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七古乐府(2)
a老将行：属新乐府辞。b步行句：汉代李广有次与匈奴作战负伤被擒，在押解途中，他伺机夺得敌人战马，南驰而归。c射杀句：汉代李广、晋代周处都射杀过猛虎。d肯数：怎肯让。e邺下黄须儿：指曹操次子曹彰，刚烈勇猛，善于骑马射箭。f蒺藜：带硬刺的植物。铁蒺藜，古代战场用的一种防御武器。g卫青：汉武帝时名将，卫皇后的弟弟。他与匈奴作战中从未受困，司马迁《史记》中称其“天幸”。h数奇：命运不好。古人认为偶（双）数吉，奇（单）数凶。李广本为汉代名将，骁勇善战，被誉之为“飞将军”，但一生不得志，最后一次出击匈奴，汉武帝认为他年老数奇，恐难擒敌，不能给他直接面对匈奴作战机会。卫青执行，李广愤而自杀。i飞箭无全目：《文选》李善注引《帝王世纪》：“羿和吴贺同游，贺让羿射雀左目，却误中右目。此指老将射箭百发百中。j垂杨生左肘：《庄子·至乐》有”俄而柳生其（指滑舟叔）左肘“之句，柳通”瘤“。此句中作者改”柳“为杨。因此”垂扬生“亦即”垂柳生（如生瘤一样的不灵活）。k故侯瓜：秦时，召平曾封东陵侯。秦亡后他以种瓜为生，瓜味甜美，因而世人称其瓜为“东陵瓜”。l先生柳：晋陶潜有《五柳先生传》自况，在宅边种植五棵柳树。后人多称陶为“五柳先生”。m疏勒出飞泉：东汉名将耿恭领兵与匈奴作战，驻扎在疏勒（今属新疆）时，被匈奴截断水源，耿恭仰天长叹说：“听说过去的贰师将军李广利拔佩刀刺山，飞泉便涌出，如今汉德神明，怎么会临于绝境呢？”接着便虔诚祈祷，不久水即涌出。匈奴以为有神助，终于退兵。n颍川空使酒：汉景帝时的将军灌夫，家住颍川，为人正直不阿，好借酒发脾气，后被诬陷灭族。o贺兰山：位于今宁夏回族自治区内。p三河：指河东（今山西黄河以东），河南（今河南黄河以南）、河内（今河南黄河以北）。q五道出将军：即将军分五道出兵。汉惠帝时，曾发兵十五万，派五位将军分道出击匈奴。r星文：七星纹的简称，指宝剑上镶有七个金星。《吴越春秋》载，伍子胥曾赠给渔民一价值百金的七星宝剑。s燕弓：古时燕地所产的弓，以强劲著称。t耻令句：《说苑·立节篇》载，越国军队侵入齐国，齐国雍门子狄认为越军惊扰了自己的国君，自己未能尽到保卫君王的责任，这是莫大的耻辱，于是自杀身亡。铠甲，此代指军队。鸣，惊动、惊扰。u云中守：汉文帝时云中太守魏尚，是抗击匈奴名将，极得军心，匈奴惧之不敢犯边。后因报功时多报六个敌人的首级而被削职为民。冯唐在汉文帝面前为他鸣不平，文帝恢复了他的官职。
老将军早在十五到二十岁年轻时，曾经徒步夺得胡人战马骑。曾多次射杀山中白额虎，勇猛威武决不亚于曹操夸奖的黄须儿。一生中南征北战三千里，一把宝剑就能抵挡百万师。汉朝军队英勇奋进快如霹雳如闪电，敌人骑兵奔驰最怕碰上坚硬带刺铁蒺藜。卫青作战不败全靠命运有天幸，李广屡战无功只因命运有问题。老将自从弃置之后身体已衰老，岁月蹉跎徒增满头银发丝。昔日百步穿杨指哪射哪能叫飞雀无全目，如今胳膊不灵如同有肿瘤。为度岁月也学召平偶尔路旁卖瓜果，效仿陶潜房前栽种几株垂杨柳。苍茫古树连着又深又偏小胡同，冷冷落落的荒山正对你家窗门口。你曾发誓定要疏勒城中涌清泉，不能像鲁莽灌夫郁闷无聊就饮酒。贺兰山下敌军列阵如乌云，军中告急文书日夜飞传随时闻。钦差大人在三河一带募士兵，皇上诏令分成五路出大军。老将军擦得铠甲如雪亮，手握宝剑发出闪烁寒光仿佛晃动七星。愿得燕地强弓射杀敌大将，耻让敌军迫近惊扰吾国君。请不要嫌弃过去云中老太守，他还能奋勇一战立下赫赫战功勋。
本诗属于乐府古题，通过对一位老将军生命历程的描写，热情歌颂热爱国家的高尚品格，深刻揭露统治阶级的刻薄寡恩和扼杀人才的罪恶。
全诗分三层。从开头到“李广无功缘数奇”十句为第一层，写老将军杰出的武功和辉煌的战绩，其原型可以看出司马迁着力刻画的飞将军李广形象，而最后“卫青不败由天幸，李广无功缘数奇”两句为第一层的总结，用对比手法对李广不被封侯表示不满。这两句诗被后世广泛引用，说明其概括力强而且思想性深刻。“自从弃置便衰朽”到“不似颍川空使酒”十句为第二层，描写老将被朝廷遗弃后生活的窘境和精神上的苦闷。生活无着，住处荒凉，非常艰辛，如此立过赫赫战功的人却如此落寞，是对朝廷刻薄寡恩的最生动的控诉。“贺兰山下阵如云”以下十句是第三层，写老将听说边防又有战争，便积极准备要求参战，不计较朝廷对于自己的刻薄而还以身许国，其伟大的爱国主义思想被表现得极其充分。
