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春蚕丝尽
接近二月，卫王婚期将至，皇宫和卫王府也都忙了起来，街头小巷闲暇时刻也都拿卫王与杨家千金作为美谈，薛娘病情日益加重，寻找秋媚又毫无线索，朱瞻埏自是大有抑郁困顿无能为力之感。
朱瞻埏在外人的最近的印象里是低调羸弱的，皇帝也担心他的身体会延误婚期，每日必安排了御医来为朱瞻埏诊脉，御医向皇帝回报的也是说卫王心结难愈，既是心结，皇帝也不甚在意，渐渐婚期只有几天即至，卫王府上下便装饰了各色婚嫁的饰物，极是喜庆。
朱瞻埏没甚注意，这日一早起来，朱瞻埏依旧去薛娘房里照料，却见薛娘房间负责伺候薛娘的两个丫头神色慌张，朱瞻埏见事情不妙，连忙去到薛娘床边，只见薛娘脸色发白，清瘦更胜往日，朱瞻埏问道：“怎么回事？”
一个丫头答道：“薛娘昨晚吐了好几次血，方才又吐了一次。”
朱瞻埏神色凝重，道：“去叫小崔到宫里请御医来，就说本王身体不舒服。”
那丫头连忙去了，薛娘昏昏沉沉的醒来，见朱瞻埏在旁，吃力叫了声：“王爷。”
朱瞻埏连忙握了她的手，道：“薛娘你醒了？彩儿熬了你最爱喝的粥，喝点吧。”
薛娘摇摇头，道：“王爷是千金之躯，万万不能为了奴婢区区贱体降低身份，王爷婚期将至，就不要再在这里了。”
朱瞻埏神情暗淡：“薛娘是知道的，我……”
未及说完，薛娘抢说道：“奴婢能见到王爷成婚娶妻，是奴婢的福气，若是贵妃娘娘知道，也一定很高兴。”
朱瞻埏明白薛娘用意，终究无人能懂他心意，遂闭口不谈了，不多时御医便来了卫王府，几乎每次都是摇头，这次另外向朱瞻埏禀报说卫王婚期马上就到了，实在不宜接触这些事，应该马上将薛娘送出卫王府去别处养病，朱瞻埏听了大发雷霆，命人将那御医打了二十棍子才算，朱瞻埏向来随和温柔，这次这样生气，众人也是吓得不轻，皆是屏气不敢出声。
就这样坚持了两日，到了卫王成婚吉日前一天，薛娘终究也不见好转，朱瞻埏心急如焚，薛娘这个样子他也不能走开，明日若是再无变数，那也就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夜色渐深，礼部早已制作好的皇家婚嫁之衣做好送来卫王府邸，这婚衣是深红艳丽的颜色，上面用金线绣了标志皇家象征的祥龙图案，极是好看大气，朱瞻埏坐在一旁，越看越气，“啪”一声将那衣服从窗外扔了出去，虽已是二月，京城还是连绵不断的雪花，小崔吓得不轻，连忙出去捡了回来，却又见朱瞻埏换了便衣，还手持防身的宝剑，小崔更是吓得汗如雨下，问道：“王爷这是要做什么？”
朱瞻埏狠狠道：“你给我待在房间里，不准嚷嚷，明日一早谁来叫都不许开门。”
未等小崔分辨，朱瞻埏只管拿了东西往外走，小崔连忙扯住他的衣服，跪下来求道：“王爷，明日就是大吉之日，王爷若是不见了，皇上怪罪下来，那这卫王府上上下下全都得砍头，王爷饶命啊！王爷！”
朱瞻埏一手甩开他，借机用桌上婚衣的腰带将他捆绑在床边的柱子上，又拿了东西将他嘴塞住，道：“先将这关过了再说，若是皇上怪罪你们，那我就先求皇上砍了我的头，你们不用担心。”
小崔拉他不住，连滚带趴想挣脱去追他，朱瞻埏径直往外冲，却是薛娘身边的彩儿一头冲过来，口气里有几丝无助的恐惧，道：“王爷，薛娘……”
朱瞻埏停顿片刻，扔了手上的配剑，快步跑去薛娘房里，却是安静得很，朱瞻埏怯怯叫了一声：“薛娘？”
薛娘睁开眼，勉强笑了笑，道：“明日是王爷大喜之日，王爷怎么还不睡？”
朱瞻埏道：“想……睡前来看看薛娘。”
“奴婢很好，肯定又是彩儿大惊小怪，奴婢还想看王爷成亲大喜呢。”
朱瞻埏握了她的手：“薛娘可要好自珍重，“又向彩儿道，“好好照看薛娘！”
采儿依言答了声：“是”。
薛娘说话吃力，却仍是打起精神，道：“夜深风大，王爷若是想出去散步，就等下次月色好些再去吧，不然王爷不小心迷了路，明日吉日不见王爷人，那这王府上上下下将不会有一个活口在，为了王府上下像奴婢们这样的可怜人，就请王爷先回去睡吧，”停顿片刻，“明日王爷忙，就不要再来看奴婢了。”
