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裴廓德号”与“处女号”相遇(1)
命中注定的这一天终于来到了，我们恰好遇到了“处女号”。它的船长德里克·德·迪尔是德国不莱梅人。
荷兰人和德国人在历史上曾有一段时间成为世界顶级的捕鲸族，而如今却是默默无闻。不过，每隔一段很长时间，仍然偶尔还能在太平洋上看到他们的国旗。
不知什么缘故，“处女号”好像很急于要向“裴廓德号”表示请安问候。它跟“裴廓德号”还相隔一段距离，就掉头顶风停下，然后放下一只小艇。载着船长的小艇迫不及待地朝我们划过来，船长焦急地站在艇头而不是艇艄。
“喂，他手里拿着什么呀？”斯达巴克指着那个德国人手里晃来晃去的东西嚷道。“怎么可能呢！——一只油灯加油壶！”
“不对，”斯塔布说，“不对，不对，是一只咖啡壶，斯达巴克先生；他是来给我们煮咖啡的，这个日耳曼人。你没有看到他旁边还有一个大铁罐吗？那里面装着开水呢。啊！他这个人还真不错，这个日耳曼人。”
“去你的！”弗拉斯克叫道，“那是一只油灯加油壶跟一个油罐。他没有油啦，是来讨油的。”
一艘鲸油船在捕鲸渔场向外人借油，不管看来有多么稀奇古怪，也不管这件事跟那句“送煤送到纽卡斯尔”古老谚语多么的自相矛盾，有时候它真的会发生。而眼下船长德里克·德·迪尔的的确确，手里拿着一只油灯加油壶，正如弗拉斯克所说的。
船长德里克攀上甲板，亚哈生硬地跟他打了个招呼，根本不在意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可是，这个德国人说话断断续续，说着一口难懂的方言，而且他对白鲸一无所知；他马上把话题转向他的油灯加油壶和油罐，还做了一番说明，——他从不莱梅带来的油一滴也不剩，而鱼连影子也没有，油料补充不上；最后，他暗示说，他的船确实是捕渔业中所特称的“干净”船（意即一只空船），真是一艘名副其实的“处女号”。
满足了他的需求后，德里克就告别了。可是他还未靠近自己的大船边，两艘大船的桅顶上同时有人高声喊叫发现了大鲸群。德里克，来不及停下来把油壶和油罐放到大船上，就立即掉转艇头，去追赶那些海中巨兽“加油壶”。
这时，猎物在下风处跃了跳着，德里克的小艇和随后跟来的另外三只德国小艇，已经抢在“裴廓德号”小艇的顶前头了。一共有八条同时游来的大鲸。显然它们闻到危险的气味，于是靠成一排，快速地顺着风游去，它们的侧部紧紧地靠在一起，如同八匹并驾齐驱的骏马。在它们的身后留下一片又大又宽的尾波，如同一在海上不停地铺展开来的阔张大的羊皮纸。
在这片急速流动的浪花后面几十英尺的海水中，游动着一条身躯硕大、背峰隆起的老鲸。从它那缓慢的游速以及浑身罕见的淡黄色来判断，好像患了什么病。这条鲸是否跟前面的同为一群，还有待商榷，像它这样“年高德劭”的海中巨兽，按惯例不可能合群往往是“孤单一人”。但是，它却紧跟在它们后面，即使它们向后甩出的水花势必阻碍着它的游动，从它那张宽大的嘴巴喷出来的浪花或者说是浪涛形成了一股浪沫飞溅的急流，好似两股敌对的激流相碰时所掀起的浪涛。它喷水很短很慢，很费劲；喷水时采取一种先压住然后喷出的方式，在水花四溅中显得力不从心。紧接着，它体内好像有一阵奇怪的骚动，它深潜于水中的尾部出现排泄物，身后的一大片水中咕噜咕噜地冒着水泡。
“谁有止痛药？”斯塔布说道，“我看它是闹肚子了。老天爷！想一想它那准有半英亩大的肚皮，竟然闹起肚子痛来啦！逆风正在它肚皮里举行圣诞节狂欢呢，伙计们。这种从‘船尾’吹来的逆风我倒是生平第一次遇到呢；喂，以前可有过这样乱‘驶’的大鲸？它一定是丢失了‘舵柄’啦。”
