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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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九五章 德国模式

    第四九五章 德国模式

    “我不去!”陈独秀开口就说:“我去淮海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呵呵,没有想到,时隔几年,仲甫老弟还学会打时算卦,有先见之能了!”陈炯明大笑说:“你问问莫圆,问问明初,问问我们家定炳,他大哥是不是怕麻烦的人。”

    一边坐着听聊天的陈定炳笑着回答:“我大哥最爱惹事,一天没有新鲜事,他就一身不舒服。”

    听到陈定炳的话,莫圆和罗明初都笑了,陈维政,还真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定炳,你大哥是哪一个?是这位吗?”陈独秀指着陈毅问。

    “不是。”陈定炳摇摇头:“是中南国的陈维政。”

    陈独秀惊讶的望着陈炯明:“中南国的陈维政总统是你们家的人?”

    陈炯明有点得意的摸摸剪得很有型的八字胡,说:“子侄。不懂事,胡闹,一伙小兄弟,弄个小国家玩过家家。”

    陈炯明的话把大家的逗笑了,陈独秀说:“这可不是过家家玩的小国,是世界上举足轻重的大国。我说的麻烦,不是普通的麻烦,是汪精卫。我在武汉,了解一些汪精卫的动向,这个人投日是肯定的了,一旦投日,他必须要找到一个与武汉政府的共同点,才能双方进行合作,甚至我怀疑,汪精卫投日也是国民党内部的一种策略,试图通过这种方式缓解日军的压力。中国人都知道,不管是姓蒋还是姓汪还是姓倭,他们的共同点就是反共,这也是广田三策中的一策。我去到淮海,一定会鲜明打出共产主义旗帜,只怕到时,给你们带来的就是三方会剿。”

    “三方会剿?”罗明初笑了:“我正担心他们不来,他们敢来,我们就敢变天。只要我跟老八联手,华东,绝无敌手。”

    “老八是谁?八路?”陈毅轻轻的问。

    一边的陈定炳耳朵顶灵,冲口而出:“这都不知道,我八哥是第三战区司令黄中恒。”

    陈毅当场石化。黄中恒,这也是神级一般的存在。

    陈炯明脸上的得意更盛,藏不住的笑意让人感觉到特别的浅薄,完全是一种老年人的儿童化表现。陈独秀看稀有动物般的看着陈炯明:“竞存兄你就只管得意吧,后继有人,让人羡慕啊!”也许是想起了自己的两个儿子陈延年和陈乔年。

    “仲甫,我跟你商量的事怎么样?让松年带着家小去中南国,在那里,做点什么都行,我长子定华和次子定夏都跟着他们的大哥在南都做事,会对令公子妥为照顾的,尽管放心。你跟潘夫人去淮安,就算是帮我去淮安看着那群小崽子们。”陈炯明看来已经不是第一次提出这个话题,这一次,陈独秀愉快的同意了。

    确定了行程,开始享用陈独秀的手艺,用惨不忍睹来形容陈独秀的厨艺是十分适当的,可以想象,在监狱里呆了五六年的人,能够弄出什么创意的东西出来,不外乎青辣椒炒红辣椒,肥猪肉炒瘦猪肉。好在陈炯明有准备,让人送了一只明炉烧鸭,一只后街白切鸡,还是陈定炳会演戏,拉着堂姐夫莫圆要吃猪油包,吃大明虾,莫圆只好打电话给不远的陆记海鲜酒楼,送了一些过来。

    三下里一凑,就是一桌丰盛的大餐。

    没有想到能够写出《寒夜醉成》“孤桑好勇独撑风,乱叶颠狂舞太空。寒幸万家蚕缩茧,暖偷一室雀趋丛。纵横谈以忘形健,衰飒心因得句雄。自得酒兵鏖百战,醉乡老子是元戎。”的醉乡元戎陈独秀酒量却并不好,甚至不能算是会饮酒。陈炯明的酒库里永远不会缺酒,每年光是女婿覃时良,就要给他送来成吨的美酒,陈定华和陈定夏送回来的也不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六十岁的老家伙能不能喝完,用来洗胃还是用来洗澡。

