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热心人
云城十月，树叶转黄，菊花盛开，满城尽带黄金甲。
校园的花坛里，一串红、矮牵牛、秋海棠以及各色品种的菊花竞相绽放，姹紫嫣红。苏木和孙燕并肩坐在那儿，沐浴着秋日的斜阳，心旷神怡。
罗康的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只是还得继续住院治疗，这个学期是读不了了，她们为他惋惜。除了孙燕，苏木没让人知道那笔住院费跟自己有关，当她从罗康的大姑手里拿过病历卡去交钱的时候，只说学校联系到了一家慈善机构得到了一笔捐款。罗康爸得到消息后又从北京跑了回来，对苏木万分感激外，又到蒋毅办公室去当面致谢。蒋毅自是一脸懵圈，把苏木叫去问了一番。苏木只得说和孙燕一起在网上联系的，借了学校的名头。
“你们做这种事情也该先和学校商量下嘛。”蒋毅有些尴尬。
“我们也是无意中发现的，担心晚一步的话机会就没了，所以就先下手再说了。本来是要及时告诉您的，这不，一忙起事来就忘了。对不起啊，蒋校长！”苏木打着哈哈给他解释。
蒋毅手指敲着桌面没说话。苏木以为这就完了，等着他放行，谁知他又来一句：“那家慈善机构叫什么名字？”
苏木脑子一转，说：“就是我们梓城一家很小的地方单位，是由当地的一些社会名流和公益组织创办的，只针对当地人捐款，注册账号都得要身份证。”
“这样啊，听起来很特别啊！”蒋毅将信将疑。
“那什么，穷山恶水出刁民。我们那儿很穷，自古以来就是所谓蛮夷之地，老百姓做事跟你们中原人不一样。”苏木一通胡诌。
蒋毅专注的眼睛深深地看着她，微微含笑：“梓城可不是穷山恶水、蛮夷之地。我去过那儿，物产丰饶得很，气候宜人，空气新鲜，老百姓安居乐业，过的是舒舒服服的神仙日子。”
人精啊！
苏木心里赞叹，赶紧给他一个灿烂的笑脸：“是嚯！什么时候您再去梓城，我招待您吃遍所有美食。我们梓城的东西最好吃了，特别是清江河的野生鱼，还有山里的竹笋和蘑菇，我敢说您走遍全世界都吃不到那样的美味！”
“好，到时我一定要大饱口福。”蒋毅点头，又认真地说：“谢谢你，苏老师。”
“哪有？”苏木到底不好意思了，“我和孙燕都是罗康的老师，更是学校的一员，这也算是做了一桩分内之事吧。”
蒋毅再没说什么。这事就这样过了。
一帮学生正在篮球场上打篮球。一个瘦高个的男孩翻身一个回旋，投了一粒三分球。那球在篮筐上“砰”地撞了一下，反弹出来，滚到了苏木脚边。她伸脚制止住它的继续滚动，抱起来给他们投了过去。男孩稳稳地接住了，朝她露出一口白牙。苏木回给他一个笑容。
孙燕说：“我们教书是为了生计，你呢？纯属玩票！”
苏木心里叹气。自从她给罗康出了治疗费后，孙燕一直耿耿于怀，尽管她一再强调那钱不是她的，可孙燕总要在“适当的时机”提起。
“你这样，让我们家小刚压力山大啊！”孙燕又说。
苏木拧起眉：“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孙燕转头看着她：“亲爱的苏老师，小刚他喜欢你，你可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哈！”
“我都和他说清楚了。”苏木很无奈。
“怎么说得清楚？你们一个未娶，一个未嫁，就算你有男友又怎样？他不在这儿，人家小刚就有机会。更何况，我还怀疑你那什么男友是杜撰的吧，根本就是拒绝小刚的借口！”孙燕振振有词。
苏木心想，坏了，一不小心就闹这一出！难道就不能好好地交个“正常的”男女朋友？
“我当他是朋友，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
孙燕可不听她的：“小刚比你小两岁，这都什么时代了，我不信你还在乎这个。至于其他的，除了你有个有钱的哥，还真没什么障碍。”
“燕子！”和她相处了两个月，苏木没想到孙燕还有这一面，“爱情是要有感觉的，是要两情相悦的，就像你和大刚一样。”