这条老鲸就像一艘超载的东印度公司商船，甲板上装着许多惊惶不安的种马，正在沿着印度斯坦海岸行驶，一路上歪歪斜斜、时隐时现、左右摇摆、翻腾滚动，拖着它那年迈的躯体，不时地翻动着它那笨重的两侧，它游动失常的原因：是它的右鳍只剩下一段怪异的残桩。究竟这只鳍是在战斗中损失了，还是天生就没有，没人能说得清。
“等一等，老朋友！让我给你一根吊索，把你受伤的手臂吊住吧，”心肠硬的弗拉斯克指着身边不远处的一根捕鲸索叫道。
“当心别让它用吊索把你吊住了，”斯达巴克嚷道，“快划呀，那个德国人要把它抢走啦。”
所有争逐的小艇都是一个目的，全力划过去捕捉这一条大鲸，它不仅最大，因而也是最贵重的，而且它也离我们最近，其他那些大鲸游动的速度很快，一时半会根本追捕不上。关键时刻，“裴廓德号”的三只小艇一下子超过了后来才放下来的三只德国人小艇。可是，德里克乘坐的小艇由于早一步动身，所以它还是抢在前头，虽然他的异国对手随时可能超越他。“裴廓德号”的水手们惟一担心的是，德里克已经靠近目标，他们还未完全超过他，他很有可能把鱼叉投了出去。至于德里克本人，他好像很自信他会“捷足先登”，所以他还偶尔对着其他小艇，晃动他那加油壶，做出嘲弄的姿势。
“这条忘恩负义的狗！”斯达巴克大声骂道：“他竟敢用不到五分钟之前，我给他加满油的破烂罐子嘲弄我！”于是，他便非常严肃地说起他所惯用的耳语来：“加油干，伙计们！盯住它！”
“伙计们，我把道理告诉你们吧，”斯塔布朝着小艇上的其他水手大声喊道，“按照我的宗教信仰，我是决不会发怒的。不过，我恨不得吃这个恶棍日耳曼人的肉——快划呀——对不对？你们准备让那个流氓给打败吗？你们喜爱白兰地吗？最卖力的人，就赏他一大桶白兰地。喂！你们当中怎么没有人气炸了血管呢？是谁抛锚啦——我们竟寸步不能动了——我们前进不了啦。喂，艇底正在长草啦——天呀，桅杆上种子正在发芽啦！这可不行，伙计们。你们快看那个日耳曼人！伙计们，总之，你们究竟怒不怒，拼不拼呀？”
“啊！瞧它吐出来的泡沫呀！”弗拉斯克跳上跳下地叫道，“脊峰多么的大呀！——啊，朝着那块牛肉冲吧——要像根圆木一样躺在那儿！啊！伙计们，使劲冲呀——晚餐吃炸油饼和蚶子，你们可知道，伙计们——烤哈肉和松饼——啊，快，快，使劲冲呀——它足有一百桶油——不要放过它——啊，不要放过它！——看那个日耳曼人——啊，伙计们，你们难道不愿意为肉布丁拼命划吗——大傻瓜！真是傻瓜加傻瓜！你们不喜爱鲸脑油吗？——那可是三千美金啦，伙计们！——一家银行！——整整一家银行！英格兰银行！——啊，快，快，快呀！那个日耳曼人要干嘛？”
此时，德里克正对着划上来的小艇，准备把油壶还有油罐一起摔过去，这样做意在一箭双雕：既阻止敌人的去路，又可以利用他向后猛仰的反作用力，来加速他自己的小艇往前行驶的速度。
“这只无礼的德国小艇！”斯塔布叫道，“划呀，伙计们，拿出像装有一万五千红毛鬼的战船的劲头来。说说看，塔希蒂戈；为了维护盖黑特老字牌的荣誉，你可无怨无悔哪怕累得你的脊椎骨折断为二再折断为二十块呢？你说呀？”
“我说，把命都豁出去了，”这个印第安人大声说道。在这个德国人令人难受的却又是公平的嘲弄的刺激下，“裴廓德号”的三只小艇这时并排向前划去；一眨眼似乎就可靠近他。就在那个沾沾自喜、潇洒自在而颇有骑士风度的船长快要迫近猎物时，大副、二副、三副便傲然站立起来，频频以兴高采烈的叫声给身后的桨手打气，“瞧，那只小艇向前溜过去啦！大风万岁！打倒这个日耳曼人！超过他！”