本诗层次清楚整齐，每十句为一层，第一层写老将突出的军事才能和所立下的煌煌战功，第二层写这样战功显赫德老将军却被朝廷闲置，过着极其清贫的生活，与前段形成鲜明对比，揭露统治者刻薄寡恩，压抑贤能的丑恶行径。第三层写一旦又有战争，老将军不计前嫌，不计较个人得失，依然要求报效国家，其以国事为重的高尚品格凸现出来。人物形象很生动完美。诗中大量用典，对仗精工，与内容相得益彰，好像良璞经过打磨成为宝玉，给人以琳琅满目之感，提升了诗的表现力和艺术品位。沈德潜在《唐诗别裁》中评云：“此种诗纯以对仗胜。”
桃源行a
王维
渔舟逐水爱山春，两岸桃花夹古津。坐看红树不知远，行尽青溪不见人。山口潜行始隈隩b，山开旷望旋平陆。遥看一处攒c云树，近入千家散花竹。樵客初传汉姓名，居人未改秦衣服。居人共住武陵源d，还从物外起田园。月明松下房栊静，日出云中鸡犬喧。惊闻俗客e争来集，竞引还家问都邑。平明闾巷扫花开，薄暮渔樵f乘水入。初因避地去人间，及至成仙遂不还。峡里谁知有人事，世中遥望空云山。不疑灵境难闻见，尘心未尽思乡县。出洞无论隔山水，辞家终拟长游衍。自谓经过旧不迷，安知峰壑今来变。当时只记入山深，青溪几度到云林。春来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处寻。
a桃源行：属新乐府辞。b隈：山岩幽深曲折貌。c攒：聚集。d武陵源：即桃花源，在今湖南省桃源县境内。e俗客：指渔人。因桃源中人以仙境自居，故称外人为俗客。f渔樵：捕鱼和打柴的人。
一渔民轻荡渔舟顺着溪流游览春山观赏美景不胜收，两岸桃花交相掩映古渡口。由于一心观赏缀满红花树色不知行走有多远，直到溪水尽头突然遇到有人烟。刚进山口时狭窄弯曲又深邃，出山才突然看见开阔沃野大平川。远望有一处环绕大树如云雾，近看家家户户栽有鲜花和翠竹。渔民告诉他们汉朝以来各代之名称，当地居民穿着还是秦代之衣服。多年来他们一直共住武陵源，并在这世外胜境中建起美好之家园。明月高悬松柏翠碧房间特幽静，天明时太阳破云而出鸡鸣狗吠声音喧。他们突然听说外客来临纷纷争探询，争把渔民领到家中打听外面城邑之新闻。天刚亮时人们就打开房门自觉来到街巷扫花径，天黑时渔民樵夫都乘着小船纷纷回家门。当初他们为躲避乱才离家，来到桃源仙境就不想再回还。在这深山峡谷之中没有尘世纷争事，尘世遥望这里只能看见渺茫之云山。渔民没有怀疑这是仙境难遇见，凡心未退思念故乡之家园。出洞自然要隔山和水，但他最终还是打算辞家再来玩。自以为走过的旧路不会迷方向，哪知道当时的山峰沟壑已改变。当时只记进入深山往远走，沿着溪流几经转折才能到达云树掩映的桃花源。春天到来处处流淌桃花水，实在分不清哪里才是仙境桃花源。
本诗是王维十九岁时所作，取材于陶渊明《桃花源记》和《桃花源诗》，而在立意上又别有建树。在同类题材中，共有三篇最突出，即王维、韩愈和王安石三人的作品。这三人都是重量级文人，故每人所表现的都是其政治理想的折射，这里只谈王维，此诗所表达的思想，更多的不是陶诗中那种“秋熟靡王税”的理想社会，而是追求一种“灵境”、“仙源”的美好愿望。联系王维其他诗中的思想，他对于桃花源的理解，更大层面是精神生活的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人们相互之间关系的淳朴和谐，是隐居的好去处，是心灵的乐园。
本诗是以陶渊明《桃花源记》为创作题材的作品，喻守真认为是对《桃花源记》的翻译，因此叙事结构上没有什么变化，这点是可以接受的。即整个事件的经过与原文基本一致。但将散文翻译成诗歌在表现手法上就有很大区别。本文先将段落层次大致解说一下，然后点明其主要艺术特点。
从开头到“近入千家散花竹”八句是引起，交代渔人发现并进入桃花源的经过。值得注意的是“行尽青溪不见人”是说青溪尽处之后忽然看到人，实际指进入小洞之后。不是先见人然后进洞，这样与陶渊明原文就不同了。诗歌语言是可以跳越的，这便是诗歌与散文的不同。有人翻译为“直到溪水的尽头忽然遇到了行人，于是追随他悄悄进入幽深隐蔽的山洞”，实际是一种误解。“樵客初传汉姓名”到“世中遥望空云山”十四句是主体部分，写渔人所见桃花源中的生活图景以及受到热情款待的情形，交代这些人家的来源和与世隔绝的原因。从“不疑灵境难闻见”到最后十句是第三层，交代渔人没有认识到桃花源是仙境难以再次见到，于是便回家看看，其后再想回去就找不着道路了。