朱瞻埏静待她说完，就像新春等待盛夏，却眼看着娇花枯萎无动于衷的感觉，半响，道：“好，那薛娘好好休息。”
朱瞻埏从薛娘房里出去，薛娘终究忍不住，一口血吐出来，彩儿准备又要去叫朱瞻埏回来，却被薛娘狠狠拉住，道：“去叫胡管家来，切记，要悄悄的！”
彩儿只得乖乖听话，胡垒来得也甚是小心，站在薛娘床边，道了句：“薛娘？”
薛娘强制坐起来，胡垒只得去帮她一把，薛娘道：“我不中用了，本来是想无论如何也要撑过这几天的……”
胡垒亦是满面愁容，道：“若是没有了薛娘，往后可该怎么办？王爷他……”
“王爷现在不会走了，只要我还在一日，他就不会离开这里，日后就要靠你来看着王爷了。”她终是难受，头靠在床的支架上，道，“我死之后，就将我悄悄送出府去，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明日王爷大婚照旧举行，若是王爷还来看我，彩儿你千万不要露了马脚，只说我已睡下，不想见他。”
彩儿含泪叫了声：“薛娘？！”
“你们都先出去，我和胡垒说几句话。”两个丫鬟出去，薛娘继续说道，“王爷与杨家结亲，可以是庇护，也可以是牵累，杨随是镇守边关的大将，手握实权，其子杨欢、杨束皆是骁勇之辈，王爷得了杨家做靠山，加上先贵妃娘家郭家的力量，足以使王爷在封地过一个平安的生活了。”
“那连累又怎么说呢？”
“早年杨随就是野心勃勃，皇上对杨随也是心存忌惮，皇上为权衡各路势力，才答应杨随与王爷结亲，若是杨随日后有所动作，将来势必会连累王爷。”
胡垒着急道：“那可怎么办？”
“杨随虽然不安分，毕竟他家大业大，加上朝廷孙家、胡家都是举足轻重的，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孙家与胡家是死对头，两虎相争，必有一伤，那时杨家势力就会借机扩大。”
“那……”
“不过这也是我的猜想罢了，毕竟世事难料。今年秋王爷就会前往封地，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给你些准备，王爷心思单纯，若是将来发生变故，他断断是应付不过来的，他在封地虽然什么也不会做，可是你要暗中为他打点筹谋，密切关注朝廷变化，以应对将来变故，若是杨家有不轨之心，那就立刻与杨家划清界限。”
胡垒惊异道：“你是说杨家若是安于本分，那就利用他做王爷朝廷的庇护，若是杨家动向不纯，那就立刻与杨家划清界限？”薛娘微微点了点头，胡垒继续道，“可是到时杨随的千金已经是王爷的王妃，如何能划清界限？”
“唯一可能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杨妃生下王爷的孩子，一来杨妃没有皇家血亲，可以抑制杨随野心，二来可以方便与杨家脱离关系，若是日后杨家有所行动，那么你就得在他们行动之前秘密除掉杨妃，其后期间与杨家不要有什么联系，王爷那时远在封地，想来就算皇上对王爷有所忌惮，也不会受杨家多大的牵连。”
胡垒着急道：“不让杨妃生孩子，那王爷？”
薛娘休息片刻，又道：“王爷不是一心在寻她么，只是在王爷前往封地之前，绝对不能让他见那个女人，让他们见面只会坏事，到了封地之后，若是王爷还是对她心心念念，你就成全他们，虽说那个女人也是一身的麻烦，又得时刻提防，只是人生在世，哪里一点提心吊胆都没有呢，毕竟让王爷高兴才是最重要的。”
胡垒道：“可是我倒觉得那位可儿姑娘对王爷不是很上心，否则她怎么这么久了不来找王爷？”
薛娘摇摇头，道：“我思虑不了那么多了，凡事常看人为，却常常也看天意，能陪着王爷走余下路的人是你，往后一切你要为他细心打算，一定要他在去封地前的这段时间里小心行事，只要去了封地，那就轻松多了。”
胡垒点头答了声：“是。”
春蚕到死丝也尽，薛娘停下半响，沉沉吐了口气，道：“能尽心为王爷打算的就只有你了，你势必要护他周全。”
夜深渐渐将人声都淹没，胡垒在一旁待了许久，见薛娘身边放了朱瞻埏小时候薛娘逗他乐的小鼓，许是从手边滑落的原因，胡垒又替她放在手里了，胡垒出去，叫来采儿，按着薛娘的安排，让卫王府喜庆的夜没有升起一丝牵肠挂肚的悲伤。
