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满常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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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好孩子

    “你妈妈过得还好吗?”陆父主动问起苏木。

    此时一家人已转到餐桌上,主菜是一锅辣子鸡,苏木炒的,在大冷的天吃着甚好。陆母夹了一块鸡脯肉放进嘴里,心里正想着盐淡了点,花椒多了点,再放几个泡椒或者两片泡萝卜进去味道更好,看来这孩子做菜上还得下功夫。她听到陆父这一句,立刻竖起了耳朵。

    “挺好的。”苏木觉得有必要多讲两句,“我爸爸去世以后,我们有了一个新的家庭,从乡里搬到了县城里,妈妈在县一小工作。张叔叔对我妈妈很好。我还有个妹妹,过年就满14岁了。”

    陆常山又来插嘴:“妈,上次你在我手机里看到的那个男的是苏木的哥哥,张叔叔的儿子。”

    “哦。”陆母想起有这回事,可那张照片上的人长啥样她记不得了,“你叔叔和哥哥干啥工作?”

    “叔叔做药材生意,哥哥管着一家软件公司,就在上海路上。”苏木心里权衡了一下,没把张力的南江集团背景说出来。

    当年的事情一直是心头的一片阴影,用“不思量,自难忘”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不去想它时它蛰伏着不见一丝影踪,可一旦遇到了什么风吹草动,它立马以狰狞的形象暴露在面前,再假装不见,也难逃当夜的噩梦。如今听到她亲口说母女生活安定,陆父陆母连叫“阿弥陀佛”。

    “那你哥哥很能干哦!”陆母的关注重点还在张力身上,自己并不清楚为什么。

    苏木淡淡一笑:“我们兄妹二人都是各做各的事,互不干涉。”

    “他结婚了吗?”

    女人岁数大了就爱多事!陆父些许责怪地扫了陆母一眼。

    陆常山端着脸,一本正经道:“人家还没结婚。妈,您赶快给介绍一个。他条件不是一般的好,个子高,颜值高,钱包鼓得也高,保管让您身边的那些小护士看一眼晕倒,看两眼以身相许。”

    苏木没忍住,“噗嗤”笑出来,忙抬手捂嘴。

    陆母自知失礼,翻他一记白眼。

    苏木心想第一次上门,总不能让婆婆老尴尬,于是迅速收住笑,回答说:“我哥虽然还没有结婚,不过已经有女朋友了。”

    自苏木进门,陆母的全副身心都在她身上,虽然她们之前见过一面,但鉴于那一面之后苏木就跑了的事实,她潜意识里选择自动忽略不计,而这次才是真正的开始。因此,有关苏木和苏木的家人她一概关心到位。

    于是她继续:“有女朋友了还不结婚,恋爱谈着谈着就崩掉了。”

    “崩掉了再谈啊!”陆常山抢答道。

    不料陆母抓住他这句话有感而发:“唉,时代不一样了!我们老一辈的人,东西坏了修一修再用,总舍不得扔掉;现在的年轻人,东西坏了立马就换,就没往修补方面想过,好像修修补补是多丢脸的事。同样的,恋爱谈崩了再谈,婚结不好再结,搞得跟唱戏似的,还乐此不疲,也不怕累得慌!”

    苏木看她前后表现,听她前后这话,发现她其实也是个蛮可爱的人,并不似起初相见时的那样遥不可及,心头暗暗舒了口气:“我们年轻一辈的确有很多方面要向长辈学习,有些精神不能丢。”

    陆父却见不得陆母一来就给人灌大道理的作派,再说人家兄长的事你发些莫名其妙的感慨干什么?“年轻人,有点理想,有点奋斗的事业,晚几岁结婚很正常。你又不是她哥哥,你管人家要结婚还是要恋爱!”

    以前他也拿这话来说陆常山,陆母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瞪着他道:“先成家后立业不一样好?”

    “物质基础都没有,拿什么结婚?爱情能当饭吃?我看很多小年轻就是因为没搞清楚这个问题最后才闹到离婚的。”陆父也鼓起了眼。

    “有的人没钱的时候好好的,有了钱就变坏了怎么说?”陆母丢了一粒香菇在嘴里,愤愤地嚼了两下,“五楼那户人家不是?男的当大老板了,糟糠妻子就不要了,换了个二十几岁的姑娘,把人当姑奶奶供着!这世道,有钱就是大爷!”