本诗是王维早年作品，已经相当成熟。词采绚丽，情致悠闲，意境空灵，音韵和谐，已经表现出很高的艺术修养和才气。全诗三十二句，四句或六句一转韵，平仄相间，转换有致。清人王士禛说：“唐宋以来，作《桃源行》最佳者，王摩诘、韩退之、王介甫三篇。观退之、介甫二诗，笔力意思甚可喜。及读摩诘诗，多少自在。二公便努力挽强，不免面红耳热，此盛唐所以高不可及。”（《池北偶谈》）
蜀道难a
李白
噫吁嚱b，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c，开国何茫然。尔来d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e通人烟。西当f太白有鸟道g，可以横绝峨嵋h巅。地崩山摧壮士死i，然后天梯j石栈k相钩连。上有六龙l回日m之高标，下有冲波n逆折o之回川p。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缘。青泥q何盘盘r，百步九折萦岩峦。扪参历井仰胁息s，以手抚膺坐长叹。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岩t不可攀。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又闻子规u啼夜月，愁空山。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v。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w，砯崖转石万壑雷x。其险也若此，嗟尔y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剑阁z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锦城ヒ虽云乐，不如早还家。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フ。
a蜀道难：乐府古题，属《相和歌·瑟调曲》。b噫吁：惊叹声，蜀地方言。c蚕丛、鱼凫：传说中古代蜀国的两个国王。d尔来：此来，指从蚕丛、鱼凫开创国家以来。e秦塞：秦国的边境，此处指关中平原。f西当：西对。太白：秦岭山峰名，在今陕西省眉县南。g鸟道：只有鸟才能飞过去的路。形容道路极其险峻。h峨嵋：即峨眉山。在今四川省峨眉山市西南。巅：顶峰。i地崩句：据《华阳国志·蜀志》载：秦惠王将五美女许嫁给蜀王。蜀王派五力士前去迎娶。返回途中见一大蛇钻进山洞，五力士拽住蛇尾将其拉出，结果山崩地裂，五力士和美女皆被压在底下，山即分成五岭。摧：倒塌。j天梯：非常陡峭险峻的山路，如同登天的梯子。k石栈：即栈道，在山腰凿石架木而成的道路。l六龙：神话传说羲和驾着一辆车，由六条龙拉，上面载着日头至东向西行驶。m回日：使羲和所驾驶的日车无法通过，只好回去。n冲波：水流冲击腾起的波浪，此处指激流。o逆折：往回倒流的水流。p回川：大漩涡。q青泥：岭名，在今陕西省略阳县西北，为唐代入蜀要道。r盘盘：山路盘旋迂回曲折貌。s扪参句：扪：摸。参、井：古代天文学上两星宿名。古代将星宿分属地面上相应的州郡，称分野。参星属蜀之分野，井星属秦之分野。历：经过。胁息：屏住呼吸，形容极其紧张。t巉岩：险恶陡峭的山壁。u子规：即杜鹃鸟。相传是古代蜀王杜宇的魂魄所化，啼声悲切，如言“不如归去”。v凋朱颜：谓使人脸色变白。凋：衰谢。朱颜：红润的容颜。w飞湍句：飞湍：飞奔而下的急流。瀑流：瀑布。喧豗：轰鸣声。x崖句：：水击岩石的声音。此处用如动词，撞击。万壑雷：形容激流在山谷间撞击岩石后发出的雷鸣般的声音。y嗟尔：感叹你。嗟：叹息声。z剑阁：又名剑门关，在今四川省剑阁县北。ヒ锦城：锦官城，即今四川省成都市。フ咨嗟：叹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