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廖掌柜
话说陆常山当晚回到南州后，第二天去上班忙了一个早上，中午就和徐旭峰一起在职工食堂吃饭。今天周六，他们都只上半天班，没有值班。
徐旭峰一看见他就摆起了苦瓜脸：“廖掌柜去你那儿没有？”
“怎么没有？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哪次查班不是所有科室一查到底的？”陆常山一看就知道这小子多半被掌柜狠批了一顿，也不先点明，且听他怎么说。
果然，徐旭峰唉声叹气，倒起了苦水：“我特么今儿真是霉得渣渣都不剩！他一来就对我开的方子横看竖看，左看右看。那可是我最得意的方子，不怕他鸡蛋里挑骨头！没想到他还是挑了根刺儿出来，说是该把党参换成半夏。我不服啊，给他搬出了《本草纲目》《黄帝内经》，orz!他跳起来怕有八丈高，恨不得把我撕了吃了！”
陆常山递给他一个餐盘，自己也拿了一个，伸进窗口让服务员打菜，说道：“你当着病人的面和他吵？”
“多舀点，谢谢！”徐旭峰对站在莴笋炒肉片前的服务员说完，才回答陆常山，“你知道我这脾气，只要我不服的，管你是谁，管你在哪儿！”
“那你认栽吧！人家好歹也是主任、专家，你让人老脸往哪儿搁？”
徐旭峰打了满满的一餐盘，先找个位置放下，再去舀了两碗紫菜蛋花汤。陆常山跟上来，去拿了筷子来。二人面对面地坐下了。
徐旭峰吞了一大口汤，才又摇头笑着说道：“他骂到最后，又说我是对的，在这个病例中不能把党参换成半夏。嘿！可爱的老头子！”
陆常山也笑：“怪不得他在我那儿一脸的不高兴。我还想我没惹到他呀，敢情是前面的哪位哥们在老虎头上拔了根毛，原来是你！”
“你以为我容易吗？外面一堆病人在那儿看热闹，听得一愣一愣的，他要是不承认我对，我怕当场就得下岗！”说到这儿，徐旭峰又气闷起来。
陆常山还待要说些什么，突见廖掌柜正往他们这桌走过来，忙一边低声对徐旭峰说“他来了”，一边站了起来：“廖主任！”
徐旭峰放下筷子，转身展开笑容：“您老也来这儿吃啊！”
头发花白、面容清矍的廖掌柜挨着徐旭峰坐了下来，虎着脸道：“我不是医院的一员？不能来这儿吃？”
陆常山早去给他舀汤、拿筷子了，徐旭峰摸着后脑勺，讪笑着坐下，只听廖掌柜又道：“早上那方子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我后来又去翻了一下相关书籍，结合那个病人的实际病情，恐怕还是你的更有疗效。”
“等病人吃过两副再说，您就别认真了吧！”话虽这样说，徐旭峰还是很得意，因为他已经有了临床验证，只不过还没来得及跟廖掌柜报告。
廖掌柜接过陆常山递来的筷子，点头道：“嗯。记得跟踪，把类似病例做好记录。”
“好嘞！”徐旭峰咪咪笑，这才觉得顺了口气。
廖掌柜吃了几口饭，转而对陆常山说：“下班前你爸爸给我打了个电话，问起你在这边的情况。你昨天回家了？”
陆常山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跟他提离职的事，现在听他这样说，知道是父亲把这事放在心上了，遂不动声色道：“对。我爸爸挺想您的。”
“想我个屁！”老头子不屑道，“他是怕你在我手里受委屈呢！”
陆常山赶忙申辩：“没有！绝对没有！我承蒙您教诲这么多年，感激都来不及呢，何来‘委屈’一说？”
廖掌柜的脸沉了几分：“那你就给我好好干，别想那些门儿都没有的事！”
陆常山心头发毛，嘴硬道：“没有啊，我！”
廖掌柜一双尚且清明的眼盯着他，嘴角勾出一丝冷笑来：“你小子做的事，别打量我什么都不知道！那天我在停车场可看到你搂着个姑娘……啊！你天天还往骨科病房跑，干什么呢？那姑娘我见过，很多年了对吧？在梓城工作？我今儿可把话说死喽，只有她来的份儿，没有你去的理！”
陆常山给他说得面红耳赤，恨不得一头栽倒在餐盘里出不来，只可惜餐盘太浅！
徐旭峰的小眼睛骨碌碌在他二人间转过来转过去，心想这老狐狸真特么如来佛转世，任你孙悟空如何翻筋斗，都跳不过他的手掌心。
