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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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凤凰台忆昔

    一行人在离开已经被封的将军府邸之后又赶往皇宫,可惜已是深夜,宫门已关,只出不进,根本就进不去。就在一行人慢慢往回走的时候,阿蛮叫住所有的人赶往一处令其余人都感到诧异的地方--淮北王府。

    阿蛮让冷风与无用守候在已经睡着了的相思旁边,自己与无忧等一行人前去敲门。

    李承乾前来接应他们的时候,阿蛮越往里面走便发现其实这里似乎才办过喜事没多久,想了想才想起李承乾与崔雪柳应该便是在上一月成的亲。无论如何,她也应该恭喜一下他的,所以在进入正堂之后她口中祝福的话语还是勉强说出了口,而他也算是勉强应了声。

    “我知道你们为何而来!”李承乾看着对面的一对璧人,心内微微有些叹息,但是面上却仍旧冷冷的,没有丝毫的表现。

    阿蛮正要喝眼前的热茶,听了他的话便赶紧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看着他,眼里带些期盼,“那么你知道绿珠在何处了?”

    李承乾摇了摇头,避开阿蛮满是期待的眼睛,道:“凤皇的心意是任何人都知晓的,如今大周派遣军队出南国,自是他最好的机会。他很希望这次领军去南国的将领是自己,但是又知道不可能。所以即便是陛下在朝堂上宣布命冯安世、谢一万、谢一玄带军去南国的时候,他也没有争辩,因为他知道若是争辩反而倒露了馅。而后去往南国军队出发之后,陛下又派遣他与韩兴去往西北攻打进犯的西戎,他也是安心去了的。只不过,陛下用人自然是对他有疑虑的,所以说特意将他的妻儿留在了长安城内,并派暗卫盯着,以防万一。”

    “可还是出了万一,不是么?”无忧看着仍旧一脸冷意的李承乾,淡淡的说。

    “是!就在他们将西戎人赶出我大周疆土,等候陛下让他们班师回朝之际,骠骑将军却突然出现在了大周与南国的边境,并不再承认自己是大周将领,而兴起了凤国的旗帜。与此同时,骠骑将军夫人似乎也在一夜之间在众多暗卫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距今已有一月有余。”他在面对眼前这个女子的时候并不想隐瞒太多,只要是不涉及到有损大周的大秘密,他都想要开诚布公。即便这个女子已经再也不能属于她。

    阿蛮忧心忡忡,捏了捏自己的小手,问:“一个月,那么绿珠的孩儿应该早已经落了地。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一个还在襁褓之中的孩子,会去了哪里呢?”顿了一会儿她才正视直直盯着李承乾的眼睛,“这么说,她们母子并不是陛下的暗卫带走的?你查探了这么久也不知晓她们的下落?”

    李承乾云淡风轻的笑了,“阿蛮,你应该相信我,更应当相信公子小白,我们确实没有查询到骠骑夫人母子的下落。当然除了我们的势力在查探他们母子的下落之外,皇帝陛下的的暗影也正在满天下的找寻他们的母子的下落呢!”

    “难道不是为了掩人耳目而故意做戏么?”阿蛮想起已经登顶皇位的那个人,那个已经不再是自己口中所叫的“痞子哥哥”的人,心中还是忍不住小小的疼了一下。

    李承乾也是有些忧色的摇了摇头,“恐怕不是。先前我也有些怀疑,可是经过这一个月的查探来看,恐怕陛下也不知道骠骑将军夫人母子究竟在哪里。”

    阿蛮心中有些高兴又有些担忧,高兴的是绿珠母子总算是不会成为大周皇帝对凤皇的把柄,再也不用在两军作战之时作为人质而去经历千辛万苦,更不用让凤皇在这种生死攸关的尽头做一个选择:要么抛妻弃子,要么让凤国复兴付诸东流。无论凤皇作了哪种选择,他的人生都将是无尽的遗憾。担忧的是如今绿珠母子凭空消失,毫无踪影。她们是生是死,过得如何,都是让人发愁的问题。

    阿蛮一行人走后,李承乾看着他们消失的地方,轻轻的吟道:“明月多情应笑我,笑我如今。辜负春心,独自闲行独自吟。近来怕说当时事,结遍兰襟。月浅灯深,梦里云归何处寻?”

