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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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七五章 挑战极限

    第四七五章 挑战极限

    甘世林请客,让陈维政吃得爽透了心,一瓶窖藏五十年的徽酒,更让陈维政捧瓶大饮,没有一丝风度。()一桌人,地宝和李应钟蒋纬国年龄太小,陪不起,刘和鼎黄绍竑萧山令是外人,讲客气,赵克之甘世林级别不够,说不上话,只有李明瑞关岳跟陈维政在一起喝酒打屁,万无顾忌。

    在酒桌上,陈维政告诉关岳,不要去弄华中方面军那几个陆军,日本那些陆地耗子就留给杨遇春、贺耀祖、吴奇伟、罗卓英,不能让他们闲着。要弄就弄长江上那十艘舰艇。要求很简单,要活捉,然后趁黄河掘堤,抢淮入江,长江北岸的夹江水位大涨,把舰艇开到洪泽湖去,最好是开到淮安,给谭道源弄一只水军。

    黄绍竑认为陈维政有点喝醉,说的是醉话。刘和鼎则淡淡的笑,认为纯属笑谈。只有萧山令坚信,只要陈维政说得到,关岳就一定能做到。地宝笑着对关岳说,这个事难度不小。关岳说,当年在金兰湾,十来艘几万吨级的法国船说弄回来就弄回来,这几艘日本船,没有难度。如果说最大的难度就是怎么样大张旗鼓的开过南京,进入扬州大运河。这些船平时夹江肯定过不去,就看这回蒋在珍掘黄河有没有作用了。如果能够把船弄进洪泽湖,估计巫道公会去请蒋在珍喝酒。李应钟骂道:这个天杀的蒋在珍,掘黄河这么不分轻重的事也做,请他喝酒?见到他的面,我第一时间杀掉他。

    “跟他没关系,他也是奉命而为!估计他也没有想到,此举会成为中华历史恒古未有的惨事。”坐在陪席的蒋纬国低低的说:“想不到五千年文明的中华民族,竟然会遭此一劫,难道受苦受难的中国人灾难还不够深重吗?如果真有神灵,他们就不闻不问吗?总统先生,我年轻,很幼稚,接受的又是德国式的教育,有点古板,但是我真的不能理解,以牺牲民众取得战争的短暂胜利,值不值得!”蒋纬国越说越大声,说到后来,有点激动。

    陈维政看着面前的小伙子,这位年龄跟地宝差不多,能够想到这个程度,也算是难得。陈维政笑笑:“我应该称呼你为蒋将军还是戴将军。”

    蒋纬国笑了,说:“我的大名叫戴安国。”

    就任第五战区纪律检查委员会主任的蒋纬国换了个名字,叫戴安国,他已经知道,自己不是蒋介石的儿子,是戴季陶的儿子,因为他长得实在太像戴季陶。只要见过这两个人的,都会一致认同血统之所在。看到他,陈维政就想起蒋纬国出生的故事,当年蒋介石和戴季陶在日本,血气方刚又没有钱,就凑了点钱找了个援交女包夜,一个晚上下来,两个人你方唱罢我登场,也不知道弄了多少次,结果,女人怀孕了,是谁下的种子,成了大问题,那个时代没有验dna一说,就成了迷。戴季陶出于对领导的敬重,认为老蒋各方面都厉害,这方面也高人一等,儿子必须是他的。老蒋也不客气,认了这个儿子,谁知道,遗传的力量大太,蒋纬国越长越像戴季陶,更让蒋介石坐实了生不出儿子的恶名。

    陈维政问他,如果你已经饿了三天,没有一粒米下肚,突然看到一只肥硕的老鼠人你面前走过,你手里没有任何工具,只有一尊青瓷佛像,只要把瓷像砸下去,老鼠就会成为一顿美美的晚餐,你是砸还是不砸。

    砸!肯定砸。

    如果你酒足饭饱呢?