廖掌柜一通数落，见陆常山垂头丧气，毕竟是多年带出来的得意门生，心下又自不忍，软了口气道：“你那女朋友是干什么的？叫她过来，没有工作我帮找门路。”
陆常山支支吾吾道：“也、也没什么。不是有好多部队官兵都和家属两地分居吗？我……我和她还没、没那么严重。”
廖掌柜舒展开脸，丢了一颗蚕豆进嘴里，语气却又严厉起来：“你有这个觉悟就好。别活儿还没干好，尽打些歪主意！下周上班前把这几天的病历给我，小针刀疗法的论文赶紧写出来！下午回家去陪那姑娘！”
三人吃过饭，廖掌柜先走了，陆、徐二人也准备回家。
徐旭峰想着廖掌柜何等雷厉风行，汗颜之下又觉得好笑，“哧哧哧哧”地笑得两边肩膀一抽一抽。陆常山则垂着头一声不吭，心情沮丧到了极点。
徐旭峰制止住笑，问他：“这老头子竟然认识苏木，是什么时候的事哦？”
“以前苏木在他家附近做过家教，我去接她，碰到过几回。”
“你跟他说你要回梓城去？”
陆常山叹口气：“唉！我哪敢说？不过是昨天回家跟我爸提过，我爸大概就记住了吧。他们是老同学，以前同宿舍上下铺，没有无话不谈的。”
徐旭峰拍拍他的肩，劝慰道：“算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人家都有男朋友了，你真没必要这样！”
“再说吧。我去看看她妈妈。”陆常山要往外科大楼去。
“你……唉！好自为之吧！”徐旭峰无奈，只好自己去停车场。
陆常山进到苏木母亲的病房，她叔叔正在给他药材店的主管打电话交代一些事，母亲还不能下床，正歪在床头读一份报纸，左手挂着点滴，见他来了，态度仍不咸不淡。
张叔叔对这个小伙子的印象很好，热情地招呼他坐，又要给他倒水。
“不必客气，叔叔。我来看看阿姨恢复得怎么样了，一会儿就走。”陆常山忙说。
“医生说明后天就可以下地了。”
“阿姨的体质好，应该行的。能下地以后要适当活动，这样恢复得快些。”
“她巴不得快点活动呢！从手术室出来就一直平躺着，今天才稍微能坐起点了。”
他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几句。母亲放下报纸，插嘴道：“谢谢你来看我啊，陆医生。我这个是微创手术，不打紧的。”
陆常山知道这是要赶他走的意思呢，就告辞出来了。他想着不管怎样，自己做到问心无愧就好，最重要的是回去以后一定要见到苏木，他已经很想很想她了。
他一路疾驰，比平时早20分钟进梓城，待要到梓城一高时他给苏木打了电话。苏木告诉他她这会儿在补习学校上课，要5点才回去。
“学校在哪儿？我去接你。”陆常山看了下时间，距离5点还有一个半小时。
苏木迟疑了一阵，才说道：“这样，你还是去一高吧。我妹妹一个人在屋里。我2点半就出的门，叫她跟我来她死活不愿意，屋里又没电话，我不放心。你见了她麻烦给我打个电话。”
陆常山心里升起一个疑问，终是没忍住问了出来：“张力呢？”
苏木还是迟疑了一阵才回道：“他今天不在城里。”末了，她又加了一句，“麻烦你啊，陆医生！”
“陆医生”！这称呼还真能把我推到十万八千里吗？
陆常山又失望又烦闷，把车开进一高教师公寓，找个阴凉的角落把车停了下来，然后按照苏木说的上到四楼，敲了401的门。
门里隔了一阵才响起妹妹警惕的声音：“你是解放军叔叔吗？”
解放军叔叔？我去她家的时候没有穿军装啊！是苏木告诉她的？陆常山很疑惑，猜她可能是从猫眼里看到了他，但又不能确定，于是耐心地给她解释：“我是你姐姐的朋友，以前去过你家的，还记得吗？你妈妈做手术前一天你都见过我哦！”
“是姐姐让你来的吗？”
也许苏木都没想到陆常山在妹妹眼里一样是个不能随便对之开门的陌生人，陆常山觉得这样的妹妹好可爱，不觉笑道：“好啦。我们一起等姐姐好不好？你在里面等，我在外面等。”
然后，他拿出手机给苏木打电话，对她说道：“你妹妹好好的在屋里呢！她怕我是陌生人，不让我进去。”
“谢谢！那你回家吧。”苏木说。