    明月之中,一女子缓缓而来,“梅花虽傲骨,怎敢敌春寒?若更分红白,还须青眼看!王爷,夜已经很深了!”

    阿蛮躺在床上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开始回想与凤皇的相识,与绿珠的相识。凤皇短短的二十年之中可以说道的事情是那么的多,而绿珠长长的二十年却没有几件可以说道的事情。阿蛮在身后相思安稳的呼吸声中慢慢的想着,初始的认识,而后便是成亲、有孕,对了初识。

    当时,明月当空,绿珠以文招亲,而后凤皇吹了一首名曲,正是前代清川公子的名曲《凤凰台上忆吹箫》,唱歌,吹箫,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呢?阿蛮想着想着,便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他还没有睡醒的时候便听见一声清越的箫声在窗外响起,阿蛮理所当然的认为是无忧在吹的。她见自己身后的相思也没有了影儿,自以为她又是到厨房里偷吃东西去了,所以也没有作多的想法。在清越深情的箫声中慢慢的起床、洗涑、吃早点,真是一桩美事。等一切都打点好之后,阿蛮披上了那件火红的狐狸裘衣往门外走去。

    窗外,一紫衣女子手中拿着一管紫玉蓝箫,洁白的面上两行清泪零落,站在冰天雪地之中的她此刻与她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清冷相得益彰,更加显得凄美动人。一曲毕,她手中的玉箫落地,也不捡,径直往屋内而来。阿蛮叹息一声,将身上的狐狸裘衣解下披在相思的身上,而后又将地上冷落的玉箫拿起,就在那么一瞬间脑中不经意的过往缓缓现出,阿蛮高兴得一拍玉箫,往无忧阁跑去。

    “我知道了,我知道啦......”阿蛮还没有进入无忧阁中的时候便大声的嚷嚷着,正在闲坐喝茶的无忧看着她恢复了活蹦乱跳的样子,暖暖的如同春风一般笑了。

    “怎么这么着急,也不怕冻着了!”无忧体贴的将自己身上的白色狐狸大氅披在了阿蛮的身上,宠溺的刮了刮她的小鼻头。阿蛮有一瞬间的愣神,用力的摇了摇头之后,才总算是从他的柔情蜜意之中清醒了过来。

    无忧自己又批了一件白色狸毛大衣,才笑着问阿蛮:“你知道什么了,这么兴奋?”

    阿蛮“啊”了一声,仔细的瞧了瞧周围都没有其余的人,才开口道:“我是想说我,我终于知道绿珠去哪儿啦!当然这也是我的推测!”

    “哦?说说看,说不定你这个小脑瓜里面的东西真的有用呢!”无忧将手中的书籍放下,宠溺的看着一脸兴奋的阿蛮。她如今是这么的开怀,想必是已经不再担忧绿珠母子的安危了,或者说她已经笃定现在的他们是安全的。

    阿蛮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本来我也是不知道的,不过今晨的时候我听见了相思的箫声。这让我想起了一件久远的事情,我们与绿珠的见面。我记得当时的凤皇吹奏了一曲箫曲,清川公子的《凤凰台上忆吹箫》:‘孤鹤流声,断鸿照影,偷零泪眼纷纷,剩敞炉残药,相对温存。谁解橘红幸苦,独怜我、怕见登昏。从今夜,焚余旧稿,岂能伤神。新来强扶病体,欹枕尚茫然,难写销魂。记小楼初雪,未锁重门。翻破斜枝片叶,更摇落,拂了半身。应久立,衫青帽歪,袖满啼痕’。当时我一心扑在凤皇与绿珠的身上,却忘了台上还有一人。”

    “谁?”无忧也仔细的回忆着当天的情景,可是依旧没有想起些什么,大概是与他无关的事人他都不愿意费心思记起的。

    阿蛮放轻了声音,悄声的道:“当代的清川公子谢一石啊!”见无忧仍旧是疑惑不解的样子,继续解释道,‘这件事也许只是巧合,可后来绿珠怀孕,我与相思前去探望,发现她正在看的正是《凤凰台上忆吹箫》的全集。当时我并没有多想,可现在仔细想想这世间除了清川公子又有谁能够将《凤凰台上忆吹箫》全集曲谱凑齐呢?”

