有优势。那么如果反过来说，金兆良的优势是什么？一直在综合部门工作，组织协调能力是强项；他好像还是你们的支部书记？
书记说我们局里是总支，下面有三个支部，金兆良是第一支部书记，管的是在职党员；第二支部是离退休党员，其实工作还是第一支部在做；第三支部就是下面那个农场，现在和我们分离了。说了半天，三个支部工作就是金兆良的一支部在干。
处长又问金兆良在单位职工中评价如何。书记说这个没问题，年终考核和优秀评比，有些副局长都比不过他。人事处长听到这里笑了。说何书记呀，这个金兆良不提拔都不行了。如果你们局里现在要提拔一个副书记，连候选人都不用提名，你觉得你们局里的职工会选谁？
书记在回去的路上还在想着今天和人事处长的谈话。他不得不承认人事处长的脑子就是聪明，为了提拔一个人，竟然能办得如此滴水不漏。处长委婉地告诉他，可以和局长开诚布公地把这件事谈一下，人家小伙子本来表现就不错，上面又有大厅长点名要用，何乐而不为呢？
第二天上班，书记来到金处长的办公室。看到他在那个大书架上不知道翻着什么，弄得灰头土脸的。看到书记进来了，他停下来请书记坐，他知道书记找他肯定有话要说。
书记说金处长，你这次可把我瞒得够扎实的了。金处长一脸茫然，说书记你这话没头没脑的，我不知道从何说起。书记说我前些日子问你，这个副局长你是什么想法，你给我找了一堆话搪塞，我还以为你真是没有想法也没有门路。哪想到你现在搞得这么低调，大厅长都直接过问了！
金处长一听到大厅长过问，心里清楚是表叔在起作用。他也不想瞒书记，就过去关上门，给他讲这个听着像个笑话一样的“走后门”故事。
书记给局长转达了人事处的意思，当然，至于大厅长和金兆良的关系，他沿用了人事处长的话，在这里没有必要讲得那么清楚，在书记看来，自己和金兆良之间除了上下级关系，更多的是朋友之间的交情。
局长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行政处长竟然有这么厉害的关系，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说，书记，你看我们的处长们在后面做些什么事情，我们都不知道。这个金兆良一方面在职工面前把自己扮演成一个不追求名利的君子，另一方面是不择手段，什么都要得到！一个金兆良一个韦建锋，我可能都看错了！
书记说，局长你可能想多了。韦建锋事情办得是欠妥一些，估计也是孙局长出的点子。但也没出大格，只是政治方面幼稚一些；我觉得金兆良恰恰是为了维护你和班子，是真正在支持你。
局长没有插话。书记说，局长你想，如果人家金兆良真的想当这个副局长，还用得着绕这么大弯子？正因为他支持你，所以才不去和这几个处长争，等以后的机会。厅长都调来一年多了，咱们两个谁听到金处长提过一句他们家和厅长的关系？他要早提这茬的话，在这次提拔副局长上，咱们保准都要考虑这个因素，毕竟人家自身条件不差，群众基础又好。为什么不说？我现在想通了，他就是不想干扰我们的判断。
局长一直在听，书记说的全部在理。金兆良呀金兆良，你也真够沉得住气，废话一天比谁都多，偏偏这句话你就能装在肚子里一年多，也不怕把你给憋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