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满常山
字体: 16 + -

五、有缘人

    苏木和母亲1点半出发,原本应该经过四个小时后到达南州,却不想中途一路段出了车祸,在高速路上被堵了两个小时,等到达南州时,已经7点半了。

    杨灿下班以后就在客运站等着她们,然后开车送她们去军区医院。

    母亲在车上坐了六个小时,腰腿疼得更加厉害,虽然她一声没吭,但是苏木看她脸色苍白,神情疲惫,当即决定先送她去医院让医生看诊止痛,不必等到明天再去专家门诊找赵主任了。

    “晚上你们住哪儿?定了没有?”杨灿问苏木。

    “看医生怎么说,能住院就住院,不能住院的话,张力有给我们订好酒店的,就在医院附近。”

    杨灿听他说起张力,突然来了兴趣:“对了,你家张力哥哥是不是南江集团老总宋立雍的继子啊?”

    “是啊。怎么了?”

    “他在梓城的公司叫迅风科技有限公司?”

    “对。你要干嘛?”

    “我们zm公司和南江有一个竞争项目,南江做得很隐蔽,最近才被我们发现是由宋立雍的继子在负责。他好低调啊,从部队退役以后一直在梓城那边给南江拓展布局,南州商界都没多少人知道他。真没想到,原来他就是你哥。哎,你可从来没说起过哦!”

    “在我们眼里,他只是儿子、哥哥,至于他工作上的事情,哪有家里人成天挂在嘴上的?对吧?”母亲靠在后座上,听到杨灿这样说忍不住插嘴道。

    杨灿有点尴尬:“不是啦,阿姨!我只是刚听到这个消息,有点小激动而已。”

    “别想在我这儿套出什么商业秘密来哦,我可什么都不知道。”苏木耸耸肩开玩笑。

    “明白!我就是核实一下嘛!不过我还是想问你,是不是有个姓覃的、两年前从你们那儿一家大型军工企业退休的高级工程师在张力公司做事?”

    “拜托,我只是一介教书的好吗?我又不在我哥公司上班,哪知道谁谁谁?瞧你这样儿,要挖商业机密,不至于连闺蜜都不放过吧?”

    其实苏木知道覃婉兮的爸爸在四年前、而不是两年前退休时,就被张力新创办的迅风科技有限公司聘请了。有一次她去张力那儿,刚好撞见覃工和张力正在客厅叙话结束,然后张力亲自送覃工下电梯,茶几上就放着一摞英文资料,她随便扫了几眼,虽然里面很多专业术语她不认识,但是大概的内容她还是读懂了一些的。张力对她固然是没理由设防的,而现在杨灿提起这个梗,她可不能辜负张力。

    “不过是刚好凑巧,顺便问问你罢了。要真是商业机密,我会这样明目张胆地问你?问了你也不会说!”

    “呵呵呵,咱俩只说风和月。鉴定完毕!”

    到了目的地,三人先在附近找了一家餐馆吃饭。刚吃完,杨灿就接到她老板(就是那个王总,她是他的助理)的电话,说有临时的紧急会议要召开,让她赶快回公司。她坚持把苏木母女俩送到医院急诊门口,才开车走了。

    母亲扭头看着她扬长而去的车说:“这姑娘,人长得漂亮,性格又活泼,还是跨国公司的总经理助理,我看和张力倒有缘。”

    苏木扶着她慢慢走着,听了笑道:“行了妈,您就好好治您的病吧,有缘无缘那是他们的事。”

    急诊室的医生看了母亲的情况,说最好去中医科扎针灸。苏木一听到“针灸”这两个字,心里“咯噔”坠了一下,但她转念又想,那个人不是还在梓城吗?就算他回来了,也不一定在上班吧。

    只听那医生问旁边的护士:“中医科针灸室今晚谁值班?”

    “听说是陆医生,他从北京回来了。”

    苏木的心跳了起来,赶忙喊一声:“医生!”

    医生和护士都惊异地看着她。

    “有没有别的办法?”