“当初是大刚先追的我，一开始我还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后来接触多了，自然而然就走到一起了。他们两兄弟都挺好的，尤其是那种质朴，现在别说城里人，就是很多农村人都没了。你要是和他好上了，不会吃亏的。”孙燕只顾劝。
还别说，大刚对孙燕那是百般宠：他得空的时候就来帮她做班主任的那一堆杂事，跟着她和那帮小屁孩上窜下跳，算是他们班的编外班主任。孙燕数学不好，语文试题小分特多，一到改试卷的时候她就头大，大刚就来帮她算分数。有一次苏木被他们拉去和大刚公司同事玩，那些人都笑大刚是“炫妻狂魔”。最近他们忙着装新房，苏木只看见孙燕赌过两回气，第二天她又高高兴兴地找大刚去了。还有，大刚每次来过夜后，孙燕必定娇艳欲滴，任谁都看得出她被怎样滋润过。
可那是他们呀！苏木觉得她犯了一个很多人都会犯的错误，那就是：她自己是那样生活的，就认为别人也该是那样的生活。她太乐于分享了！
“对不起，我只有这三个字。”
“别拒绝太早。”孙燕只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也许你心里真的住着一个人吧，也许你们真的很相爱吧，可那又怎样呢？既然你选择了离开，就应该勇敢地放下，否则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你这样下去，受伤的范围会越扩越大。”
此前，孙燕一问起苏木男朋友的事，她都是回避不做正面回答，如今听她这样说，苏木不得不佩服她眼光毒辣，好像一束强光，能把人的内心穿透。她是该勇敢地放下，可她就是这样的不够果敢，牵牵连连，没个尽头。她总是想，等到寒假回去，也许就可以放下了，毕竟他和陈雅欣之间可没有什么阻碍，而且，还有那么多人乐见其成，不像她和他。
“燕子，你要知道，就算我放下了，我也无意让小刚受伤。我只想和他做纯粹的朋友，如果不行，那就算了吧。”
孙燕却笑了：“都说了别拒绝太早，凡事都有可能。我从来不相信男女之间有所谓纯粹的朋友，什么蓝颜红颜那都是骗人的，只要机缘巧合，不过是会不会捅破那层纸的问题而已。”
那就不做朋友好了，但更不能做恋人！
苏木这样想着，再无话可说。
小刚不是不好，但是爱一个人，不是简单的“好”或者“不好”能说清楚的。如果没有陆常山，苏木不知道自己会碰到怎样的人，会爱上怎样的人，只是她已经和陆常山结上一段尘缘了。尘缘未了，她的心就收不回来。
不知道这个时间点他在做什么，在值夜班，还是在和陈雅欣散步？他和她完全可以有一个全新的开始，而我和他早在六年前就结束了，如果没有火车上的意外重逢，还有军区医院的那些事情，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吧。说到底，我就不该再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苏木怀着这些臆想，呆呆地看着地面一动不动。
她这样的情景，孙燕看见过好几回，每一回都引起她的揣测。不过孙燕是个乐观的人，只要苏木还是单身，管她曾经经历过什么呢，重点是现在和以后。她就不相信如斯美眷会孤单一辈子。小刚，你可要加油啊！
“喂！”她拿手肘碰了一下她。
苏木茫然地抬头：“嗯？”
“星期天我们一起去烧烤吧。”
“你不是要去看房子装修吗？”苏木还在迷糊状态。
“我和大刚星期六去看。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他们在弄就行了。”
“哦，再说吧。”苏木清醒过来，猛然想到每次出去玩都有小刚在——他们还真是热心啊！
孙燕听这语气还有争取的可能，就说：“反正你都是一个人，以后还要在这儿扎根，总得熟悉环境吧！走啦，在学校呆着多无聊！”
“我要给几个孩子补课，你知道的。另外我还想去看一下罗康。”苏木只好说，这次要明显得多。
孙燕歪头瞅着她，伸指戳一下她的额头，笑道：“你呀，紧张成这样了！唉！叫我说你什么好呢，苏老师？”
苏木讪讪笑着。恰好上课铃声响了，孙燕起身去上晚自习，苏木目送她钻进教学楼，自己再坐了一会儿，就准备回宿舍了。
有人靠过来，她回头，是那个小丽。
