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断歧路
字体: 16 + -

第二十三章:横生变故(一百一十五节)

    sun oct 02 23:43:09 cst 2016

    第一百一十五节:暗无天日日如年,飞来横祸在眼前。

    在海上航行了约莫七八天,中途不知何地,只停留了半日,易铭等人,均未能见得天。后来再到海上,走了约一日,风浪渐大,可听见波涛拍击船舷响声,船身摇摇晃晃,没完没了。货舱里人大多,有晕船之辈,早已哇啦啦呕了满地都是,舱内并无人前来清扫,以至于污物捂着发了酵一般,尤其呛鼻难闻。这千余人吃喝拉撒,都在里面,比如吃的,一日只两餐,多是干粮就水下咽,尤为难吃。只隔上两天,方有稀饭馍馍,用大框自天窗吊下来。而五谷须轮回,就于货舱,摆放几个大桶,无论大小之便,都拉在里头,每日不定时,找几个力气大的,抬出去倒掉。就这样,众人均不嫌臭,因出此义工,可以往甲板一趟,海阔天空,尚可极目远眺一番,好比放风。

    易铭一回也没有轮上,安世绪这厮,倒去了两回,那无大可大粪桶,只有他这种力气大的,方才搬得动。

    这么一些天过去,易铭等人,除了睡觉,就是闲扯。那任忠义、酆尔卓等,也算见多识广,所以闲来讲了各人见闻阅历,也还有趣。不过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众人越发焦躁不安,对于天南海北胡扯瞎侃,早就失去兴趣。

    不过,经此一来,易铭将那拜把子的余下十七个,总算都弄清楚了。对于任忠义、酆尔卓两个,易铭算最早有交结的,几天下来,对于此二人过往,又了解了不少。那安世绪自不必说,曾经往事,已讲了个遍,余下如柳长弓、袁大成,已然熟识,其他还有五个,为雷安邦、贺利民、倪不凡、汤希尧及滕宏图,几日下来,也知道了大半。再有易铭原来牢房里头的凤云龙、苗义信、方世英、花万全、俞有德、马六等六人,都呆在货舱一角。十八兄弟中其他七个,不幸夹杂在他处,几日都不曾谋面,所以几个情况,终不得其详。

    安世绪生性占强,所以这货舱内一角之地,易铭及安世绪十几个,紧挨着席地铺了被褥,与其余人等,划了清楚界限,闲杂不得来犯,否则他挥舞拳脚打过去,绝不客气。他如此德高望重,气焰嚣张,众人怕他,所以易铭下榻之处,倒还清静无扰。

    又过了不知几天,大船感觉停了,易铭及众人,却依旧被牢牢关在里面。如此停靠了一两天光景,易铭不得出去,于是只得翻来覆去没日没夜地睡觉。随后大船又离岸再度起航,过了三五日,货舱已有好几个病倒,安世绪等人,按上头传下来的命令,无非又出了回义工,将这病得要死不活的,都给架着抬了出去。

    易铭不知那几个怎样了,所以随后真真假假,也病倒了,那安世绪等,两天下来,着实慌了神,只见易铭除了发烧不吃饭,病情并未加重,方才放心。

    那任忠义几个,不知何处寻得一把扑克牌,没完没了赌了起来。众人身上均无钞票,所以任忠义虽然牌技高,甚或做了假、出老千,赢了亿万之巨,那输了的,欠了一身天文数字的空头支票,猴年马月可能都不得还。那任忠义无奈之下,就改叫输了的学狗叫,又叫学女人,亦或满地爬,仍然兴趣索然,就赌上头恩赏的馒头稀饭。如此一来,又几乎饿死几个。

    好在经此一来,易铭接连三四顿,都吃了个饱,那烧也降了,精神头也恢复了过来,看样子他这病,恐怕是饿出来的。

    易铭病得神情恍惚,他脑子昏昏沉沉,思来想去,无一时不想离开这错乱的年代。他妄图离开,可试了好多回,仍无一丝讯息传来,易铭不知道还要这样下去多久。他始终担心这一种情况,要是再也不能离开了,这该怎么办?……。

    易铭又一次醒来,他是被噩梦惊醒的,就在梦里,出现了这样一幅使他惊悚的场景:在碧浪拍打着的沙滩上,立着一排手腕粗的竹竿,那竹竿深深插入海滩,只每条竹竿上,都串着死人。他迷迷糊糊走过去,看见那杆子,从裸着身子的人那肛门处扎进去,贯穿整个身体,却从口腔里突出来,高高立在海滩上,就像一根根串着的热狗。他走近了一看,发现串着的,却是安世绪、任忠义、酆尔卓等人。易铭早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要跑,不料却被几个彪形大汉抓住并摁在地上,易铭看见旁边站着周文秀,满脸诡笑,指着易铭,向那几个大汉喊道:“把他穿了立起来,胆敢冒充皇上……。”易铭赶紧大声喊道:“周文秀,是我,快点救我。”周文秀仿佛没听见似的,装作不认识,对易铭说道:“你是谁?胆敢冒充皇上。”易铭见有一人拿着竹竿,正对着自己屁股,不怀好意地瞄着。他被吓坏了,一阵挣扎,不停喊道:“周文秀,老子要杀了你……。”后来摆脱了抓他的无数双大手,沿着海滩,不停狂奔。后面数十人,紧紧追赶,易铭跑着跑着,发觉怎么样也跑不快,后面紧追之众人,大喊:“抓住他……。”易铭终于被捉住之际,突然间就醒了,他睁开双眼,面前一人,吓了他半死。此人正是安世绪,此时跪在一旁,双手紧紧握着易铭肩膀,一脸紧张望着他。见易铭醒过来,安世绪放开两手,对旁边任忠义几个说道:“醒了,在做噩梦……。”随后,安世绪眼睛转向易铭,又说道:“主公,刚在梦见什么了,还说要杀周文秀,主公难道真和周王有什么交道?”

