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雀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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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救心

    朱瞻埏吓了一跳,连忙吩咐叫郎中来,一连几个都是摇头,说是回天无力了。

    朱瞻埏见秋媚这个样子也是不忍,也怪自己她才醒便问她发生了何事,想来定是刺激了她,更是自责。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时,外面一个小厮来报,说门口来了个道士,那道士说来是为解卫王的燃眉之急。朱瞻埏沉思片刻,连忙派人将他请进来。

    那道士进来却只站在门外,卫王问道:“不知先生有何高见?还请进来说吧。”

    那道士却慢悠悠地道:“王爷客气,我乃是世间一浊物,还是站在这里污了里面的清气才好。”

    朱瞻埏知这些道士向来疯疯癫癫,也不多劝,道:“那也好,先生可知本王现在处境?”

    那道士笑道:“正是知道,才来为卫王分忧。”随即他便拿出一件饰物来,又道,“王爷只要将这块寒玉拿给里面那位姑娘,自然能救她性命。”

    朱瞻埏正惊叹他先知的能力,有一丝希望可以救得那姑娘,他也先管不了那多,连忙进去秋媚床边,将那寒玉递到秋媚眼前,秋媚眼球许久未动,那玉在她眼前她也未反应,朱瞻埏急道:“姑娘,这寒玉可是你的?”秋媚仍是没有反应,他又连说了几声,“看看,这是你的玉!”

    秋媚隐隐听得寒玉,寒玉不是昔日自己拿给秦恪的吗?不知突然从哪里来的力气,秋媚猛的从床上坐起来,一下子从朱瞻埏手里将那玉夺过来,细细看了,然后紧紧握在手里,口里连连说道“是他,是他!"

    过儿急问道:“你从哪里来的这玉?这玉的主人在哪里?”

    朱瞻埏见这玉果然对她有效,亦是大松一口气,道:“是一个道士送来的,他人就在外面呢。”

    秋媚听了就要起来,朱瞻埏哪里肯,道:“他就在外面,我叫他进来就是,你好好躺着。”

    不料派去通传的下人却来报:“回王爷,那道人一早就走了,连走还说了句‘未见白骨兮其心何伤’,小的愚笨,也不知什么意思。”

    未见白骨兮其心何伤?难道说秦恪还活着,秋媚大喜,笑着又密密麻麻涌出眼泪来,朱瞻埏虽不知所以,却也放心下来。

    秋媚耗去精力太多,又昏沉沉地睡了两日,那日下午她觉得睡得乏了,因这能下地而事情紧急的缘故,她便起来去大堂想向卫王辞行,只是卫王刚从宫里搬出来,有许多琐事要处理,秋媚寻他不见,便去后院花园里看了看,只是犹觉头昏,便坐在石椅上闭目听流水是声音,只是秋媚感伤,觉着这流水的声音像是人在哭,更是胸中郁郁难解,晚来水风甚凉,倒是让球媚平静不少,不多时便便稀稀睡去。

    像是身后来了什么人,那人轻轻用手触碰秋媚的脸颊,轻道:“秋媚,你不要哭了,我回来了。”

    秋媚听得这话,睁开眼,那人正含情看她,是她大哥哥回来了,他的苍白嘴角仍还带着忧伤,秋媚含泪去抚他的脸:“大哥哥,秋媚等得你好苦,你总算回来了!”

    秦恪道:“我现在带你走,我们永远不要再来这里了。”

    秋媚笑道:“我们回去杭州吧,我们今年冬天再去后山看雪梅。”

    秦恪柔和道:“好,我们一起看梅。”

    秋梅满心欢喜,站起来正欲要走,秋媚的脚却挪不动,她好奇往后看,是淑妃满面血迹的躺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拽着秋媚的脚,秋媚吓地尖叫,淑妃痛快地放声大笑,道:“本宫已经把你一家都杀了,你什么也没有了,本宫还将秦恪杀了,他回不来了。”

    秋媚哭起来,转头去看秦恪,可秦恪已不见了踪影,秋媚大叫,却到处都是大雾蒙蒙,她什么也看不见。

    实是朱瞻由宫中出来,照例来秋媚休养的屋子里看她,却不见她人,听得下人们说那秋媚下午来寻他不见,他便又出来找秋媚,才过石亭,便见秋媚坐靠在石椅上像是睡着了,他叫了她两声不见秋媚回应,许是睡熟,便不忍叫她,便只坐于一旁,细细偷看,秋媚貌美普天无双,朱瞻埏看着自是赏心悦目。

    转而又想,这姑娘于昔日初见之时并未觉美貌,宫女又多是以淑女身份进宫,以杭州宝玉身份进宫的淑妃的容貌远在这姑娘的容貌之下,而她却刻意掩饰,想来她并不想为嫔为妃,未将荣华富贵放在眼里的,由此朱瞻埏更是对她刮目相看。正浮想之间,之间秋媚神情微动,晃而眼角又流下泪来,朱瞻埏见怜,联想她的伤神之处,不料秋媚良久仍睡之不安,便见机叫醒她。

    秋媚醒来见是卫王,微觉诧异,只是每一次梦醒都是恍然,都是错愕,都是‘还好是梦’。,

    朱瞻埏问她:“可是又做什么噩梦了?”

