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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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wed jun 20 00:33:39 cst 2012

    “叮”地一声,一只酒瓶伸在我面前,在我的杯子上磕了一下又抽了回去。我抬头看了眼面前的人,他斜眼对着我一笑,把酒瓶口塞进嘴里,咕咚地灌了几大口。

    “想什么呢?动心了?”那人笑道。我不置可否地晃了晃手上的半杯酒,浅浅地尝了一口,一股白酒的辛辣顿时爬满整个舌头。我一咧嘴,让酒气从喉咙里散出来,反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面前坐着的是一个自以为和我很熟的人,他就是谭狗子,大名谭青。谭青的身份和我一样,都是掘客。一个小时前,我和他之间还没有任何瓜葛。但是这一刻,他的故事已经打动了我,让我有了继续交谈下去的欲望。

    “没多少日子,也就三个月时间不到~”谭青的牙歪的有点过分,一说话的时候就免不了会漏风,但不妨碍话题继续下去。他又抿了口酒,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道:“左哥,你也是镇子上的,朱熹墓的那档子事,想必你也清楚的紧吧?”

    我点了点头,有点不以为然:“就金大瞎子上山给朱熹墓号脉那事?我当是什么呢?那老头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全,他的话能信几分?”

    谭青听我这么一说,就咂了咂嘴说:“左哥你身段高,这话随便说都没事!要换了我,他的这外号我都不敢叫!你不知道,邵氏兄弟都得尊他一句‘金指爷’呢!要不然那侯亭的朱熹墓,邵氏能这么大动干戈?这人呐,自有他服人的地方!”

    “金指爷?”我有点纳闷了,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有这名头了?我还以为他大瞎子还在菜市口摆他的算命摊子呢!”

    “算命那是当年的事了!你这两年清修,镇子上的事你不知道也不奇怪!我是听说,金指爷以前也是半个掘客,后来好像是下斗得了一种怪病,就洗手不干了,才做起了给人算卦的生计。前年桥西老三家老头死了你知道吧?就是请他给选个阴宅!说来也怪,那天也不知是不是老半仙天眼顿开,他到了山上就伸出食指那么一点!这人呐~不得了!居然就挖出条玉腰带,还外加两条‘小黄鱼’!你说这事神不神嘛!”

    谭青说这话时用力咽了咽唾沫,仿佛他就曾亲眼看过那两金条搁在面前一般!我看了好笑,就说:“神有什么用?把个朱熹墓看成这样,弄死了邵氏的伙计,怕他以后也不好过了!”

    “不过话说回来,老头怕是有六十好几了吧?看不出居然还有上山的心气啊!”我说着摇了摇头,心想着金指爷得是收了多少好处,才舍得这么折腾一趟呢!

    谭青赞同道:“那倒也是~谁想的到金指爷也有打眼的时候?嘿嘿!金大瞎子也是倒霉,这事不能说和他没有关系。但你要扯上责任,他也不肯买账!

    金大瞎子就说,我又不是叫你邵氏去盗墓?!风水好归好,下面东西会不会吃人我怎么知道?老子又不是透视眼,地底下有什么你自己不会提防?要怪就怪你姓邵的眼睛给鬼迷着了!

    金大瞎子敢说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本来他就不想参合这事,硬是被我们这群人一口一个前辈给请上山的。落得一身臭汗不说,这事情一出,只怕后半生的名气都打了折!”

    我点了点头,大概能想的出当时的场景是怎么样的。这事也确实不能全怪金大瞎子,道上那么多兄弟都指着他发话,究其原因无非就是两点:一、往浅了说,是肯定一下自己的眼光,不致枉忙一场。也借金指爷的吉言,为自己下斗之行图个好彩头。

    这二嘛,就是掘客之间自然是心照不宣的了。各路人马都把眼睛扣在朱熹墓上想咬一口,人多事大,雷子想插手也不方便!这也是一个绝好的打响名号的机会!人都有跟风的秉性,生活如此,道上亦是这般!