德里克心里明白，他原本就占先一着，尽管对手勇气十足地拼命赶上来，他也一定会赢得这场比赛的，如果不是坐在小艇中间的一位桨手因划水太深而扳住桨叶一事，突然要求他做出恰当判断而及时改正的话。这位笨拙的桨手拼命挣脱大风的阻力，而这样做却险些把小艇弄翻，德里克怒不可遏地责骂水手；——这正好给斯达巴克、斯塔布和弗拉斯克一个绝妙的机会。他们一声大吼，拼命向前一划，艇身斜着一下子冲到德国人的小艇后面。再过一会儿，四只小艇便斜列着迫近大鲸尾波，而就是大鲸激起的浪花四溅的波涛，弥漫在这些小艇两侧的。
这真是最可怕、最可怜而又使人发狂的场景。鲸已露头，向前游去，不断吃力地喷着水；在极度恐惧下，它那畸形的鳍不停的拍击着。它摇摇晃晃地乱窜，这只惊恐的海中巨兽只有沉默，好像全身被链条拴住了，被人施了魔法；它不能发声，除了喷水时从喷水孔中喷出来的那股闷声，令人顿生难以言状的怜悯心。然而，它那惊人的躯体，它那城门吊闸似的大颚和它那硕大无朋的尾巴，却足以令身体最强壮而又对它怀有恻隐之心的人望而丧胆。
德里克这时觉察到，再过一会儿就会给“裴廓德号”的人占了上风使自己的全盘计划落空，所以他决断，与其让这最后的机会白白溜走，不如放手一搏以最不寻常的长距离投掷来冒一下风险。
可是，当他的叉鱼手站起来刚要投掷时，“裴廓德号”的三只老虎——隗魁、塔希蒂戈和达格，全都本能地跳起身来，站成一条斜线，同时瞄准他们的倒钩；然后从那个德国人叉鱼手的头顶投了出去，他们那三枝南塔开特的鱼叉深深地插进了大鲸的身上。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迷雾和“白焰”！大鲸勃然大怒，猛的向前冲去，那三只小艇便砰地一声把德国人的小艇撞向一边，猛烈的碰撞力把德里克和那扑了个空的叉鱼手一起摔了出去。三只小艇如飞一般地掠过他们，径自向前划去。
荷兰人和德国人在历史上曾有一段时间成为世界顶级的捕鲸族，而如今却是默默无闻。不过，每隔一段很长时间，仍然偶尔还能在太平洋上看到他们的国旗。
不知什么缘故，“处女号”好像很急于要向“裴廓德号”表示请安问候。它跟“裴廓德号”还相隔一段距离，就掉头顶风停下，然后放下一只小艇。载着船长的小艇迫不及待地朝我们划过来，船长焦急地站在艇头而不是艇艄。
“喂，他手里拿着什么呀？”斯达巴克指着那个德国人手里晃来晃去的东西嚷道。“怎么可能呢！——一只油灯加油壶！”
“不对，”斯塔布说，“不对，不对，是一只咖啡壶，斯达巴克先生；他是来给我们煮咖啡的，这个日耳曼人。你没有看到他旁边还有一个大铁罐吗？那里面装着开水呢。啊！他这个人还真不错，这个日耳曼人。”
“去你的！”弗拉斯克叫道，“那是一只油灯加油壶跟一个油罐。他没有油啦，是来讨油的。”
一艘鲸油船在捕鲸渔场向外人借油，不管看来有多么稀奇古怪，也不管这件事跟那句“送煤送到纽卡斯尔”古老谚语多么的自相矛盾，有时候它真的会发生。而眼下船长德里克·德·迪尔的的确确，手里拿着一只油灯加油壶，正如弗拉斯克所说的。
船长德里克攀上甲板，亚哈生硬地跟他打了个招呼，根本不在意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可是，这个德国人说话断断续续，说着一口难懂的方言，而且他对白鲸一无所知；他马上把话题转向他的油灯加油壶和油罐，还做了一番说明，——他从不莱梅带来的油一滴也不剩，而鱼连影子也没有，油料补充不上；最后，他暗示说，他的船确实是捕渔业中所特称的“干净”船（意即一只空船），真是一艘名副其实的“处女号”。
