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燕殊
秦恪由京回去，已经是江南的第二个秋了。
满桐把马喂好，就把它栓在路旁的树上，然后跑到湖边，问道：“少爷，马都休息准备好了，现在就走吗？”
“对，收拾好了就走。”
“都策马跑了好几天了，这马不停蹄的，少爷可别累坏了！”
“没事，我得在下雪之前赶回去！”后山人迹荒芜，秋媚独自赏梅，怕是伤感了吧！
“少爷想什么，我还能不知道！樊小姐已过十五，美花初放，只怕赏花人不少啊！”
秦恪眉心紧锁：“你这个烂嘴！”
“可不是，少爷回去，就可以娶到美妻了！”
秦恪心驰神往，道：“行了，快走吧！”
两人登上快马，疾驰而去。
却说，秦恪还未到家，秦府门口就早已挤满了人，秦恪骑马一到，门口就噼里啪啦的响起鞭炮声来，众人更是欢喜鼓舞。
秦恪一下马，一家人就迎下来，秦候乐开了颜：“恪儿，你可算回来了！”
“孩儿不孝，让父亲母亲挂念了！”
“哈哈，我儿高中状元，何来不孝啊！哈哈哈！”
钱氏更是喜极而泣，说了许多思念的话。
秦府此日庆酒请客欢畅，直到深夜。秦恪心有所思，不能尽饮，只以一路劳顿为由，到自个儿房里觅安静去了。
第二日一早，满桐就收拾好了过来，到秦恪屋里，见少爷已经整理好，假问道：“少爷怎么不睡个懒觉，这么急要去做什么？”
“你这个长舌头，管得越来越多了，你也辛苦了，不也起得早吗？”
“知道少爷有事要做，我特意赶着过来呢！”
秦恪喝了口茶，道：“你最近倒是机灵不少。“
“跟着少爷，不机灵可不行，樊小姐美若天仙，性格又惹人喜欢，别说少爷了，就是我这个下人也希望少爷早早的把樊小姐娶来做少奶奶呢。“
秦恪心里一乐，道：“也行，我直接去找秋媚也不方便，这样，你到她家去，告诉秋媚我回来了，把她约到我上次等她的地方来！”
满桐高高兴兴地答应了出去，来到秋媚住处，烦小厮去通报一声，那小厮却回答道：“你要见我家小姐做什么？就算我家小姐现在闺中，也不是你说见就见的，更何况小姐现在皇宫，贵为皇妃，岂是你我草民能轻易见到的！”
满桐早已惊住：什么现在在皇宫？什么贵为皇妃？
“你说樊小姐入宫为妃了？”满桐结结巴巴地问道。
“你这个乡下人，我家小姐有闭月羞花之貌，敢说这杭州有谁不知有谁不晓呢，有什么好好奇的！”
满桐惊魂未定：“樊小姐是什么时候去的？”
“去年春，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满桐一脸失落与担忧，正欲离去，却是玉鹊办事恰好回来，叫住他：“满桐！”
满桐转过身来。
玉鹊一看是满桐无疑，欢喜道：“满桐，你由京回来了！那秦少爷回来了吗？”
满桐也如得了救命稻草，道：“我家少爷昨个儿才回来，今儿一早就派我来看樊小姐，可门口的兄弟却说，樊小姐入京做皇妃了，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玉鹊一脸忧愁，又道，“秦少爷可算回来了，小姐让我交东西给他呢,你等我会，我这就去拿。”
玉鹊跟着满桐来到湖边，秦恪已经在那里满心期待的等候，他见是秋媚的丫鬟来，不由失意疑惑道：“怎么是你一个人来了，你家小姐呢？”
玉鹊垂眼，低声道：“小姐已经不在这里了！”
秦恪顿时心急起来：“不在这里了？她去哪儿了？”
“小姐去年春，就入宫了！”
有人变花一朵，有人拾金一箩。有人身葬焦火，有人已没漩涡。
响雷突震耳边，秦恪吓得往后退了几步，一个踉跄，差点没有站住：“她入宫做什么？谁让她去的？”
