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亲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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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十 二 章 身 不 由 己

    农谚说,风不过午。()到了后半夜,果然风停雪止,马月英家里,仍是灯火通明。

    这时,孙文贤家里,陈小玉、陈大树姐弟俩坐在一边,双音嫂挨着孙玉婷坐,老书记的老伴赵大秀挨着李腊香坐。孙庭贵坐在他的房屋门口,

    很痛苦地勾着头,边掉泪边拿眼瞟陈小玉。

    赵大秀年近50,穿着干净,身板灵巧。她侧身望着孙庭贵:“庭贵,这全大队年青人要数你读的书最多呀。”说着又瞥一眼陈小玉,接着说:

    “婶是过来人了,年青时,也有过心比天高的想法,也有过迷恋的折磨。可男婚女嫁要讲缘分,讲实际,讲成家立业,不能凭一时爱得如何生死难

    分。你叔为你们3家的婚事,心都要操碎了。看今晚上这惊天动地的事,闹得一条营子的老老少少都在为你们担忧。还不知这场事咋了结,还不知你

    叔和你爸要背好大的黑锅。你们,”她顿一下瞅瞅孙玉婷和陈小玉,“你们就听你叔的话,元旦结婚,让玉婷早早安稳下来。”

    李腊香:“庭贵呀,你婶年青时当过民办老师,当过团支部书记,追她爱她的人,光河湾街上坐机关、当工人的就有四五个,可最后还是跟你

    当农民的叔叔有缘分。你们就听你婶的话吧,不要再给你叔和你爸添乱了。现在你爸被关在公社里,还不知是死是活。”说到这儿,禁不住

    伤心得泪如泉涌。

    她这一哭,其他人也止不住抽鼻子掉眼泪。

    双音嫂抹把泪:“李婶,别太伤心难过,我明早就去找李大玩狗杂种要人。他不放人,我就跟他拼命!”

    陈大树揉一下泪汪汪的眼窝:“嫂子,可万万去不得呀。大家都晓得你那行侠仗义的脾气,惹出祸来可不好收场哇。”他深情地瞥一眼孙玉婷

    ,接着说:“我认为,他们抓孙老师是借口,接玉婷更是阴谋,想不明不白地把玉婷骗到暗处先斩后奏。李大玩的阴谋没得逞,赔了汽车又损兵折

    将,但又不敢声张,只能吃个哑巴亏,早晚会偷偷地把孙老师放回来。”

    经他这样分析,大家的心情平和了许多。

    孙玉婷一边用手绢擦眼泪,一边痴情地望着他只点头,脸都红到了耳朵根。

    陈小玉抹把眼泪,心情复杂地望望大伙,又把眼神停在孙庭贵身上,欲言又止的表情。

    这时,忽然传来拖拉机“嘟嘟嘟”的声音,陈大树和孙庭贵几乎同时一跃而起。

    陈大树:“你们都莫乱动,坐屋里把门拴好,我和庭贵哥去看是咋回事。”

    俩人迅即出门,向营子中跑去。

    风停雪住。一队长门前,社员们陆续四散离去。被砸得面目全非的汽车瘫痪在原地。

    尚双喜双手抱住头蜷缩在地上,“哎哟”连天。棒子队的人都被打得鼻青脸肿,像俘虏似地围在他身边,或坐或站,垂头丧气。

    老书记、周石磙、一队长和四楞子,拿铁锹的“专班人马”,威风凛凛地站在一起,怒视着那伙害群之马。

    尚大哈坐在被砸瘪的车门脚踏板上,悔恨得泪流满面。

    周石磙上前一步,痛心地指着他:“刘书记叫你当大队副主任,你不干,偏信尚大国的邪,给李大玩当什么拖拉机站的站长,实际上是在给他

    当狗腿子,为非作歹到处害人!我俩既是老同学,又是老战友,你叫我咋说你?”

