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里的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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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包裹伤痛、苦难的铁沙——荆棘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国风·周南·汉广》

    这是一首恋情诗。抒情主人公是位青年樵夫。他钟情一位美丽的姑娘,却始终难遂心愿。情思缠绕,无以解脱,面对浩渺的江水,他唱出了这首动人的诗歌,倾吐了满怀惆帐的愁绪。

    

    1 乔木:高大的树木。

    2 休:息也。指高木无荫,不能休息。思:语助。

    3 汉:汉水,长江支流之一。

    4 游女:汉水之神,或谓游玩的女子。

    5 江:江水,即长江。

    6 永:水流长也。

    7 方:桴,筏。此处用作动词,意谓坐木筏渡江。

    8 翘翘(qiáo桥):本指鸟尾上的长羽,比喻杂草丛生;或以为指高出貌。

    9 错薪:丛杂的柴草。古代嫁娶必以燎炬为烛,故《诗经》嫁娶多以折薪、刈楚为兴。

    10 刈(yì义):割。楚:灌木名,即牡荆。

    11 归:嫁也。

    12 秣(mò莫):喂马。

    13 蒌(lóu楼):蒌蒿,也叫白蒿,嫩时可食,老则为薪。

    14 驹:小马。

    

    荆棘,分开解释,荆,指黄荆,马鞭草科,落叶灌木,小枝四棱,密披绒毛。自古即当做刑罚的象征。棘,一种解释为酸枣树,一种解释,泛指带刺的草本。

    与爱慕的人之间,阻隔千山万水,去寻找的路上,又铺满荆棘,该怎么办?踏过那片荆棘林,游过滔滔江水,到游弋着她的影子,飘荡着她的声音的对岸去。就世间真爱相遇的样子,上古的爱情故事和今朝的爱情故事,拉开序幕的前奏,都是如此雷同。可见,爱一字,其中琴瑟,动人处不在结果,而是爱中的恍惚、徘徊、思念、痛苦,是相视时,眼神里见出闪动的那束不顾一切的唯独属于你的目光。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其中“楚”,指的是在山间荒地里见到的荆和棘。荆棘在爱里,象个鉴证师,它在两个想要相互完全拥有的人在奔向爱的路途上,形成一些几乎难以逾越的屏障,这些屏障实际上需要尽了智慧和心力才能冲破的,正是这份屏障,让爱的深度和留在内心里的珍惜,慢慢变作持续一生的一种拥有。这荆棘不仅会出现在手边脚下,也会时常显现在时常被世俗道德和个人心性追求而形成的心结上。

    如果说这世界永远都是一片广阔无际的平原,人心波澜起伏的情感波涛怎么会出现?一切社会关系中,血弩、死灵、权谋、欲望,正是这些荆棘丛生之路,刺激人去解剖自身的存在,从而肩负起改变命运的使命。“小桥流水人家,山高水远情长”,想这样的话,就会在心里有一种凄凉感,同时伴生一种对活着的珍惜。凄凉,是我们在荆棘雨露里必然的将化成灰去,怜悯并珍惜的,是我们存在的时候,内心里被唤起的五味杂然的情感曾经有过着落的那些地方。从人生的这面镜子里看去,尖利的荆棘,到并不觉得它有多么令人生厌的地方,反而会生出一种对生命的慎视:你能不能走过它?在荆棘冷漠狰狞的另一面,一定会有一束正微笑着柔和了爱意的馈赠的花。生活里,许多时候的软弱退却当中,我们总是忘记了这样的话。

    荆棘,长在自然里,指的是两种不同的植物。荆指黄荆,是古时刑杖犯人的工具,犯了戒律,受楚之刑,就是让癫狂放纵的人,知道还有肉体痛楚的约束。古代已婚妇女的头上,常有金玉荆叉的头饰,夫妻间“拙荆”这样雅致的称谓,渗透着儒家对女性社会生活的约束。古时,棘是庭院里常做院围的植物,斜刺暗生,隐含着需要建立起来的一种共同遵守的规矩,还有对纷乱世界拒斥的一种守护。实际上,荆和棘在自然里纠合在一起生长,常让我们在“披荆斩棘”中去感知它们对我们期望的阻隔,并证明着它们在自然里冷硬旺盛的存在。

    苦难,伤痛,任何一个生命,这些都是他一生里必然会遭逢的事物,这些,何尝不是包裹着一颗颗飘出浓浓香气栗子的滚烫的铁沙,让我们经受其间,并知晓自己的生命并不只是浮在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