“你，你是苏木老师吗？”
校园的花坛里，一串红、矮牵牛、秋海棠以及各色品种的菊花竞相绽放，姹紫嫣红。苏木和孙燕并肩坐在那儿，沐浴着秋日的斜阳，心旷神怡。
罗康的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只是还得继续住院治疗，这个学期是读不了了，她们为他惋惜。除了孙燕，苏木没让人知道那笔住院费跟自己有关，当她从罗康的大姑手里拿过病历卡去交钱的时候，只说学校联系到了一家慈善机构得到了一笔捐款。罗康爸得到消息后又从北京跑了回来，对苏木万分感激外，又到蒋毅办公室去当面致谢。蒋毅自是一脸懵圈，把苏木叫去问了一番。苏木只得说和孙燕一起在网上联系的，借了学校的名头。
“你们做这种事情也该先和学校商量下嘛。”蒋毅有些尴尬。
“我们也是无意中发现的，担心晚一步的话机会就没了，所以就先下手再说了。本来是要及时告诉您的，这不，一忙起事来就忘了。对不起啊，蒋校长！”苏木打着哈哈给他解释。
蒋毅手指敲着桌面没说话。苏木以为这就完了，等着他放行，谁知他又来一句：“那家慈善机构叫什么名字？”
苏木脑子一转，说：“就是我们梓城一家很小的地方单位，是由当地的一些社会名流和公益组织创办的，只针对当地人捐款，注册账号都得要身份证。”
“这样啊，听起来很特别啊！”蒋毅将信将疑。
“那什么，穷山恶水出刁民。我们那儿很穷，自古以来就是所谓蛮夷之地，老百姓做事跟你们中原人不一样。”苏木一通胡诌。
蒋毅专注的眼睛深深地看着她，微微含笑：“梓城可不是穷山恶水、蛮夷之地。我去过那儿，物产丰饶得很，气候宜人，空气新鲜，老百姓安居乐业，过的是舒舒服服的神仙日子。”
人精啊！
苏木心里赞叹，赶紧给他一个灿烂的笑脸：“是嚯！什么时候您再去梓城，我招待您吃遍所有美食。我们梓城的东西最好吃了，特别是清江河的野生鱼，还有山里的竹笋和蘑菇，我敢说您走遍全世界都吃不到那样的美味！”
“好，到时我一定要大饱口福。”蒋毅点头，又认真地说：“谢谢你，苏老师。”
“哪有？”苏木到底不好意思了，“我和孙燕都是罗康的老师，更是学校的一员，这也算是做了一桩分内之事吧。”
蒋毅再没说什么。这事就这样过了。
一帮学生正在篮球场上打篮球。一个瘦高个的男孩翻身一个回旋，投了一粒三分球。那球在篮筐上“砰”地撞了一下，反弹出来，滚到了苏木脚边。她伸脚制止住它的继续滚动，抱起来给他们投了过去。男孩稳稳地接住了，朝她露出一口白牙。苏木回给他一个笑容。
孙燕说：“我们教书是为了生计，你呢？纯属玩票！”
苏木心里叹气。自从她给罗康出了治疗费后，孙燕一直耿耿于怀，尽管她一再强调那钱不是她的，可孙燕总要在“适当的时机”提起。
“你这样，让我们家小刚压力山大啊！”孙燕又说。
苏木拧起眉：“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孙燕转头看着她：“亲爱的苏老师，小刚他喜欢你，你可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哈！”
“我都和他说清楚了。”苏木很无奈。
“怎么说得清楚？你们一个未娶，一个未嫁，就算你有男友又怎样？他不在这儿，人家小刚就有机会。更何况，我还怀疑你那什么男友是杜撰的吧，根本就是拒绝小刚的借口！”孙燕振振有词。
苏木心想，坏了，一不小心就闹这一出！难道就不能好好地交个“正常的”男女朋友？
“我当他是朋友，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
孙燕可不听她的：“小刚比你小两岁，这都什么时代了，我不信你还在乎这个。至于其他的，除了你有个有钱的哥，还真没什么障碍。”
“燕子！”和她相处了两个月，苏木没想到孙燕还有这一面，“爱情是要有感觉的，是要两情相悦的，就像你和大刚一样。”
“当初是大刚先追的我，一开始我还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后来接触多了，自然而然就走到一起了。他们两兄弟都挺好的，尤其是那种质朴，现在别说城里人，就是很多农村人都没了。你要是和他好上了，不会吃亏的。”孙燕只顾劝。