    谭青话说的差不多了,注意力再度停留在了桌上的那些近空的盘子里头,只自言自语般在后头又添了句:“唉~!这人呐!都有他的难处…”

    我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你别老开口就说‘这人呐’行么?要不要那么沧桑?”

    我瞅了瞅谭青,觉得抓住了点什么。便把话锋突然一转,就问他:“金大瞎子的难处是被道上兄弟逼出来的,那你的难处呢?”

    “我有什么难处?”谭青愣了一下,手里的筷子在桌上一顿。他直勾勾看了我好一会,终于点了点头:“也是,迟早得说的事,瞒着也没意思!我也和你明说了吧!那天傍晚出事后,邵氏老大不愿意这事传出去,说是伤面子。但我看他忌惮的可能是那口缸!”

    “缸?”我有些诧异,又有点好奇:“那缸的样子你还记得吗?”

    谭狗子点了点头:“打死都忘不掉!”他蘸了些酒水,在桌上画了个东西给我看:“你见过这东西没?”

    我扭着脖子横竖看了半天,只看出一个大圆圈套上一个小圆圈,大圆上还搁了个花生米!

    “这…”我指着那花生米,再想想谭狗子放上去的那股郑重,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这是兽头!我画不来,你凑合着看吧!”谭狗子说着指着那“大圆”说:这上面还有很多花花草草的东西,刻上去的,很精细!”

    “有刻花?难道是耀州窑不成?”我心里奇怪,忙问:“缸是什么做的?陶还是瓷?”

    “是青铜!”

    我心里有点理解了,青铜大件,又是个独物,恐怕真有些腻乎!但我没见到实物,也只能猜猜那东西可能是个祭器。

    我只好实话实说:“搞不清楚!邵氏怎么说的?”

    “我也是画了这个样子,但邵老大一看就变了脸色,让我们趁早把土原样弄回去!”谭狗子挠了挠头,接着说:“那晚我见他们三兄弟还商量了好一阵子,心里就想,连邵氏都忌讳的东西,恐怕大有来头!左哥你也知道,藏着秘密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而我嘛,前两天喝了点小酒…这嘴上就没有把严实!”谭青说着伸指弹了弹酒瓶,表情有点尴尬。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便道:“说吧,你今天来找我的目的!”

    “自然是希望左哥救个急!道上都知道你和邵氏不是一条路的,我现在想去国外避避风,也只有你可以帮我!我把那晚的事情捅出去,邵氏迟早会找到我的头上!邵氏的手段你是清楚的,都是同行,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他见我没多大反应,沉默了一会,终于甩出了底牌:“我知道左哥做事的原则,我也不会让你白帮我,我可以告诉你邵氏盗朱熹墓的原因,我猜你会有兴趣的!”

    “哦?”我故作惊讶,“难道朱熹这文人的墓里还有文章?”

    谭青点了点头。

    我并不感到意外,在我看来,邵氏这种老把子会对朱熹墓下手,本身就说明了问题。只是,我一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在左右这帮掘客的欲望!

    “什么原因?说来听听!”我追问道。

    “是…”谭青正要开口,房间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一个人影走了进来,接口道:“是朱熹的金头吧?”

    我和谭青看到来人都是一愣,我很快就回过神来。但谭青如同惊弓之鸟般,顿时就站了起来:“左哥,这位是?”他说这话时眼睛不住地在对方和我身上扫射着,似乎想看出是不是我出卖了他。

    我很不喜欢这种被猜忌的感觉,但一时也不好发火,便起身解释道:“不用担心!这是我多年共事的兄弟!”

    “梁翰!”没等我说完,来人便插嘴把自己的名字抛了出去。说着梁翰反手抽过一张凳子,不客气地坐了下来,扭头问我:“他就是侯亭那伙计?”

    见我点头,梁翰便上下打量了谭青一阵,微微摇了摇头:“很一般!”谭青脸色便露出一丝尴尬,我见气氛有点僵,便假装咳嗽了两下把话题岔开:“谭青,我给你介绍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