    秋媚正身,道:“苍天不老,大地不息。人生不止,噩梦不了。奴婢失礼,还请王爷见谅。”

    朱瞻埏感叹她的才情,道:“你既已不在宫中,不必唤自己奴婢,我也不拘束那些,只是姑娘刚才所言,我倒有疑虑。”

    秋媚道:“奴婢不过胡说,让王爷笑话了。”

    朱瞻埏道:“我也没觉得姑娘在胡说,只是人生不止,却仍有人做美梦,噩梦与美梦之间,不过是因为一件东西而已。做噩梦之人害怕失去,做美梦之人希望得到,梦醒两者皆是一无所得,可是在内心上,做噩梦之人增添恐惧,做美梦之人却也会在梦与现实之间怅然失落,所以不管是做噩梦也好,还是做美梦也好,都不因此郁闷或庆幸。“

    秋媚深感意外,卫王年纪尚轻,眉清目秀之间犹见少年稚气,加上还未成家立业,又是皇家贵族,他有此深刻见解,实是难得。想来卫王幼年便丧父失母,夹在太后和皇上中间,定也是不好过,道:“王爷深见,只是噩梦与美梦之别,是因为什么?”

    朱瞻埏站起身来,道:“因为‘牵挂’,人有牵挂,所以恐惧失去。人恐惧失去,所有才有噩梦。无‘牵挂‘之人不会害怕失去,既不害怕失去,自然是希望’得到‘而做美梦了。姑娘有牵挂,可见有心,有恐惧,亦可见有情。有心又有情,人活着得此两物,还有何遗憾?所以我认为姑娘非但不该怨怼烦扰,而应庆幸欢喜才是。”

    秋媚叹他才辩,只是他身在局外,哪里只她身在局中之苦,只是不知如何反驳,只道:“王爷说笑了,奴婢无心也无情,却也是噩梦连连,可见王爷说的貌似在理,却不尽实。”

    朱瞻埏笑道:“有没有心和情,只有自己知道,姑娘不愿承认我也能懂,若是我也能够如你一般有心有情,我便深感为幸。只是我无心也无情,实在可惜连什么梦也没有。”

    秋媚微觉他的失意,欲寻个别的话,秋媚虽于宫里见过他,只是卫王未必就记得她,遂也不必再提,道:“王爷尊贵,却也不成想也有这般烦恼,可见世间之人皆有不如意,既然不如意处处可见,实在也不必为它伤愁了。可是依奴婢而见,王爷处处留心,一言一行皆可见情,万不像王爷说的那般不堪。”

    朱瞻埏道:“我本是想安慰你的,未曾想自己反倒迷失其中了。”顿而又道,“可否请教姑娘芳名?”

    秋媚实在不愿再向人说她是虞贞,于是试问道:‘王爷以前可曾见过奴婢?“

    朱瞻埏怎么不知她用意,道:“那日在西市,想来是我们初次见吧,姑娘之前难道见过我?”

    秋媚摇头,道:“奴婢哪里来的这福分?奴婢……樊…..可…..“

    秋媚未说完,他却道:“樊可?这名字倒是别致,可有什么寓意在里面?”

    其实秋媚说了‘樊‘便后悔,她怎能因怨气而失去分寸,不料朱瞻埏却理解如此,她也就只好作罢,道:“想来是胡乱取的名字,没什么寓意。”

    他犹自微笑,却暗自不语。

    秋媚道:“奴婢今日去向王爷辞别,王爷不在,奴婢深受王爷大恩,定是要当面感谢的,所以厚颜在此等候王爷归来,感谢王爷这些时日悉心照料,奴婢微贱,无以为报,只求来生为牛做马,再报王爷大恩!”

    朱瞻埏道:“我也就偶然救的你,若是那日不见你,我怎么能知道这世间还真的有你这样有心又有情的人呢,姑娘不必如此说,因为我才因该言谢才是。你身子未好全,若是这样就走了,我岂不受世人垢病,说我不会……怜香惜玉。”

    秋媚听此才觉近来未施遮颜之物,深感不安,只见他道:“姑娘有苦衷,我既救了你,必为你保全,事情就算再紧急,也得注意身体才是,我向来与世无争,也没什么仇人,我的王府想来也是安全的,姑娘若是不嫌弃,就请屈就再休养几日,等你安然无恙再走,我也安心呐。”

    他这样为秋媚着想,又极迁就于她,秋媚也不好拒绝,只得点头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