    尚大哈泪水涟涟地:“我实在是不知内情呵。这几年,我开拖拉机站的这辆破汽车,从未公车私用过。尚大国跑去喊我,只说孙老先生病重,

    把他姑娘接医院侍候,谁料是给李大玩抢媳妇。我糊涂,我不是人,我该死!”说着,连连掴着自己的脸巴子。

    周石磙赶忙上前拽住他的两只手。

    老书记掏出烟盒,抽出一支递到他手里,惋惜地:“不知不为罪。来,把烟点着。”说着,从兜里摸出火柴,擦燃,双手捧着给他点火。

    尚大哈抹把泪,颤栗着勉强把烟吸着,不料棒子队的人一阵七嘴八舌地叫苦说:

    “我们只听说是来执行任务,是蒙在鼓里来的。”

    “我们都是受蒙蔽来的,你们不该这样对待我们呵。”

    “我们原本就不认识这个尚双喜,酒糟鼻子叫我们都听他的。”

    周石磙:“酒糟鼻子呢?”

    棒子队的人异口同声地:“他跑了。”

    老书记把手里的烟盒抖抖,转身过来,心平气和地:“对不起,叫大家受委屈了。”说着,把烟抽出来,挨个奉烟。

    有的不抽烟,头摇摇,没接。

    敌视的紧张状态刚趋向缓和,从公路上直驶来一辆拖拉机,车灯一簸一闪地射过来,“嘟嘟嘟”的响声越来越近。

    气氛陡然紧张。一队长已跑到枣树下,准备敲钟,被老书记喊住。

    老书记:“这回不管他们来多少人,我们都不能再惊动社员们。人多了场面难以控制,免得胡打乱敲伤了好人。”

    一队长愣在那儿没动。

    操铁锹的专班人马已散开,站在路两边,迎着拖拉机严阵以待。

    拖拉机“嘟嘟”响地驶过来,上10个人手抓车墙板,蹲在后面车厢里。车灯射过来,司机看见砸瘪的汽车和棒子队,又看见路两边拎着铁锹的

    人,吓得魂飞魄散,勉强驶了一节路,便诚诚惶诚恐地停住。

    孙文贤抓着车墙板跳下站稳后,扬着手喊了一声“乡亲们,是我,是老右派”,镇定自若地走过来。

    一队长激动地喊了一声“大叔”,跑过去挽住他,悲喜交集,泪如雨下。

    拎铁锹的一伙人松弛下来,主动迎上去亲热地喊着“大叔”、“大伯”、“孙老师”。

    孙文贤双手合一,连连向大家作揖致谢。

    老书记、周石磙等站在一边直擦眼泪。

    尚大国再也没了昔日的威风。他跳下车,像贼似地东瞅瞅西瞄瞄,提心吊胆地向这边晃动。

    二杆子和酒糟鼻子紧随他左右,勾头弯腰,不敢正眼看人。

    车厢里的人担惊受怕,蹲着不敢动。

    尚大国和二杆子、酒糟鼻子心神不宁地走近棒子队,没人理睬。

    尚大哈见了他们,用鼻子鄙夷地“哼”了一声。

    尚大国蹲下看一眼痛苦呻吟的尚双喜,流着眼泪喊了两声,似有千仇万恨要发泄,但又只能忍气吞声。他扭身万般无奈地对二杆子说着好话:

    “请好侄儿辛苦一趟,把你二叔背到大队医疗室去。”说着,把尚双喜抱起来让二杆子背着,抹把眼泪,咬牙切齿地瞪一眼老书记、周石磙,望着

    酒糟鼻子和尚大哈说:“李主任安排你们俩负责,把人和汽车都拉回去。”说罢,扶着二杆子背上的尚双喜,狼狈不堪地向大队走去。

    跟在陈大树身后赶来的孙庭贵,一眼看见尚大国和背着尚双喜的二杆子,顿时火冒三丈,握着拳头就想撵上去报仇雪恨。

    陈大树一把拽住他:“莫忘了我们的成分呵!”

    孙庭贵气得直跺脚。

    酒糟鼻子心慌意乱地望着尚大哈:“尚站长,你看这人和车咋办?”

    尚大哈犹犹豫豫地:“你叫拖拉机调头倒过来,车上的人都下来把汽车挂上,连人带车先拖到站里去,我晚上要回家一趟。”

    酒糟鼻子随喊拖拉机倒过来。

    老书记也见机行事,叫一伙人都上去帮忙,直到拖拉机把人和车都拖走,才轻松地舒了一口气。

    一伙人望着拖走的瘪车和垂头丧气的棒子队,就像打了一场大胜仗一样欢呼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