朱瞻埏在外人的最近的印象里是低调羸弱的，皇帝也担心他的身体会延误婚期，每日必安排了御医来为朱瞻埏诊脉，御医向皇帝回报的也是说卫王心结难愈，既是心结，皇帝也不甚在意，渐渐婚期只有几天即至，卫王府上下便装饰了各色婚嫁的饰物，极是喜庆。
朱瞻埏没甚注意，这日一早起来，朱瞻埏依旧去薛娘房里照料，却见薛娘房间负责伺候薛娘的两个丫头神色慌张，朱瞻埏见事情不妙，连忙去到薛娘床边，只见薛娘脸色发白，清瘦更胜往日，朱瞻埏问道：“怎么回事？”
一个丫头答道：“薛娘昨晚吐了好几次血，方才又吐了一次。”
朱瞻埏神色凝重，道：“去叫小崔到宫里请御医来，就说本王身体不舒服。”
那丫头连忙去了，薛娘昏昏沉沉的醒来，见朱瞻埏在旁，吃力叫了声：“王爷。”
朱瞻埏连忙握了她的手，道：“薛娘你醒了？彩儿熬了你最爱喝的粥，喝点吧。”
薛娘摇摇头，道：“王爷是千金之躯，万万不能为了奴婢区区贱体降低身份，王爷婚期将至，就不要再在这里了。”
朱瞻埏神情暗淡：“薛娘是知道的，我……”
未及说完，薛娘抢说道：“奴婢能见到王爷成婚娶妻，是奴婢的福气，若是贵妃娘娘知道，也一定很高兴。”
朱瞻埏明白薛娘用意，终究无人能懂他心意，遂闭口不谈了，不多时御医便来了卫王府，几乎每次都是摇头，这次另外向朱瞻埏禀报说卫王婚期马上就到了，实在不宜接触这些事，应该马上将薛娘送出卫王府去别处养病，朱瞻埏听了大发雷霆，命人将那御医打了二十棍子才算，朱瞻埏向来随和温柔，这次这样生气，众人也是吓得不轻，皆是屏气不敢出声。
就这样坚持了两日，到了卫王成婚吉日前一天，薛娘终究也不见好转，朱瞻埏心急如焚，薛娘这个样子他也不能走开，明日若是再无变数，那也就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夜色渐深，礼部早已制作好的皇家婚嫁之衣做好送来卫王府邸，这婚衣是深红艳丽的颜色，上面用金线绣了标志皇家象征的祥龙图案，极是好看大气，朱瞻埏坐在一旁，越看越气，“啪”一声将那衣服从窗外扔了出去，虽已是二月，京城还是连绵不断的雪花，小崔吓得不轻，连忙出去捡了回来，却又见朱瞻埏换了便衣，还手持防身的宝剑，小崔更是吓得汗如雨下，问道：“王爷这是要做什么？”
朱瞻埏狠狠道：“你给我待在房间里，不准嚷嚷，明日一早谁来叫都不许开门。”
未等小崔分辨，朱瞻埏只管拿了东西往外走，小崔连忙扯住他的衣服，跪下来求道：“王爷，明日就是大吉之日，王爷若是不见了，皇上怪罪下来，那这卫王府上上下下全都得砍头，王爷饶命啊！王爷！”
朱瞻埏一手甩开他，借机用桌上婚衣的腰带将他捆绑在床边的柱子上，又拿了东西将他嘴塞住，道：“先将这关过了再说，若是皇上怪罪你们，那我就先求皇上砍了我的头，你们不用担心。”
小崔拉他不住，连滚带趴想挣脱去追他，朱瞻埏径直往外冲，却是薛娘身边的彩儿一头冲过来，口气里有几丝无助的恐惧，道：“王爷，薛娘……”
朱瞻埏停顿片刻，扔了手上的配剑，快步跑去薛娘房里，却是安静得很，朱瞻埏怯怯叫了一声：“薛娘？”
薛娘睁开眼，勉强笑了笑，道：“明日是王爷大喜之日，王爷怎么还不睡？”
朱瞻埏道：“想……睡前来看看薛娘。”
“奴婢很好，肯定又是彩儿大惊小怪，奴婢还想看王爷成亲大喜呢。”
朱瞻埏握了她的手：“薛娘可要好自珍重，“又向彩儿道，“好好照看薛娘！”
采儿依言答了声：“是”。
薛娘说话吃力，却仍是打起精神，道：“夜深风大，王爷若是想出去散步，就等下次月色好些再去吧，不然王爷不小心迷了路，明日吉日不见王爷人，那这王府上上下下将不会有一个活口在，为了王府上下像奴婢们这样的可怜人，就请王爷先回去睡吧，”停顿片刻，“明日王爷忙，就不要再来看奴婢了。”
朱瞻埏静待她说完，就像新春等待盛夏，却眼看着娇花枯萎无动于衷的感觉，半响，道：“好，那薛娘好好休息。”
朱瞻埏从薛娘房里出去，薛娘终究忍不住，一口血吐出来，彩儿准备又要去叫朱瞻埏回来，却被薛娘狠狠拉住，道：“去叫胡管家来，切记，要悄悄的！”