    “那是他人品的问题,跟钱没有关系。他把小姑娘当姑奶奶供着,他的老婆自然就有更好的男人把她当姑奶奶供着,一报还一报。”陆父据理力争,非常严肃。

    陆母气不过,停了筷子还要再怼,陆常山响亮地咳一声,镇住了她的嘴:“妈,我爸就把您当姑奶奶供着呢,您就安心享受吧!不该听的话您听了就当吹过一阵风,不该说的话您说了就当吐了一口水。您儿媳妇还要吃饭,再听您和爸爸吵下去她一扭头不吃了跑了,我上哪儿找去?丈母娘那儿又怎么交代?”

    其实苏木正听得津津有味,觉得这老两口好有趣,陆常山这一说她倒不好意思了,脸色微红道:“我没有要跑,我……”

    “你是好孩子。”陆母变脸变得超过光速,咪咪笑着夹了一块鸡腿放在苏木碗里,“他父子俩是一条阵线的,合起伙来没少欺负我。你来得正好,以后咱们就是红色娘子军,巾帼不让须眉,把他们打倒!”

    苏木盯着那块鸡腿,这是要吃呢还是要啃啊?

    桌下的脚忽然被人轻轻踢了一下,她抬头,正对上陆常山促狭的眼,连忙扯出一个笑来,对陆母说:“是,阿……妈妈!”

    饭后,苏木就被陆母拉着去小区广场跳舞,她想着那种大妈舞是不跳的,陪老人家走走可以。可是她一出门才叫那个后悔呀,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因为陆母逢人便拉着她的手说:“这是我儿媳妇,才领证,儿子今天带回来了!苏木,叫黄阿姨!”然后那些个苏木一张脸都没记住的某阿姨某婆婆一个劲地夸:

    “多标致的姑娘啊!和你家儿子真配!”

    “瞧这模样,啧啧啧啧……你儿子眼光高啊!”

    “哎呀,怪不得我给介绍的你都不答应!”

    “这么漂亮的姑娘!在做什么工作?”

    “老师?老师好,老师好!你们单位还有年轻姑娘吧,给我儿子介绍一个。”

    ……

    苏木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件博物馆的展品,供人观瞻,由人品鉴。她想撤又不好拂了陆母的面子,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可恨又没有,连下水道的井盖都封得死死的,而且不在小路中间。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笑,不停地笑,笑得脸都僵硬了。

    终于,广场上响起了苏木叫不出名字的草原风的歌曲,阿姨婆婆们自觉列成队列翩翩起舞。苏木逮着这个机会对陆母说:“妈,常山下楼来了,叫我过去。”

    “哎!”陆母答得响亮,转个圈儿,笑得春光满面。

    如此下来,苏木像踩在棉花里,每一步都不踏实,每一步都不清楚下面会有什么接住她。她回顾整个过程,就从陆常山父母踏进门那一刻开始,事情就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太太太不可思议了啊!

    “常山,你掐我一下。”晚上躺在床上,她对陆常山如是说。

    陆常山吓一跳:“干什么?我不玩s m啊!”

    “什么s m?快点,掐一下!”

    这不是那什么的时候,就掐一下吧。“你要我掐哪儿?”

    “随便那儿都行。力度稍微重点,我要看看我是在梓城的土地上呢,还是在梓城上空的云端里。”

    陆常山犹豫了一下,对她的上臂下了手。

    “哎哟——这么疼!你就不能轻点?”

    陆常山看她疼得呲牙咧嘴,真是下手重了?“我只是轻轻捏了一下。给我看看红了没有?”

    苏木按住他的手:“原来我还是在梓城的土地上啊!那你爸妈是怎么回事?”

    “他们怎么了?”

    苏木眼睛直勾勾,一脸迷茫:“很不真实,太不真实了!之前所有的心理预设都没出现。”

    “那你想怎么样?”陆常山好笑地侧身撑着脸看她。

    “虽然我妈是狠了点,可我觉得把她那个难度降低些就是最正常的。”

    “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一进门他们就该给你个下马威?那我会马上带你远走高飞!”

    “下马威倒不敢想,可是一点刁难都没有,好得我招架不住啊!嗯,就除了我和你妈下楼去散步那一段我受不了,其他的太出乎我的意料了!原本还以为至少在那个辣子鸡和礼物上稍稍有些不满,可是你看你妈很直接地说盐放少了,花椒放多了。这么坦诚,搞得我心里反而很不踏实。你爸拿着茶只是笑一笑就不说了,你妈把那条围巾摸了又摸,还让我帮她系在脖子上,穿上几件衣服来搭配,这看起来也不像是装的呀!”

    听多了太多婆媳关系的桥段,苏木怀疑自己进错了家门,还是说第一次才这样,以后就原形毕露?

    呃,不过这是不能对老公说的哈!

    “我是觉得,你在我妈那儿受了些苦,我也该在这儿尝尝相似的滋味,这样才公平。”

    陆常山板起脸:“我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