还别说，大刚对孙燕那是百般宠：他得空的时候就来帮她做班主任的那一堆杂事，跟着她和那帮小屁孩上窜下跳，算是他们班的编外班主任。孙燕数学不好，语文试题小分特多，一到改试卷的时候她就头大，大刚就来帮她算分数。有一次苏木被他们拉去和大刚公司同事玩，那些人都笑大刚是“炫妻狂魔”。最近他们忙着装新房，苏木只看见孙燕赌过两回气，第二天她又高高兴兴地找大刚去了。还有，大刚每次来过夜后，孙燕必定娇艳欲滴，任谁都看得出她被怎样滋润过。
可那是他们呀！苏木觉得她犯了一个很多人都会犯的错误，那就是：她自己是那样生活的，就认为别人也该是那样的生活。她太乐于分享了！
“对不起，我只有这三个字。”
“别拒绝太早。”孙燕只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也许你心里真的住着一个人吧，也许你们真的很相爱吧，可那又怎样呢？既然你选择了离开，就应该勇敢地放下，否则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你这样下去，受伤的范围会越扩越大。”
此前，孙燕一问起苏木男朋友的事，她都是回避不做正面回答，如今听她这样说，苏木不得不佩服她眼光毒辣，好像一束强光，能把人的内心穿透。她是该勇敢地放下，可她就是这样的不够果敢，牵牵连连，没个尽头。她总是想，等到寒假回去，也许就可以放下了，毕竟他和陈雅欣之间可没有什么阻碍，而且，还有那么多人乐见其成，不像她和他。
“燕子，你要知道，就算我放下了，我也无意让小刚受伤。我只想和他做纯粹的朋友，如果不行，那就算了吧。”
孙燕却笑了：“都说了别拒绝太早，凡事都有可能。我从来不相信男女之间有所谓纯粹的朋友，什么蓝颜红颜那都是骗人的，只要机缘巧合，不过是会不会捅破那层纸的问题而已。”
那就不做朋友好了，但更不能做恋人！
苏木这样想着，再无话可说。
小刚不是不好，但是爱一个人，不是简单的“好”或者“不好”能说清楚的。如果没有陆常山，苏木不知道自己会碰到怎样的人，会爱上怎样的人，只是她已经和陆常山结上一段尘缘了。尘缘未了，她的心就收不回来。
不知道这个时间点他在做什么，在值夜班，还是在和陈雅欣散步？他和她完全可以有一个全新的开始，而我和他早在六年前就结束了，如果没有火车上的意外重逢，还有军区医院的那些事情，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吧。说到底，我就不该再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苏木怀着这些臆想，呆呆地看着地面一动不动。
她这样的情景，孙燕看见过好几回，每一回都引起她的揣测。不过孙燕是个乐观的人，只要苏木还是单身，管她曾经经历过什么呢，重点是现在和以后。她就不相信如斯美眷会孤单一辈子。小刚，你可要加油啊！
“喂！”她拿手肘碰了一下她。
苏木茫然地抬头：“嗯？”
“星期天我们一起去烧烤吧。”
“你不是要去看房子装修吗？”苏木还在迷糊状态。
“我和大刚星期六去看。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他们在弄就行了。”
“哦，再说吧。”苏木清醒过来，猛然想到每次出去玩都有小刚在——他们还真是热心啊！
孙燕听这语气还有争取的可能，就说：“反正你都是一个人，以后还要在这儿扎根，总得熟悉环境吧！走啦，在学校呆着多无聊！”
“我要给几个孩子补课，你知道的。另外我还想去看一下罗康。”苏木只好说，这次要明显得多。
孙燕歪头瞅着她，伸指戳一下她的额头，笑道：“你呀，紧张成这样了！唉！叫我说你什么好呢，苏老师？”
苏木讪讪笑着。恰好上课铃声响了，孙燕起身去上晚自习，苏木目送她钻进教学楼，自己再坐了一会儿，就准备回宿舍了。
有人靠过来，她回头，是那个小丽。
“你，你是苏木老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