玉鹊眉心紧锁：“小姐不想去宫里的，她说她要等秦少爷回来娶她，可老爷执意不肯，说小姐命中大吉，不该只……他说，小姐入宫为妃，以后还可能是人中之凤，加上当时宫中宦官威胁老爷，说小姐要是不从，就要诛九族，小姐被逼无奈，这才去了京中。”玉鹊眼里充满了真诚，“秦少爷不要怪我家小姐，因为在奴婢看来，我家小姐是真真切切的爱慕秦少爷，绝无半分虚假！”
秦恪头脑一片空白，迷蒙之间突然想起那日殿试出来，依稀听见有人叫他“大哥哥”，原来真的是秋媚在叫他，不是自己的幻听，不知当时之时，秋媚是何等期望与绝望。
秦恪凄然泪下：“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秋媚！秋媚！”
玉鹊也垂泪不已，轻道：“小姐让我把这个一定要亲手交给秦少爷！”玉鹊说着，就把信拿出来。
秦恪悔恨至极，接过信来拆开，只见里面写道：
赤柳出青柔，随风流。盼君舟，泪难休。河岸沙厚，丰水苦益稠。
别季燕归久，错高楼。君如梅，妾同霜。雪游万里，誓覆千里香。
秦恪看完，已经悲伤到不能自己了。
“秋媚，‘行道迟迟，心中有违’，是我负了你！是我负了你！”秦恪只恨自己，恨自己不该早早地就掉入虚妄的名利的泥潭，丢下秋媚一个人在这里，他该留在这里，好好守护着她。
只要是美花，贪婪的人都想要聚为己有；所以秋媚是妙女之王，亦是纷权之隶。
夜深风寒，清凉已经吞噬了发着微光的跳动火苗。这样凄冷的夜晚，连鸟叫也低声不少。
秦恪苦闷，起床去院里透气。门一开，月光就从外蜂佣挤进来，投到屋里那块黑而高的屏风上，遮住了外面可以进屋的原本不多的蒙蒙白光。
“果然是‘乳鸦啼散玉屏空，一枕新凉一扇风’啊。”以前每当月光如银微渺人迹之时，那枚手工还显生疏和幼稚的荷包便是他远在京城之时的全部思念和幻想，现在却永远只是思念和幻想了。
如此一身，怕只剩这个荷包了。
整整一天，秋媚在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他仍清晰的记得，在梅林里，他转身看到的那个因为碰了梅枝上的雪而受惊的小姑娘的模样；他记得披着红色风袍，像一朵梅花似的秋媚笑着踏着他的脚印向他走来；他记得，秋媚在迷懵里跟他说叫他以后娶她；他还记得，秋媚写给他的‘远水载轻舟，誓与君从’。
是的，说好的远水载轻舟，誓与君从呢？
满桐放心不下秦恪，亦是睡不着，起身去偷偷看看自家爷，不料秦恪就穿了件薄衣，站在门前，痴痴呆呆地目视远方。
“少爷，夜凉，回去睡吧！”
秦恪没应他。
“少爷，进去吧！”
秦恪看着远方不可穿透的黑暗，眼眉之间的悲伤似河流崩腾般要涌出来，只见他轻声道：“蓝空月满，我却只拾得半掌光！”满桐跟着忧，“你说，秋媚她过得好吗？”
“樊小姐一定过得很好，樊小姐也一定希望少爷过得好！”
“可人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她如何能过得好？”
满桐不忍，可是只得狠心道：“少爷，樊小姐她已经是皇妃了！”
秦恪惊错：“她已经是皇妃了？”
“少爷，樊小姐已经有了她的生活，你也要好好过你的生活！”
秦恪触到痛处，又落下泪来：“都是我，我怎么就扔下她进京了呢？我还说以后无论去哪都要带着她啊！”
凄凄然若梧桐触地黯然有声。
两颗枣树的光秃枝干直直地对着苍天圆月，似在漫漫岁月里只能相望不能相守。
秦恪昏昏沉沉的病了许久，等今年下了第一场瑞雪的时候，他仍是一副憔悴的病容。
只身去梅林。
往昔历历在目：姑娘踏雪而来，亦是来赏梅的吗？
我跟着你的脚印走，无论大哥哥去了哪里，我都能循着你的脚印找到你.
