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满常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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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九、再见面

    三天过后,老天真的下了一场大雪,接着消停一天,太阳就从东边白皑皑的山头跳了出来。

    街上人流渐渐多了起来,甚至出现了将近一周都没有看见的汽车影子和它们呼啸欢腾的喇叭声,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好像猛然间有了鲜活的气息。

    送走午间的最后一个病患,陆常山去隔壁邻居家嘱托了一句话,就把药房门给关了。

    苏木在厨房洗碗,听到卷帘门的声音跑出来:“干嘛把门关了?”

    陆常山很兴奋的样子:“出外的路通了,我们去领结婚证。”

    “可是……我好像记得今天是星期天。”苏木有点懵,这说结婚就结婚了?

    “今天赶过去,明天一早就去排队。要到年关了,结婚的人肯定很多。”陆常山走过来搭住她的肩,“领证以后,我们先去你家,再回我家,我去和他们谈,你不要给自己压力。”

    到了这里的第三天,苏木就打过电话回家,电话是叔叔接的,母亲依旧一句话都没有。这本就是预想中的结果,不过是苏木的奢念罢了。而陆常山这边,在向他母亲说起苏木来到这里的事情后,她出奇的惊讶,主动和苏木接上话,却只问了一句“你妈妈知道你过来吗”。苏木说知道,她就再没多说了。

    但这些都是必然要面对的局面,在苏木踏上飞机的那一刻就想得清清楚楚了,因此她马上振作起精神来说道:“我妈妈那里我倒是说过了,你这边是不是也该说一声?”

    “我以前就说过了,这回来个先斩后奏。我名正言顺地把你领回家,看他们还啰嗦什么?”

    陆常山的户口在南州,要开四个小时的车才能到。车在坪川上了高速以后,陆母打了个电话来,说陈雅欣的学校很快就查实了她论文造假的事,恰巧这段时间学校正在狠抓这方面的不正之风,她算是顶风作案,将面临被学校开除的处罚,她的父母正在想方设法地托关系找人情,又求到陆母这儿来了。

    “我听陈雅欣爸爸那话里的意思,陈雅欣留校任教要有五年了,口碑一直很好,就因为两篇论文就被开除,太冤了,你看能不能想个什么办法,弄个什么处分就够了。”

    “妈妈,您怎么还搞不清楚状况啊?”陆常山皱起眉,心里很不爽,“首先这是她咎由自取,不是谁谁诬陷;其次,这事的的确确跟我无关,您让我找谁去想办法。”

    “不管怎么样,她对你的一片心是好的,又挨了那一下,这才从医院出来,人家也不容易。再说了,你虽然被她找人安了些莫须有的罪名,可她不也很快就删除了吗?而且你也没丢了工作。你老妈可真架不住她一家人和你朱阿姨来反复地说呀!还是适可而止吧!”

    陆常山哭笑不得:“他们这是给您灌了什么迷魂汤了,让您忽然变得这么缺少判断力?我很想知道,如果他们真是内心无愧,为什么不直接找我?他们凭什么认为我会听您的?”

    陆母唉声叹气,好像一辈子没遇到过这么难缠的事:“你朱阿姨和我几十年的交情,天天都在我耳朵边嘀嘀咕咕,我耳朵都灌满了,还不敢在你爸面前说这事,一说他就上火,一说他就上火,你们两爷子怎么一个德行呢?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陆常山禁不住笑起来:“您是大好人,一辈子积善行德。”

    他没有戴蓝牙耳机,是苏木举着手机在他耳朵边通话的,所以苏木也听见了陆母所说的话。等陆母挂了电话后,她就责怪起来了:“阿姨都要急死了,你还笑。”

    “你婆婆有一个特点,就是经不得别人使劲缠,以后接触多了你就知道了。”

    苏木还记得第一次见陆母,她温和大方中又带点力度的姿态给自己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从那时起直到最近,陈雅欣可是她心里的理想儿媳,她哪里会想到这样标致美好的人会给她猝不及防的一大波冲击,而且这冲击波还在震荡,叫她如何不心烦意乱?

    “其实陈雅欣对你还是挺有心的,只可惜用错了方法。”

    陆常山不以为然:“当一个人的心已经没有空隙的时候,别人还有什么方法可以钻进去?”

    “那不一定。如果那颗心够软够多情,只要投其所好就能攻下。我觉得起关键作用的还是责任感。能对自己的感情负责的人,面对再强烈的攻势他都不会动摇;而飘摇不定的人,别人一个手指头、一点点温柔攻势就拿下了。”

    陆常山目视前方,嘴边却向苏木勾出一个自得的笑来:“我对自己的感情很负责的啊!”