    易铭努力坐起来,回忆刚才梦中情形,依然心有余悸。他看了看安世绪等人,半天才说道:“是,周文秀我认得,只是他现在不认我罢了。”

    任忠义听了,只说了一声:“是啊!……。”随后竟无言语,旁边众人,个个叹息连连,却无人多说话。易铭也沉默好久,突然间想起什么,对着众人,问道:“咱们这是在哪里?好像中间已经停了两个地方,到楚国还有多远?”

    易铭如此一问,众人一时之间,无人答得上来,方世英挤过来,想了想,说道:“主公,这货舱里头,关得严严实实的,让人不知道是白天还是晚上。我掐指算了算,恐怕二十来天个把月是有的。”

    任忠义听了,却不赞同,说道:“哪里会,老子认为怕是过了一个月了。”

    旁边谁都说不清楚,于是你一言我一语,就吵闹起来。易铭越过晃动的人头,看见人群之中酆尔卓的身影。易铭见他掰着指头,正一个个数着,易铭看了众人,吼道:“不要吵了……。”

    听了易铭吼叫,众人都安静下来,易铭望着酆尔卓,说道:“酆二哥,你知不知道?”

    酆尔卓似乎已经算清楚,他不紧不慢,答道:“主公,各位兄弟,出发哪天,我就记好了。虽然关着见不得天日,但我听当兵的讲,说每日分早晚只赏给咱们两顿饭。我算了算,时至今日,咱们总共吃了六十四顿,上船那天下午吃了第一顿,要是每日两顿不变,算上出发那天,到今日应该是第三十三天,并且刚才那一顿应该是早饭,所以,在下以为,这会儿应当是临近中午的样子。”

    酆尔卓说着,旁边众人及易铭,对他缜密心思,无不佩服。任忠义不等易铭开口,接着问道:“二弟,那咱们现在何处?”

    酆尔卓看了一眼任忠义,又转而望着易铭,这才说道:“咱们坐这大船,据我所知,一个小时,可行三四十里,算算航程,第一次停靠,恐怕是在泉州、厦门一带。这第二次么,我听得人家讲,说凡是到西洋,大多停靠大宋之宋城港,也就是忠礼大王封国。何况忠礼大王本来就随舰队去封国,前头肯定是在宋国……。”

    酆尔卓话未说完,安世绪突然插话,叫道:“对对对,二哥说的没错,前头我去抛尸,那军士就说要停在宋国,还说周王在大王那儿,要了好多美女上船,就在咱们前头船上最上头一层。”

    易铭听他话语之间,说到了抛尸这一词,看看其余人,并无多言,似乎就易铭一人不知的样子,所以易铭急忙问道:“抛尸?抛什么尸?”

    安世绪看着易铭,答道:“主公,就这里头病了的,不管死不死,说是怕传染,就都叫扔在海里头,任其自身自灭。前头我怕主公病了也给扔了,所以没敢告诉你。”

    听了安世绪一席话,易铭方才知道,就那几个不幸的家伙,恐怕早叫葬身鱼腹了。

    易铭心里激愤,骂道:“那也是命啊!良心都叫狗吃了。”

    任忠义却不以为然,接着易铭话头,先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主公,他们什么时候把咱们当人看了?”

    易铭听着,想了想这些日子以来的遭遇,竟无言以对,旁边众人,此时叹气摇头,无不神色凛然、心境凄凉。

    酆尔卓照样也神伤不已,半天无语,易铭终于又将眼光投向他,酆尔卓这才想起刚才话题,于是又说道:“既然是在宋国停靠,这又出发了七天,我敢断定,咱们这会儿,肯定在南海以南,再有三两天,可到汉国之狮城……。”

    易铭听到这会儿,不知道这个汉国疆域多大?所以易铭只得又插话问酆尔卓。

    酆尔卓岂有不知,如此如此,原原本本,都给讲了。原来这大汉一国,是秦任封地,地域在今马来半岛一带,大致相当于泰国南部直至新加坡。不过让易铭心里顿起涟漪的,则是酆尔卓说到了陈圆圆。那陈圆圆前头跟着秦任到了封国,贵为汉王正妃,与秦任老夫少妻,也还奇迹般生了几个子女,相夫教子,活得滋润美满,日子过得风生水起。而那狮城,毫不例外,正是易铭时代之新加坡,狮城一名,同样未曾改变。

    果然过了三天,船靠了岸,货舱里群情激动,海上摇摇晃晃十来日,终于又可以泊岸休整了。易铭甚至幻想着能有机会到甲板上看看,不过停了许久,终无这等好事,他神情沮丧,只好倒头又睡,却怎么样也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