然而梅林留下的脚印，再不会有人踏着寻来了。
秦恪盯着一朵梅花的花蕊，出了神：今年梅花依旧繁盛，我还怕姑娘不来了呢！秋媚展笑：怎么会！大哥哥不愿错过着良辰花期，秋媚怎舍得错过！倒是大哥哥，我还怕大哥哥有了妻子，不会来了呢。
“秋媚，今年梅花依然好，可你都看不到了，遇见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就是一场梦？“
梅林人影未成双。
满桐把马喂好，就把它栓在路旁的树上，然后跑到湖边，问道：“少爷，马都休息准备好了，现在就走吗？”
“对，收拾好了就走。”
“都策马跑了好几天了，这马不停蹄的，少爷可别累坏了！”
“没事，我得在下雪之前赶回去！”后山人迹荒芜，秋媚独自赏梅，怕是伤感了吧！
“少爷想什么，我还能不知道！樊小姐已过十五，美花初放，只怕赏花人不少啊！”
秦恪眉心紧锁：“你这个烂嘴！”
“可不是，少爷回去，就可以娶到美妻了！”
秦恪心驰神往，道：“行了，快走吧！”
两人登上快马，疾驰而去。
却说，秦恪还未到家，秦府门口就早已挤满了人，秦恪骑马一到，门口就噼里啪啦的响起鞭炮声来，众人更是欢喜鼓舞。
秦恪一下马，一家人就迎下来，秦候乐开了颜：“恪儿，你可算回来了！”
“孩儿不孝，让父亲母亲挂念了！”
“哈哈，我儿高中状元，何来不孝啊！哈哈哈！”
钱氏更是喜极而泣，说了许多思念的话。
秦府此日庆酒请客欢畅，直到深夜。秦恪心有所思，不能尽饮，只以一路劳顿为由，到自个儿房里觅安静去了。
第二日一早，满桐就收拾好了过来，到秦恪屋里，见少爷已经整理好，假问道：“少爷怎么不睡个懒觉，这么急要去做什么？”
“你这个长舌头，管得越来越多了，你也辛苦了，不也起得早吗？”
“知道少爷有事要做，我特意赶着过来呢！”
秦恪喝了口茶，道：“你最近倒是机灵不少。“
“跟着少爷，不机灵可不行，樊小姐美若天仙，性格又惹人喜欢，别说少爷了，就是我这个下人也希望少爷早早的把樊小姐娶来做少奶奶呢。“
秦恪心里一乐，道：“也行，我直接去找秋媚也不方便，这样，你到她家去，告诉秋媚我回来了，把她约到我上次等她的地方来！”
满桐高高兴兴地答应了出去，来到秋媚住处，烦小厮去通报一声，那小厮却回答道：“你要见我家小姐做什么？就算我家小姐现在闺中，也不是你说见就见的，更何况小姐现在皇宫，贵为皇妃，岂是你我草民能轻易见到的！”
满桐早已惊住：什么现在在皇宫？什么贵为皇妃？
“你说樊小姐入宫为妃了？”满桐结结巴巴地问道。
“你这个乡下人，我家小姐有闭月羞花之貌，敢说这杭州有谁不知有谁不晓呢，有什么好好奇的！”
满桐惊魂未定：“樊小姐是什么时候去的？”
“去年春，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满桐一脸失落与担忧，正欲离去，却是玉鹊办事恰好回来，叫住他：“满桐！”
满桐转过身来。
玉鹊一看是满桐无疑，欢喜道：“满桐，你由京回来了！那秦少爷回来了吗？”
满桐也如得了救命稻草，道：“我家少爷昨个儿才回来，今儿一早就派我来看樊小姐，可门口的兄弟却说，樊小姐入京做皇妃了，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玉鹊一脸忧愁，又道，“秦少爷可算回来了，小姐让我交东西给他呢,你等我会，我这就去拿。”
玉鹊跟着满桐来到湖边，秦恪已经在那里满心期待的等候，他见是秋媚的丫鬟来，不由失意疑惑道：“怎么是你一个人来了，你家小姐呢？”
玉鹊垂眼，低声道：“小姐已经不在这里了！”
秦恪顿时心急起来：“不在这里了？她去哪儿了？”
“小姐去年春，就入宫了！”
有人变花一朵，有人拾金一箩。有人身葬焦火，有人已没漩涡。
响雷突震耳边，秦恪吓得往后退了几步，一个踉跄，差点没有站住：“她入宫做什么？谁让她去的？”