满足了他的需求后，德里克就告别了。可是他还未靠近自己的大船边，两艘大船的桅顶上同时有人高声喊叫发现了大鲸群。德里克，来不及停下来把油壶和油罐放到大船上，就立即掉转艇头，去追赶那些海中巨兽“加油壶”。
这时，猎物在下风处跃了跳着，德里克的小艇和随后跟来的另外三只德国小艇，已经抢在“裴廓德号”小艇的顶前头了。一共有八条同时游来的大鲸。显然它们闻到危险的气味，于是靠成一排，快速地顺着风游去，它们的侧部紧紧地靠在一起，如同八匹并驾齐驱的骏马。在它们的身后留下一片又大又宽的尾波，如同一在海上不停地铺展开来的阔张大的羊皮纸。
在这片急速流动的浪花后面几十英尺的海水中，游动着一条身躯硕大、背峰隆起的老鲸。从它那缓慢的游速以及浑身罕见的淡黄色来判断，好像患了什么病。这条鲸是否跟前面的同为一群，还有待商榷，像它这样“年高德劭”的海中巨兽，按惯例不可能合群往往是“孤单一人”。但是，它却紧跟在它们后面，即使它们向后甩出的水花势必阻碍着它的游动，从它那张宽大的嘴巴喷出来的浪花或者说是浪涛形成了一股浪沫飞溅的急流，好似两股敌对的激流相碰时所掀起的浪涛。它喷水很短很慢，很费劲；喷水时采取一种先压住然后喷出的方式，在水花四溅中显得力不从心。紧接着，它体内好像有一阵奇怪的骚动，它深潜于水中的尾部出现排泄物，身后的一大片水中咕噜咕噜地冒着水泡。
“谁有止痛药？”斯塔布说道，“我看它是闹肚子了。老天爷！想一想它那准有半英亩大的肚皮，竟然闹起肚子痛来啦！逆风正在它肚皮里举行圣诞节狂欢呢，伙计们。这种从‘船尾’吹来的逆风我倒是生平第一次遇到呢；喂，以前可有过这样乱‘驶’的大鲸？它一定是丢失了‘舵柄’啦。”
这条老鲸就像一艘超载的东印度公司商船，甲板上装着许多惊惶不安的种马，正在沿着印度斯坦海岸行驶，一路上歪歪斜斜、时隐时现、左右摇摆、翻腾滚动，拖着它那年迈的躯体，不时地翻动着它那笨重的两侧，它游动失常的原因：是它的右鳍只剩下一段怪异的残桩。究竟这只鳍是在战斗中损失了，还是天生就没有，没人能说得清。
“等一等，老朋友！让我给你一根吊索，把你受伤的手臂吊住吧，”心肠硬的弗拉斯克指着身边不远处的一根捕鲸索叫道。
“当心别让它用吊索把你吊住了，”斯达巴克嚷道，“快划呀，那个德国人要把它抢走啦。”
所有争逐的小艇都是一个目的，全力划过去捕捉这一条大鲸，它不仅最大，因而也是最贵重的，而且它也离我们最近，其他那些大鲸游动的速度很快，一时半会根本追捕不上。关键时刻，“裴廓德号”的三只小艇一下子超过了后来才放下来的三只德国人小艇。可是，德里克乘坐的小艇由于早一步动身，所以它还是抢在前头，虽然他的异国对手随时可能超越他。“裴廓德号”的水手们惟一担心的是，德里克已经靠近目标，他们还未完全超过他，他很有可能把鱼叉投了出去。至于德里克本人，他好像很自信他会“捷足先登”，所以他还偶尔对着其他小艇，晃动他那加油壶，做出嘲弄的姿势。
“这条忘恩负义的狗！”斯达巴克大声骂道：“他竟敢用不到五分钟之前，我给他加满油的破烂罐子嘲弄我！”于是，他便非常严肃地说起他所惯用的耳语来：“加油干，伙计们！盯住它！”
“伙计们，我把道理告诉你们吧，”斯塔布朝着小艇上的其他水手大声喊道，“按照我的宗教信仰，我是决不会发怒的。不过，我恨不得吃这个恶棍日耳曼人的肉——快划呀——对不对？你们准备让那个流氓给打败吗？你们喜爱白兰地吗？最卖力的人，就赏他一大桶白兰地。喂！你们当中怎么没有人气炸了血管呢？是谁抛锚啦——我们竟寸步不能动了——我们前进不了啦。喂，艇底正在长草啦——天呀，桅杆上种子正在发芽啦！这可不行，伙计们。你们快看那个日耳曼人！伙计们，总之，你们究竟怒不怒，拼不拼呀？”