    罗明初和陈毅都是海量,陈炯明和莫圆的酒量也不差,四个人不管陈独秀是装客气还是真的不能喝,大战了起来,看得陈独秀酒意大发,也破天荒的喝下了三杯茅台。

    三杯茅台下肚的陈独秀,舌头变大,口气变粗,对陈毅说:“你们这个组织,已经不是共产党,是封建社会的朋党,是小集团,一天到晚就会窝里横。”

    陈毅笑笑,对于这位前辈,他也是慕名,真人还是第一次见,五十九岁的他看起来,比长他一岁的陈炯明老了十岁不止。也是,陈炯明是中南国的老爷子,日子过的爽快,这位却要到监狱里面去找饭吃,日子过的完全不一样。如果陈毅知道陈炯明遇到陈维政之前的境况,恐怕就会认同这一双是真正的难兄难弟了。

    陈独秀与陈炯明,一个是赫赫有名的民主斗士、中国共产党的主要创建者和早期领导人,一个是手握重兵、权倾一时的粤系军阀,两人虽然立场、地位迥异。尽管分属不同阵营,但拥有相似的成长经历和教育理念,民国九年,陈独秀应陈炯明之邀赴广州担任广东省教育委员会委员长,有过短暂合作,人生轨迹产生过一段意味深长的交集,这种交集,从最初的惺惺相惜,到后来的短暂合作,最终分道扬镳,演绎了一段曲折的历史交往。陈炯明与孙中山在广州决裂后,陈独秀与中共中央旗帜鲜明地支持孙中山,反对陈炯明的背叛行为,陈独秀与陈炯明由此成为势不两立的政敌,但是私人友谊一直不错,这才有陈炯明武汉接回陈独秀的举动。

    “我需要淮海有一个绝对权威的人来对淮海行营实施管理权,是应该是哪一个?”陈独秀问。

    陈毅指了指罗明初,说:“罗主任是行营主任,又是黄恒栈莫大老板的六哥,非他莫属。”

    “我知道你。”陈独秀瞪着一对发红的眼睛看着罗明初:“就你吧!你是从英国留洋回来的,如果是从德国回来的就更好了。”

    “这有什么区别吗?”罗明初笑着问。

    “区别大了!”陈独秀一副不屑的神态,英国回来的,他不太看得起。

    “这两年英国还在原地踏步走,德国已经一日千里,希特勒的上任,给德国的发展带来了希望,一种可以在短时间内激发出潜能的管理方法已经初现雏型。”陈独秀酒虽然多喝了几口,思维却一点也不乱,不仅不乱,而且还很有条理,不象一个六十岁的老人,这一点,就不是陈炯明能够相比的了,因为陈炯明完全对这些政治经济乱七八糟的不感兴趣,跟碟子里的鸡翅正在较劲。国家管理,社会发展,那是他儿子辈们干的事,他对此不屑一顾。

    陈毅在仔细观察两个花甲老人的表情,得出一个结论,他为陈独秀悲哀,六十岁,一个应该退出江湖的年龄,这个年纪,还真的应该收心息志,不再考虑这些费神的问题,就应该象陈炯明一样活着,简单的活着,一天到晚只有一样是自己考虑和追求的,那就是健康长寿,看来陈炯明已经深得人生之三昧。

    很快,他就被陈独秀的话吸引了过去,看来,监狱并没有让这个曾经的学者退化,相反,让他更睿智了。

    “我进到南京模范监狱,唯一的好处就是让我静下心来,研究世界大势,我的朋友很多,为了让我安心于狱中,给我找来了大量的文献资料和时事新闻。我也不打算再出来,出来有什么好,局势糜烂到此,国民党不成样子,共产党更不成样子,不如在监狱里,眼不见为净。” 陈独秀说起当年的情况,还有点来气,有点着相。