玉鹊眉心紧锁：“小姐不想去宫里的，她说她要等秦少爷回来娶她，可老爷执意不肯，说小姐命中大吉，不该只……他说，小姐入宫为妃，以后还可能是人中之凤，加上当时宫中宦官威胁老爷，说小姐要是不从，就要诛九族，小姐被逼无奈，这才去了京中。”玉鹊眼里充满了真诚，“秦少爷不要怪我家小姐，因为在奴婢看来，我家小姐是真真切切的爱慕秦少爷，绝无半分虚假！”
秦恪头脑一片空白，迷蒙之间突然想起那日殿试出来，依稀听见有人叫他“大哥哥”，原来真的是秋媚在叫他，不是自己的幻听，不知当时之时，秋媚是何等期望与绝望。
秦恪凄然泪下：“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秋媚！秋媚！”
玉鹊也垂泪不已，轻道：“小姐让我把这个一定要亲手交给秦少爷！”玉鹊说着，就把信拿出来。
秦恪悔恨至极，接过信来拆开，只见里面写道：
赤柳出青柔，随风流。盼君舟，泪难休。河岸沙厚，丰水苦益稠。
别季燕归久，错高楼。君如梅，妾同霜。雪游万里，誓覆千里香。
秦恪看完，已经悲伤到不能自己了。
“秋媚，‘行道迟迟，心中有违’，是我负了你！是我负了你！”秦恪只恨自己，恨自己不该早早地就掉入虚妄的名利的泥潭，丢下秋媚一个人在这里，他该留在这里，好好守护着她。
只要是美花，贪婪的人都想要聚为己有；所以秋媚是妙女之王，亦是纷权之隶。
夜深风寒，清凉已经吞噬了发着微光的跳动火苗。这样凄冷的夜晚，连鸟叫也低声不少。
秦恪苦闷，起床去院里透气。门一开，月光就从外蜂佣挤进来，投到屋里那块黑而高的屏风上，遮住了外面可以进屋的原本不多的蒙蒙白光。
“果然是‘乳鸦啼散玉屏空，一枕新凉一扇风’啊。”以前每当月光如银微渺人迹之时，那枚手工还显生疏和幼稚的荷包便是他远在京城之时的全部思念和幻想，现在却永远只是思念和幻想了。
如此一身，怕只剩这个荷包了。
整整一天，秋媚在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他仍清晰的记得，在梅林里，他转身看到的那个因为碰了梅枝上的雪而受惊的小姑娘的模样；他记得披着红色风袍，像一朵梅花似的秋媚笑着踏着他的脚印向他走来；他记得，秋媚在迷懵里跟他说叫他以后娶她；他还记得，秋媚写给他的‘远水载轻舟，誓与君从’。
是的，说好的远水载轻舟，誓与君从呢？
满桐放心不下秦恪，亦是睡不着，起身去偷偷看看自家爷，不料秦恪就穿了件薄衣，站在门前，痴痴呆呆地目视远方。
“少爷，夜凉，回去睡吧！”
秦恪没应他。
“少爷，进去吧！”
秦恪看着远方不可穿透的黑暗，眼眉之间的悲伤似河流崩腾般要涌出来，只见他轻声道：“蓝空月满，我却只拾得半掌光！”满桐跟着忧，“你说，秋媚她过得好吗？”
“樊小姐一定过得很好，樊小姐也一定希望少爷过得好！”
“可人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她如何能过得好？”
满桐不忍，可是只得狠心道：“少爷，樊小姐她已经是皇妃了！”
秦恪惊错：“她已经是皇妃了？”
“少爷，樊小姐已经有了她的生活，你也要好好过你的生活！”
秦恪触到痛处，又落下泪来：“都是我，我怎么就扔下她进京了呢？我还说以后无论去哪都要带着她啊！”
凄凄然若梧桐触地黯然有声。
两颗枣树的光秃枝干直直地对着苍天圆月，似在漫漫岁月里只能相望不能相守。
秦恪昏昏沉沉的病了许久，等今年下了第一场瑞雪的时候，他仍是一副憔悴的病容。
只身去梅林。
往昔历历在目：姑娘踏雪而来，亦是来赏梅的吗？
我跟着你的脚印走，无论大哥哥去了哪里，我都能循着你的脚印找到你.
然而梅林留下的脚印，再不会有人踏着寻来了。
秦恪盯着一朵梅花的花蕊，出了神：今年梅花依旧繁盛，我还怕姑娘不来了呢！秋媚展笑：怎么会！大哥哥不愿错过着良辰花期，秋媚怎舍得错过！倒是大哥哥，我还怕大哥哥有了妻子，不会来了呢。
“秋媚，今年梅花依然好，可你都看不到了，遇见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就是一场梦？“
梅林人影未成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