“啊！瞧它吐出来的泡沫呀！”弗拉斯克跳上跳下地叫道，“脊峰多么的大呀！——啊，朝着那块牛肉冲吧——要像根圆木一样躺在那儿！啊！伙计们，使劲冲呀——晚餐吃炸油饼和蚶子，你们可知道，伙计们——烤哈肉和松饼——啊，快，快，使劲冲呀——它足有一百桶油——不要放过它——啊，不要放过它！——看那个日耳曼人——啊，伙计们，你们难道不愿意为肉布丁拼命划吗——大傻瓜！真是傻瓜加傻瓜！你们不喜爱鲸脑油吗？——那可是三千美金啦，伙计们！——一家银行！——整整一家银行！英格兰银行！——啊，快，快，快呀！那个日耳曼人要干嘛？”
此时，德里克正对着划上来的小艇，准备把油壶还有油罐一起摔过去，这样做意在一箭双雕：既阻止敌人的去路，又可以利用他向后猛仰的反作用力，来加速他自己的小艇往前行驶的速度。
“这只无礼的德国小艇！”斯塔布叫道，“划呀，伙计们，拿出像装有一万五千红毛鬼的战船的劲头来。说说看，塔希蒂戈；为了维护盖黑特老字牌的荣誉，你可无怨无悔哪怕累得你的脊椎骨折断为二再折断为二十块呢？你说呀？”
“我说，把命都豁出去了，”这个印第安人大声说道。在这个德国人令人难受的却又是公平的嘲弄的刺激下，“裴廓德号”的三只小艇这时并排向前划去；一眨眼似乎就可靠近他。就在那个沾沾自喜、潇洒自在而颇有骑士风度的船长快要迫近猎物时，大副、二副、三副便傲然站立起来，频频以兴高采烈的叫声给身后的桨手打气，“瞧，那只小艇向前溜过去啦！大风万岁！打倒这个日耳曼人！超过他！”
德里克心里明白，他原本就占先一着，尽管对手勇气十足地拼命赶上来，他也一定会赢得这场比赛的，如果不是坐在小艇中间的一位桨手因划水太深而扳住桨叶一事，突然要求他做出恰当判断而及时改正的话。这位笨拙的桨手拼命挣脱大风的阻力，而这样做却险些把小艇弄翻，德里克怒不可遏地责骂水手；——这正好给斯达巴克、斯塔布和弗拉斯克一个绝妙的机会。他们一声大吼，拼命向前一划，艇身斜着一下子冲到德国人的小艇后面。再过一会儿，四只小艇便斜列着迫近大鲸尾波，而就是大鲸激起的浪花四溅的波涛，弥漫在这些小艇两侧的。
这真是最可怕、最可怜而又使人发狂的场景。鲸已露头，向前游去，不断吃力地喷着水；在极度恐惧下，它那畸形的鳍不停的拍击着。它摇摇晃晃地乱窜，这只惊恐的海中巨兽只有沉默，好像全身被链条拴住了，被人施了魔法；它不能发声，除了喷水时从喷水孔中喷出来的那股闷声，令人顿生难以言状的怜悯心。然而，它那惊人的躯体，它那城门吊闸似的大颚和它那硕大无朋的尾巴，却足以令身体最强壮而又对它怀有恻隐之心的人望而丧胆。
德里克这时觉察到，再过一会儿就会给“裴廓德号”的人占了上风使自己的全盘计划落空，所以他决断，与其让这最后的机会白白溜走，不如放手一搏以最不寻常的长距离投掷来冒一下风险。
可是，当他的叉鱼手站起来刚要投掷时，“裴廓德号”的三只老虎——隗魁、塔希蒂戈和达格，全都本能地跳起身来，站成一条斜线，同时瞄准他们的倒钩；然后从那个德国人叉鱼手的头顶投了出去，他们那三枝南塔开特的鱼叉深深地插进了大鲸的身上。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迷雾和“白焰”！大鲸勃然大怒，猛的向前冲去，那三只小艇便砰地一声把德国人的小艇撞向一边，猛烈的碰撞力把德里克和那扑了个空的叉鱼手一起摔了出去。三只小艇如飞一般地掠过他们，径自向前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