陆常山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咬牙道：“我要见到你才走！”
徐旭峰一看见他就摆起了苦瓜脸：“廖掌柜去你那儿没有？”
“怎么没有？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哪次查班不是所有科室一查到底的？”陆常山一看就知道这小子多半被掌柜狠批了一顿，也不先点明，且听他怎么说。
果然，徐旭峰唉声叹气，倒起了苦水：“我特么今儿真是霉得渣渣都不剩！他一来就对我开的方子横看竖看，左看右看。那可是我最得意的方子，不怕他鸡蛋里挑骨头！没想到他还是挑了根刺儿出来，说是该把党参换成半夏。我不服啊，给他搬出了《本草纲目》《黄帝内经》，orz!他跳起来怕有八丈高，恨不得把我撕了吃了！”
陆常山递给他一个餐盘，自己也拿了一个，伸进窗口让服务员打菜，说道：“你当着病人的面和他吵？”
“多舀点，谢谢！”徐旭峰对站在莴笋炒肉片前的服务员说完，才回答陆常山，“你知道我这脾气，只要我不服的，管你是谁，管你在哪儿！”
“那你认栽吧！人家好歹也是主任、专家，你让人老脸往哪儿搁？”
徐旭峰打了满满的一餐盘，先找个位置放下，再去舀了两碗紫菜蛋花汤。陆常山跟上来，去拿了筷子来。二人面对面地坐下了。
徐旭峰吞了一大口汤，才又摇头笑着说道：“他骂到最后，又说我是对的，在这个病例中不能把党参换成半夏。嘿！可爱的老头子！”
陆常山也笑：“怪不得他在我那儿一脸的不高兴。我还想我没惹到他呀，敢情是前面的哪位哥们在老虎头上拔了根毛，原来是你！”
“你以为我容易吗？外面一堆病人在那儿看热闹，听得一愣一愣的，他要是不承认我对，我怕当场就得下岗！”说到这儿，徐旭峰又气闷起来。
陆常山还待要说些什么，突见廖掌柜正往他们这桌走过来，忙一边低声对徐旭峰说“他来了”，一边站了起来：“廖主任！”
徐旭峰放下筷子，转身展开笑容：“您老也来这儿吃啊！”
头发花白、面容清矍的廖掌柜挨着徐旭峰坐了下来，虎着脸道：“我不是医院的一员？不能来这儿吃？”
陆常山早去给他舀汤、拿筷子了，徐旭峰摸着后脑勺，讪笑着坐下，只听廖掌柜又道：“早上那方子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我后来又去翻了一下相关书籍，结合那个病人的实际病情，恐怕还是你的更有疗效。”
“等病人吃过两副再说，您就别认真了吧！”话虽这样说，徐旭峰还是很得意，因为他已经有了临床验证，只不过还没来得及跟廖掌柜报告。
廖掌柜接过陆常山递来的筷子，点头道：“嗯。记得跟踪，把类似病例做好记录。”
“好嘞！”徐旭峰咪咪笑，这才觉得顺了口气。
廖掌柜吃了几口饭，转而对陆常山说：“下班前你爸爸给我打了个电话，问起你在这边的情况。你昨天回家了？”
陆常山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跟他提离职的事，现在听他这样说，知道是父亲把这事放在心上了，遂不动声色道：“对。我爸爸挺想您的。”
“想我个屁！”老头子不屑道，“他是怕你在我手里受委屈呢！”
陆常山赶忙申辩：“没有！绝对没有！我承蒙您教诲这么多年，感激都来不及呢，何来‘委屈’一说？”
廖掌柜的脸沉了几分：“那你就给我好好干，别想那些门儿都没有的事！”
陆常山心头发毛，嘴硬道：“没有啊，我！”
廖掌柜一双尚且清明的眼盯着他，嘴角勾出一丝冷笑来：“你小子做的事，别打量我什么都不知道！那天我在停车场可看到你搂着个姑娘……啊！你天天还往骨科病房跑，干什么呢？那姑娘我见过，很多年了对吧？在梓城工作？我今儿可把话说死喽，只有她来的份儿，没有你去的理！”
陆常山给他说得面红耳赤，恨不得一头栽倒在餐盘里出不来，只可惜餐盘太浅！
徐旭峰的小眼睛骨碌碌在他二人间转过来转过去，心想这老狐狸真特么如来佛转世，任你孙悟空如何翻筋斗，都跳不过他的手掌心。
廖掌柜一通数落，见陆常山垂头丧气，毕竟是多年带出来的得意门生，心下又自不忍，软了口气道：“你那女朋友是干什么的？叫她过来，没有工作我帮找门路。”
