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人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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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上访

    书记是在上班的路上接到局长电话的。农场的职工,确切地说,是农场的干部到省厅上访,现在已经坐在省厅的信访室了。局长今天到河西陪着省上有关单位领导调研,这个事情就由书记处理了。

    书记到农场去过几回,对场里的班子成员还是比较熟悉的。他和金处长坐着小乔的车,路上谈起了农场的事情。农场在局领导班子分工中,不归他管。可现在农场名义上已经划归阳城市,他必须代表班子去交涉这个问题。

    书记在路上和金处长聊起农场的事情。金处长说现在的情况是,阳城市把农场交给城关区管理,让他们竞争上岗。这些人懒散惯了,怕的是区里不会给安置好单位,现在要给省局施加压力,替他们谋个好出路。书记说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两个人到了省厅信访室,就看到坐着一屋子人。省厅的信访室不大,就感觉到处是人。书记看到农场的书记在,就问了一声说是你们十一个都来了?李书记说,何书记,我们来了八个人,有三个人家里走不开。现在也是没办法,只有请省局给我们做主。段希鹏就大声嚷嚷说老李你不要和他们说,和他们说顶个屁用。我们要和省厅谈,省厅不管我们就到省委去。何书记听到这里就有些火了,你现在就可以到省委去!你这是什么态度,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吗?边上一个中年人就说,你不要以为你是领导就可以随便训人,你现在又管不了我们,你凭什么训我们!金处长记得这个人也姓何,在场里是段的拥护者和追随者。

    金处长在心里算着看是哪三个人没来。一个女同志看到他在那里环视,就讥讽说,哎哟,金大处长,数人吗?有三个没来。这把我们数了以后,是中午给我们管饭呢还是准备让往派出所抓呢?金处长说管饭我可能还没那义务,你们口口声声已经不归我们管了,我有那个必要吗?派出所抓你们干嘛呢,等会你们还要到省委呢,耽误了大事怎么办?这个女的突然像记起了什么一样,说金大处长,不说我还忘记了,你把我的职称问题这么多年都没解决,我还正准备到局长跟前告你去呢!金处长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人家说的职称问题是什么,这么多人又不好问,就含糊其辞地说,省委的大门都向你们敞开着,何况局长的办公室。你爱告什么告去!段就向那个女的说,你别和他废话,有事向省厅反映。

    金处长就和何书记两个在门口的椅子上坐着,农场的李书记说等一下省厅的办公室主任就要来,已经给打了电话了。正说着呢,就看到对着门的那些人都哗啦啦地往起来站,书记和金处长也就随着站起来。进来的是省厅办公室副主任。一进来就说,你这个金处长,到这也给农场的人倒个水,毕竟是你们场的嘛,好多人还是我的校友呢!副主任和金处长关系很熟,也是从下面的站上提拔起来的,一听这一口官腔,金处长就一肚子的气,马上话里带刺了:省厅是你们的地盘,我哪里知道你的开水杯子在哪放!副主任也没想到金处长会当这些人的面给他不给面子,也就不好意思再说下去,就在中间别人让的一个位子上坐了下来,用一种自认为很有范的口气说:何书记,这些同志都是在下面吃了很多苦的同志们,好多人的工作年限比我都长,现在交接到这个时候,你们省局要把他们妥善安置好嘛!

    何书记知道这是省厅新提拔的年轻副县级干部,也知道他们这德性,是想在这些农场的人面前树立威信。但他作为一个多年的领导干部,不会像金处长那样和他一般见识。于是软中带硬地说,农场移交,这是省上的意思,我们已经在尽力做好我们的事情,农场职工,应该说是干部不服从地方的调配,那么只能交给省厅解决了。

    农场的几个人,尤其是段希鹏,一听到副主任说是什么在下面吃了苦呀,工作年限比他长,又是校友什么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因为这说的就是他。他看到副主任在这里“收拾”省局的书记和处长,从心里高兴。正在椅子上坐着四平八稳的副主任突然站起来,何书记和金处长背对着门,一回头才看到是办公室主任肖主任来了。

    肖主任进来和何书记握了手,又和农场的李书记握了手,坐在副主任让出的椅子上。声音不高但很有威严地问了一句:“今天你们这兴师动众地到省厅来,是为了啥事?哪个来说?”段希鹏就说是对移交方案不满意。肖主任就问你认为怎么样才满意?段希鹏就说区里让他们竞争上岗,他们一是年龄大了,二是有家有口,乡下的单位肯定不能去。肖主任问你们现在的农场在哪里,市中心吗?段的声音就越来越低,说是在乡下。肖主任就笑着说,你们再别指望有这样的好事,人不能贪心知道吗?成家了都有家有口,谁说了乡下的单位就不能去。段说我们能不能见一下厅长?肖主任说当然可以见,厅长就是人见的。你们想见,我随时安排,你准备说什么我听听,如果还是这些话,厅长可没有我好说话,你自己掂量。