    无忧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的意思是谢贤那个清心寡欲的儿子是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在最后的关头因为情而救下了他们母子?”

    “救还是不救,我也说不清楚,但我相信他一定知晓绿珠母子的下落。而且很有可能就是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们母子从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弄走了。只是眼下风声那么的紧张,无论谁去问,他都定然是不会承认的!再说了,他的父亲可是权倾朝野的国相,又有谁敢去他面前询问呢?这不明显的是自讨苦吃、自己找死么!”阿蛮想起这些,心里面又有些担忧起来。若是绿珠母子真的是谢一石带走的,那么他是定然不会将他们主动交出来的。可若是一直找不到绿珠,那还了得。

    无忧轻轻的敲了敲阿蛮的脑袋,宠溺的说:“不用太担心了,我会派人在暗中注意这位国相之子的动静的。放心,我会悄悄的,绝不会让他发现。”

    就这么焦急的等待着,终于在六日之后,有了些许的线索,为了不打草惊蛇,阿蛮与无忧只带了相思一人,乔装打扮来到所查之处,那是一座精致典雅的小楼,他们的进入并没有受到任何人的阻挡。层层叠叠,行行重重,总算是见到了坐在床上摇着孩子的绿珠。而床的另一侧站着的正是阿蛮口中的那位“清川公子”。

    见他们来,清川公子慢慢的向他们走来,在与阿蛮错身而过的时候,他轻轻的开口:“不是因为你们寻她便可得,而是她想见你!”,说完后,与站在门外的无忧一起离开了。

    “绿珠,可算是找到你了!”阿蛮看着依旧美丽只是有些消瘦的绿珠,生怕打破了这一幅美好的画面,屏息凝神的走到了她的身边,这才看见她的怀中那个白溜溜的小娃娃。

    “阿姐,你担心什么,我现在不是很好么!”绿珠笑着,将怀中的小儿放进了竹式的摇篮之中,才慢慢的开口,“这个地方叫凤凰台,很好笑吧,明明是这么的清淡典雅却有个这么富丽妖娆的名字?不过,我住在这里确实免去了很多人的打扰,住在这里也算是还安心,只是有些挂念一个人。”

    阿蛮叹息一声,说:“绿珠,你不要怪凤皇,他只是一个单纯的孩子,只是太过于执着,他想要的其实很简单,只不过是一个国,一个家罢了。如今他已经有了家,所以他便竭尽了所有的力气想要有一个国。这其实是他自小的愿望。”

    “阿姐,我不怪他。我当初嫁予他的时候便知道拴不住他。只是,....”她轻叹一声,接着才又道:“只是,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可,如今,那人,我知,我一直知,他永不再回来。我与九九,都只能是他生命里的一个过程,而不是结局!”

    阿蛮听了,心中有些难受,不过自然是不能流露,她看着绿珠,轻轻的道:“九九,这是你儿子的名字么?真是好听!绿珠,你放心,等凤皇将一切安顿好之后,他一定会设法前来接你和九九的。无论如何,他总是爱你和爱九九的!”

    “真的么?”绿珠的眼睛里那已经被燃烧成灰烬的希冀一下子又被点燃了,她想阿姐说的是真的,无论凤皇有多么大的宏远,有多么深厚的仇恨,有多么决绝的心意。可是在辗转反侧的无数次之中,不也证明了他是爱自己的么。对,他是爱自己的,他一定会回来,会接自己与九九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