陆常山支支吾吾道：“也、也没什么。不是有好多部队官兵都和家属两地分居吗？我……我和她还没、没那么严重。”
廖掌柜舒展开脸，丢了一颗蚕豆进嘴里，语气却又严厉起来：“你有这个觉悟就好。别活儿还没干好，尽打些歪主意！下周上班前把这几天的病历给我，小针刀疗法的论文赶紧写出来！下午回家去陪那姑娘！”
三人吃过饭，廖掌柜先走了，陆、徐二人也准备回家。
徐旭峰想着廖掌柜何等雷厉风行，汗颜之下又觉得好笑，“哧哧哧哧”地笑得两边肩膀一抽一抽。陆常山则垂着头一声不吭，心情沮丧到了极点。
徐旭峰制止住笑，问他：“这老头子竟然认识苏木，是什么时候的事哦？”
“以前苏木在他家附近做过家教，我去接她，碰到过几回。”
“你跟他说你要回梓城去？”
陆常山叹口气：“唉！我哪敢说？不过是昨天回家跟我爸提过，我爸大概就记住了吧。他们是老同学，以前同宿舍上下铺，没有无话不谈的。”
徐旭峰拍拍他的肩，劝慰道：“算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人家都有男朋友了，你真没必要这样！”
“再说吧。我去看看她妈妈。”陆常山要往外科大楼去。
“你……唉！好自为之吧！”徐旭峰无奈，只好自己去停车场。
陆常山进到苏木母亲的病房，她叔叔正在给他药材店的主管打电话交代一些事，母亲还不能下床，正歪在床头读一份报纸，左手挂着点滴，见他来了，态度仍不咸不淡。
张叔叔对这个小伙子的印象很好，热情地招呼他坐，又要给他倒水。
“不必客气，叔叔。我来看看阿姨恢复得怎么样了，一会儿就走。”陆常山忙说。
“医生说明后天就可以下地了。”
“阿姨的体质好，应该行的。能下地以后要适当活动，这样恢复得快些。”
“她巴不得快点活动呢！从手术室出来就一直平躺着，今天才稍微能坐起点了。”
他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几句。母亲放下报纸，插嘴道：“谢谢你来看我啊，陆医生。我这个是微创手术，不打紧的。”
陆常山知道这是要赶他走的意思呢，就告辞出来了。他想着不管怎样，自己做到问心无愧就好，最重要的是回去以后一定要见到苏木，他已经很想很想她了。
他一路疾驰，比平时早20分钟进梓城，待要到梓城一高时他给苏木打了电话。苏木告诉他她这会儿在补习学校上课，要5点才回去。
“学校在哪儿？我去接你。”陆常山看了下时间，距离5点还有一个半小时。
苏木迟疑了一阵，才说道：“这样，你还是去一高吧。我妹妹一个人在屋里。我2点半就出的门，叫她跟我来她死活不愿意，屋里又没电话，我不放心。你见了她麻烦给我打个电话。”
陆常山心里升起一个疑问，终是没忍住问了出来：“张力呢？”
苏木还是迟疑了一阵才回道：“他今天不在城里。”末了，她又加了一句，“麻烦你啊，陆医生！”
“陆医生”！这称呼还真能把我推到十万八千里吗？
陆常山又失望又烦闷，把车开进一高教师公寓，找个阴凉的角落把车停了下来，然后按照苏木说的上到四楼，敲了401的门。
门里隔了一阵才响起妹妹警惕的声音：“你是解放军叔叔吗？”
解放军叔叔？我去她家的时候没有穿军装啊！是苏木告诉她的？陆常山很疑惑，猜她可能是从猫眼里看到了他，但又不能确定，于是耐心地给她解释：“我是你姐姐的朋友，以前去过你家的，还记得吗？你妈妈做手术前一天你都见过我哦！”
“是姐姐让你来的吗？”
也许苏木都没想到陆常山在妹妹眼里一样是个不能随便对之开门的陌生人，陆常山觉得这样的妹妹好可爱，不觉笑道：“好啦。我们一起等姐姐好不好？你在里面等，我在外面等。”
然后，他拿出手机给苏木打电话，对她说道：“你妹妹好好的在屋里呢！她怕我是陌生人，不让我进去。”
“谢谢！那你回家吧。”苏木说。
陆常山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咬牙道：“我要见到你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