    事情总是这么可笑。农场一群人和在上次的“三对面”会议上一样,在省厅办公室面前是唯唯诺诺,一到省局跟前就有些凶猛了。肖主任问再有什么需要解决的?一个个都说没有了,从信访室退了出去。肖主任就说何书记呀,这些人要赶紧给安置了,时间长了,厅长对你们班子就会有看法。何书记说是呀,局长也是天天催区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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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副主任说你这个金处长,给人一点面子都不给,让我下不了台嘛。金处长说你也别拿我在场里这些人跟前充胖脸,我怎么样的一个人你不清楚?别说你一个副主任,就是这厅里的好多处长,我当个人尊着的也没几个。副主任就干笑着说你这兄弟呀,脾气咋就一点不变呢?

    下午一到办公室,金处长接到局长电话。局长在乡下信号不好,就说今天场里的那个女同志给他打电话了,他在外面也没有多说,反正就是职称的什么问题,让他给好好答复,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捅娄子。电话刚接完没一会,那个女的就已经在门口了。

    金处长就说什么事你说。她是一个人来的,没有了在省厅那边的狂劲了。怯怯地说她都在场里工作这么多年了,还是一个助理职称,省局没有给她办中级职称,明显是把他们农场另眼看待呢。金处长说你的成果呢?每年十二月份报职称,你们场里小高小曹都评上了,你干什么去了?她就辩解说自己那年生孩子去了。金处长说你怀的是哪吒吗?生了几年呢?我都怀疑你有没有成果!你们场里的人真有意思,怎么都想浑水摸鱼呢?一交接,乡里单位想进城了,职称也想给你怎么往上拔一截?主要是拔不上去,就是能拔上去,给你这种人也不拔!这还没交出去,一个一个就翻身农奴把歌唱了?别说你找局长,找厅长也是这么回事!还有什么事是我这个级别能解决的吗?那个女的就站起来说,没有了没有了,谢谢金处长!金处长就又想起了省厅的那个副主任,感觉自己刚才训人的水平比他高得多。

    一个电话打到金处长的座机上,号码是个手机,看着眼生。金处长问是谁,说是你猜猜看。金处长说我没哪兴趣,不说就挂了。对方就说你他妈的什么毛病,我是党校一块学习的杨志生呀,你忘了?金处长说志生呀,忘记了谁也不会忘了你。对方就说晚上一块吃个饭,还有几个同学也都叫上。金处长就说晚上谁请客?志生就说你请客,我拿酒。金处长说那也行,我订地方,再把我们书记请上,给你们长个面子,怎么样?志生说,那就好,知道你老哥面子大。

    金处长过去问书记晚上有没有事,给他长个脸。书记笑着说事倒没有,不知道去了合适不。金处长就说在党校学习认了几个人,晚上一块喝个酒。书记说那我给家里说一声。

    金处长打电话订了个包厢,记得今天上午财务处刚给他报了六千块钱的帐,给副处长还了三千三,心里还想着这些钱不知道晚上够不够。又不记得身上原来还有多少钱,就把手伸进外衣兜里掏。他上班的时候就把外套在椅背上搭着。手伸进兜里摸了一下,什么也没有,就下意识地在另一个兜里摸。这一摸就出了一身汗。两个兜都是空的!站起来摸裤兜,里面装着几块零钱。他开始回忆今天的行踪:中午他和书记还有小乔在外面吃的拉面,他埋单的时候书记还说金处长这两天光阴不错,装这么多钱;进办公室把外套挂在椅背上,离开的时间就是到书记办公室的那一阵子。谁这么大胆?近三千元,一个月等于白干了。心疼也没办法,过去给书记一说,书记也很可惜,都说这单位上的不可能干吧,这也胆子太大了吧。

    一会儿出门的时候,金处长问门房师傅,问今天四点左右有没有生人在院子出入。老头赶紧拿出一个登记薄,说处长你看,我们对外来人口出入都有登记的。金处长拿来一看,农场的那个女的名字后面这样记着:鲁艳,14:40—14:56,这个时间段,也正是在办公室他给说完话这个时段,心里就想,这真是丢了钱,把谁都当贼开始怀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