    母亲却说:“针灸好,我在家都扎,就是不能治根才来动手术的。豆儿,你别担心,我不晕针。”

    “我不是怕您晕针,而是……”苏木心里自说着,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哦。那我带您去。”

    中医科大楼在外科大楼的后面,是一栋五层楼的建筑。苏木扶着母亲进去,有一个长相甜美的护士领着她们上了二楼,再右拐,到了一间敞开着门、透出灯光来的屋子前,苏木抬头看,牌子上写的是“针灸室”。

    “陆医生!”护士兴奋地喊。

    “进来。”一个低沉温润的声音传出来。

    苏木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陆常山穿着一丝不乱的白大褂,戴着口罩,站在一张桌子前,看到苏木进来的一刹那,眼神犹如寒星般闪烁了一瞬,但随即恢复淡漠,用没有起伏的语调说:“把病人扶到床上去。”

    那护士一边和苏木搀扶母亲,一边朝陆常山展露出如花般美丽的笑容。

    陆常山似乎不为所动,冷着一双眼眨都不眨一下:“你下去吧。病人家属留下来。”

    那护士可能见惯了他这副模样,也不尴尬或者难受,反而甜甜地笑着出去了。

    陆常山转过身去,背对苏木说:“让病人趴着,把她的衣服撩上去。”

    苏木傻呆呆地站着不动。母亲自己反手把衣服往上翻了一下。

    陆常山转过身来,手里捏着三根银针,看一眼苏木,语气中透出一丝不满:“你到那边去。”

    苏木醒悟过来,脸上有些发烧,忙低着头绕到床的另一面,两只手拉住母亲的衣服以防它滑下去。

    陆常山突然想起了什么,问:“晕针吗?”

    苏木又发呆了,回答不上来。

    母亲趴在枕头上,瓮声瓮气地说:“不。”

    陆常山又看了苏木一眼,埋头开始行针。

    屋里特别安静,灯光很足,苏木低头看着那双修长的手,有些恍惚。尽管隔着口罩,她也能清晰地闻到他轻浅的呼吸,他的头发很黑很亮很短,一如往昔。仿佛隔着久远的时光,她又看见自己把手掌摊开搁在这些粗短的头发上轻轻拍打的情景。

    陆常山开始像在火车上问女乘客那样问母亲一些行针过程中的问题,当他问到胀痛到哪里去了的时候,母亲痛苦地喊了一声:“脚。哎哟!”

    苏木吓得抬头看了陆常山一下,她没有扎过针灸,没料到针灸如此古怪。

    “正常反应。要胀痛才算达到效果。”似乎知道苏木心中的疑惑,陆常山低声给她解释。虽然语气淡薄,但苏木明显地看到了他眉眼间的笑意,那是对自己的工作非常满意的一种自然流露,她心底不由得生出一股爱重来。然而,为什么她要产生这种感情?不应该的!很不应该的!

    一时间,心思百转千回,万分窘迫。

    陆常山停了手,暂作休息。他转过身去,看着窗外的夜色,借此纾解一下心中真实的情绪。他没有想到这么快又见到了苏木,而且还能给她母亲治病。唇上还残留着昨晚被她咬过的疼痛,他的心已乱成一团麻。他只要一抬头,目光触及处就是那张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思念到不能再痛苦的脸。有一绺秀发从她头上垂了下来,他极力控制着心神,才没有像若干年前的每一次那样,抬起手给她轻轻地夹在耳后。

    呵,还真是人生何时不相逢,只是未到相逢时。既然老天爷又把你送到我身边来,那我就顺应天意,绝不忤逆!

    他回过身去,继续工作。

    苏沐揣着一颗沉甸甸的心,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又好像很快。

    陆常山终于拔出了母亲后腰上的针。

    “阿姨,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谢谢。”母亲面色果然轻松了很多。

    “豆儿,陪妈妈去一下洗手间。”

    陆常山背对她们在桌边收拾工具,闻言说:“洗手间就在出门走廊尽头,两步就到了。家属留一下吧,我有事交代。”

    苏木不放心,在门口看着母亲进了洗手间,才回头:“你请说。”

    陆常山已经取下了口罩,捏在一只手里,两眼沉沉地盯着苏木:“你是带阿姨来做手术的吧?”

    “嗯。”

    “在她动手术前都要来扎针灸。我明天不上班,你把电话号码给我,我再通知你们什么时候来。”

    苏木避开他的目光:“跟今天晚上一个时间不行吗?”

    “我有事。”

    苏木抿了抿嘴唇:“那我们换一个医生,这样……”

    陆常山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这样你得去门诊!阿姨明天要做一系列的检查,你认为她有时间去慢慢排队,并且拖着不方便的腿脚上下楼梯到处走?”

    苏木想了想,还是从包里掏出手机,滑亮屏幕:“号码?”

    “你知道。”

    苏木点开通话键,又点了十一下,待陆常山的白大褂包里响起一串音乐,就摁断了。

    “还有,你妈妈的主治医生是谁,预约了没有?”陆常山说话的声调降了下来,变得有一点柔和。

    “赵主任。”

    “那好,现在我带你们去骨科住院部登记住院。”

    苏木吃惊地瞪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