    “哼,这个嘛,要结了婚才知道!很多事例告诉我,真正考验爱情的恰恰是婚姻,而不是你爱我吗,你究竟爱不爱我,我发现我不爱你了,不行,你不够爱我等等等等各种纠结各种要死要活。你看那些闹离婚的夫妻,有几对不是自由恋爱的?一进了婚姻的围城,每天面对柴米油盐酱醋茶和生活中的各种琐碎,他们那甜甜蜜蜜的爱去哪里了呢?”

    陆常山这下整张脸都笑开了,戏谑她道:“早知道你有这个觉悟,当年我就该强行把你娶过来。”

    “不行,那时候年龄小,还不懂这些。如果不是你,我也会在这个年龄或者更晚一点才结婚的。”

    “傻瓜,女孩子年纪大了就嫁不出去了。”

    “那就不嫁!我一个人也过得挺好。”苏木说得煞有介事。

    “好什么?不过是装清高而已。不结婚的男女,身心都不健康。”

    “管它呢,快乐就好!”

    两人东一句西一句,说到苏木瞌睡来了才停止,等她一觉醒来,陆常山已经把车开进他南州住家楼下的院子了。

    苏木舒服地伸个懒腰下了车,立刻被单元楼前的一个人定在当场。

    只见陈雅欣孤零零地站在那儿,巴掌大的小脸惨色一片,白得吓人,两只眼睛更是大了一倍,含着两汪眼泪,真真我见犹怜!

    陆常山还在倒停车,苏木只好先走过去打招呼:“你好。”

    陈雅欣迎向她,两行清泪不请自来,她伸手抹了一下,挤出一点笑来,点一个头道:“我……我不是有意来这里的。听说陆医生去了乡下,我只是刚好路过这儿。”

    苏木觉得她挺好玩的,于是笑道:“没关系。碰巧我们回来了,要上去坐一坐吗?”

    陈雅欣咬咬嘴唇,似乎下足了勇气才说道:“那个,我可以和姐姐说两句话吗?”

    “叫我苏木就好。”苏木给她纠正称呼,走到前面去准备拿陆常山给她的卡刷防盗门,“那请上楼。”

    “我们还是去外面吧,附近有一家奶茶吧。”陈雅欣目光热切地看着她。

    苏木回头看陆常山锁好车过来了,就说:“常山,陈老师让我和她出去一下。”

    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没想到一回南州来又见到她,陆常山说不出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想想也真是够了,又怕她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自然是不大愿意让苏木和她出去的:“家里一点菜都没有,我们得去一下菜场。陈老师有什么话能不能在这儿说?”

    “那正好。陆医生去买菜,我就和苏木在奶茶吧说两句话等着你,可以吗?”陈雅次把热烈的眼睛转向了他。

    苏木看她都这样了,哪还好意思拒绝?也不去管陆常山那张冷脸了,一把挽住他的胳膊就往前拉:“走啦!”

    陈雅欣看了一眼紧挨着的两个人,迅速撇开头去,走在了前面。

    奶茶吧就在去菜场的路上,苏木放开陆常山,摆摆手,跟着陈雅欣在靠窗的位置落了座。

    “你要喝什么?”陈雅欣问。

    “就原味的吧。”

    服务生很快把两杯奶茶端了上来,苏木见她一直没有开口说正事,也不急,啜了一口奶茶慢慢品尝,只等她开口。

    “我听说你失踪了,可看你们刚才的样子又不像。”陈雅欣喝完两口终于说道。

    苏木淡淡一笑:“陆常山他知道我在哪儿啊,我们一直都有联系。”

    “哦,原来是这样。”陈雅欣转了一下杯子,院子里的那份苦涩已经从她的脸上消失,神情变得很温和,“你们很不容易吧?”

    “还行。”苏木瞅了瞅窗外光秃秃的法国梧桐。今天南州是个阴天,没有阳光,灰蒙蒙的。

    “我听陆阿姨说当初是你把陆医生甩了整整六年,可他好像从来都没有放弃,像他这么痴情的男人现在真的好少见,都可以说是绝种了。”

    苏木听她这话有些刺耳,难道她要自己来就是说这些?“我们都没有放弃彼此。只是因为那时候年纪小,还不懂得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就吵了个架分了手。话说哪个人的感情经历不是这样的?只不过有的人渐行渐远,而我们幡然醒悟又回头了而已。”

    陈雅欣只顾转杯子,偶尔喝上一口,眼睛并不在苏木身上,说话的语气很淡:“回头时那个人还等在原地,你的运气真好。不过我和你不一样,如果我把前男友甩了,绝对不会回头再去找他,因为我觉得那样挺伤人的。”

    苏木明白了,她这是要让她心里难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