    “我最感兴趣的是德国,我在狱中还自学了德文,注意,是德文,不是德语,我能看得懂文字,语言,那是一句也不会的。”趁着酒意,陈独秀大谈感想,也许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接受他的演讲,突然有了几个听得很认真的人,说起来特别来劲:“1933年,希特勒成为德国总理。当时,德国政府的赤字高得吓人,失业人数超过600万,莱茵河西岸地区虽然已被盟军在1930年6月归还,但却百废待兴;而且法国还占领着萨尔州,并企图用培植当地分裂势力和亲法分子通过全民公决,把这个州正式吞并掉。只要德国的经济形势不好转,法国人的这个阴谋随时可能得逞。”

    罗明初点点头,这段历史他是知道的,他在英国,专门研究过希特勒政府,认为,这个人,如果不是一个疯子,就是一个天才。

    “希特勒政府很清楚一点,欲想发展经济,必先端正态度,理顺管理结构,明确领袖职能。”陈独秀看来对德国用的精力不少,已经开始全盘归纳。听到这几句话,连心猿意马的陈毅也沉下心来,想听个明白。陈独秀接着说:“在执政的第一年里,希特勒政府以强硬的手段取缔反对党,恢复运转莱茵河西岸重工业区,让德国人看到了生活的希望。接下来,人类历史上空前的经济奇迹开始了。你们能想象一个车子都没有多少辆的国家开始修建高速公路吗?你们能想象先有路然后才有车吗?随着长达1000公里的希特勒大道的建成,各种造车厂、修车店、加油站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不久前还有一家叫大众汽车的公司注册。五年,短短的五年,德国医治好了一战以来的创伤,国力迅猛增强,大大提升了德国人民的民族自尊心、自豪感和归属感。希特勒信心十足地宣称:在以后至少一千年中,德国将不会再爆发什么革命了!上帝死了,因为希特勒已经诞生。”

    陈炯明也被陈独秀的话吸引了过来,他更认为这是中国这个仅次于孙大炮的陈小炮在吹大牛。莫圆却知道,陈独秀的话都是有根据的,他的黄恒栈公司,高层设有一个世界经济研究室,专门研究这些东西,得出的结果与陈独秀大同小异。莫圆开始对这个不起眼的小老头另眼相看。莫圆的研究团队曾经给他一份报告,上面有一则访谈,一个从德国回来的人是这样介绍德国的:现在的德国,少年从出生开始所接受的教育就是要忠诚、诚实、细心,乐于助人,理想就是要时刻准备为元首、人民和祖国奉献;日耳曼民族是一个团结的民族,人人互相关心,我为人人,人人为我!每个人都要响应元首的号召,将祖国建设得更美好。德国出现了一种狂热,一种对元首的狂热,那是一种由感激、信任与爱戴合成出来的极端崇拜和高度认同,那是一种被压抑14年的民族振兴渴望的释放,那是一种由衰败转向强盛、由屈辱转向骄傲的群体宣言。在这样一种氛围下,希特勒可以轻而易举的把德国引往任何一个方向。

    陈独秀已经开始进行最后的总结陈词,陈毅已经听得如痴如醉,罗明初也陷入了长考之中,只有陈炯明还是一丝嘲笑的样子看着陈独秀,陈独秀有点激动,手里挥舞着一条筷子,如同一个乐队的指挥者,说话也有点大声:“归纳德国的管理,我有三个体会,就是军事化管理,独裁式决策,跳跃式发展。所以,淮海必须有一个强大的领导,而不是一个太过绅士的官僚。”

    陈独秀的声音很响,在屋子里居然有了回声,遗憾的是居然没有人鼓掌,只有陈炯明端起酒杯递给他,说了一声:说了这么多,喝一口,润润喉。陈独秀接过酒杯,一扬脖子,一饮而尽,一脸怪像的陈独秀最后一句是:我操,是酒!直接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