彩儿只得乖乖听话，胡垒来得也甚是小心，站在薛娘床边，道了句：“薛娘？”
薛娘强制坐起来，胡垒只得去帮她一把，薛娘道：“我不中用了，本来是想无论如何也要撑过这几天的……”
胡垒亦是满面愁容，道：“若是没有了薛娘，往后可该怎么办？王爷他……”
“王爷现在不会走了，只要我还在一日，他就不会离开这里，日后就要靠你来看着王爷了。”她终是难受，头靠在床的支架上，道，“我死之后，就将我悄悄送出府去，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明日王爷大婚照旧举行，若是王爷还来看我，彩儿你千万不要露了马脚，只说我已睡下，不想见他。”
彩儿含泪叫了声：“薛娘？！”
“你们都先出去，我和胡垒说几句话。”两个丫鬟出去，薛娘继续说道，“王爷与杨家结亲，可以是庇护，也可以是牵累，杨随是镇守边关的大将，手握实权，其子杨欢、杨束皆是骁勇之辈，王爷得了杨家做靠山，加上先贵妃娘家郭家的力量，足以使王爷在封地过一个平安的生活了。”
“那连累又怎么说呢？”
“早年杨随就是野心勃勃，皇上对杨随也是心存忌惮，皇上为权衡各路势力，才答应杨随与王爷结亲，若是杨随日后有所动作，将来势必会连累王爷。”
胡垒着急道：“那可怎么办？”
“杨随虽然不安分，毕竟他家大业大，加上朝廷孙家、胡家都是举足轻重的，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孙家与胡家是死对头，两虎相争，必有一伤，那时杨家势力就会借机扩大。”
“那……”
“不过这也是我的猜想罢了，毕竟世事难料。今年秋王爷就会前往封地，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给你些准备，王爷心思单纯，若是将来发生变故，他断断是应付不过来的，他在封地虽然什么也不会做，可是你要暗中为他打点筹谋，密切关注朝廷变化，以应对将来变故，若是杨家有不轨之心，那就立刻与杨家划清界限。”
胡垒惊异道：“你是说杨家若是安于本分，那就利用他做王爷朝廷的庇护，若是杨家动向不纯，那就立刻与杨家划清界限？”薛娘微微点了点头，胡垒继续道，“可是到时杨随的千金已经是王爷的王妃，如何能划清界限？”
“唯一可能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杨妃生下王爷的孩子，一来杨妃没有皇家血亲，可以抑制杨随野心，二来可以方便与杨家脱离关系，若是日后杨家有所行动，那么你就得在他们行动之前秘密除掉杨妃，其后期间与杨家不要有什么联系，王爷那时远在封地，想来就算皇上对王爷有所忌惮，也不会受杨家多大的牵连。”
胡垒着急道：“不让杨妃生孩子，那王爷？”
薛娘休息片刻，又道：“王爷不是一心在寻她么，只是在王爷前往封地之前，绝对不能让他见那个女人，让他们见面只会坏事，到了封地之后，若是王爷还是对她心心念念，你就成全他们，虽说那个女人也是一身的麻烦，又得时刻提防，只是人生在世，哪里一点提心吊胆都没有呢，毕竟让王爷高兴才是最重要的。”
胡垒道：“可是我倒觉得那位可儿姑娘对王爷不是很上心，否则她怎么这么久了不来找王爷？”
薛娘摇摇头，道：“我思虑不了那么多了，凡事常看人为，却常常也看天意，能陪着王爷走余下路的人是你，往后一切你要为他细心打算，一定要他在去封地前的这段时间里小心行事，只要去了封地，那就轻松多了。”
胡垒点头答了声：“是。”
春蚕到死丝也尽，薛娘停下半响，沉沉吐了口气，道：“能尽心为王爷打算的就只有你了，你势必要护他周全。”
夜深渐渐将人声都淹没，胡垒在一旁待了许久，见薛娘身边放了朱瞻埏小时候薛娘逗他乐的小鼓，许是从手边滑落的原因，胡垒又替她放在手里了，胡垒出去，叫来采儿，按着薛娘的安排，让卫王府喜庆的夜没有升起一丝牵肠挂肚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