    肯定不砸。

    陈维政笑了,告诉蒋纬国,你应该理解蒋委员长,他现在就是那个三天没有一粒米下肚的人。

    蒋纬国笑着说:总统大人完全可以用一把手枪,两粒子弹,换下我父亲手里的青瓷佛像。

    陈维政大笑,拍拍蒋纬国的肩膀,说:青瓷佛像砸烂了,起码残渣还在,如果换给了别人,残渣就永远不属于自己了。

    吃完晚饭,在徽州呆了一个晚上,跟地宝就国内外大势进行了深刻的交谈,第二天一早,陈维政继续向淮安出发。

    淮安机场,有一小半已经泡在水里,陈维政的专机落地时,前轮还差几米就冲进水里,陈维政看着浑浊的积水,笑着说:“这个黄河,一见面就想给我一个下马威。这个黄河水还真够浑的,不知道在黄河河道里流动的水是不是也跟这个水塘一样浑。”

    顾准说:“我去看过,比这个还要浑浊一些。”

    “老大你不应该来!”身后传来阮文灵熟悉的声音,陈维政回头一看,这位自己的前办公室主任,黑了很多,也壮了不少,显得更精干了。

    “小阮!呵呵,是你来接我,巫道公呢?”陈维政问。

    “今天一早出发了,跟22军谭军长带着50师去了灵壁,俞汉林师长从徐州往南打,刘汝明军长从宿州往东打,要把韩德勤部消灭在灵壁。89军这伙人,也闹得太不句话了,不仅吃人肉,还发国难财,抢灾民。”阮文灵一边说,一边把陈维政往小车上领,在车上坐定之后,阮文灵继续说:“老大,有几个不速之客在专署办公室里等着见你,是现在就见还是休息之后再见?”

    “呵呵,都是一些什么人,你就认为我一定会见!”陈维政笑了,这个阮文灵,帮自己安排工作惯了,到了地方还一样。

    “你一定会见的,有一位是跟你一起从河池出来的,叫张云逸。”阮文灵笑着说。

    “呵呵呵呵,是张军长,那肯定要见,马上过去。”陈维政大笑:“还有一些什么人?”

    “都是临沂来的,有鲁南行政公署陈毅主任,经济委员会刘英主任,财政委员会邓子恢主任,还有一个是第4军的参谋长,叫高敬亭。”阮文灵一一数来。

    车子在林荫道上行走,道路的两旁,尽是缓缓走动着的灾民,他们目光呆滞,没有一点神采,很切合一个词:行尸走肉。

    不远,就是一个粥棚,粥棚不大,用木头搭成,棚顶是长长的苇草,后半截是大灶,正煮着粥,煮好的粥倒进前面一字排开的五个大桶中,陈维政远远的看去,这些粥煮得不稀,稠稠的能顶饿。问阮文灵,为什么是粥而不是饭,是不是有严格的标准,阮文灵说如果是饭,就得有菜,成本太高,吃不起,粥是有严格标准的,多少米加多少水,严格遵守,那就照见影子的超稀粥,是不允许出现,有专人检查。陈维政问如果灾民呆在一个地方,不再往下走到规定的地方,怎么办?阮文灵告诉陈维政,不允许滞留,即使是生病了,也要去到集中治疗的地方,强行滞留,施给他们的就不再是粥,而是子弹。陈维政点点头,非常时期,必须有强硬的手段,看来淮海专区做得不错。

    粥棚里,有专人正在施粥。在工作人员的指挥下,灾民排成五行,按顺序领粥。陈维政一看这五行领粥的人,不由一乐,看来淮海专区对于领粥有严格的规定,一行是成年男人,一行是成年女人,两行是未成年孩童,一行是老人。

    “不错,这个方法好。”让汽车靠边,陈维政没有下车,看着粥棚,说:“灾民都能够自觉遵守吗?”

    “不能。”阮文灵说:“昨天有人抢粥,被当场枪杀。其它粥棚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杀了几个人之后,好一些。”

    陈维政指着不远处的一堆人,正围着一条尸体,几个人的目光,恶恨恨的看着施粥的工作人员身旁维持秩序的军人。不多一会,一群人走到粥棚边,把正在打粥的灾民全部挤开,齐刷刷的跪在五个粥桶前,有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问:“从古到今,抢个粥不是死罪,你们打死了人,要给个说法。”

    从粥棚后面走出一个青年,厉声问道:“你们是想来讲道理还是想搞事?如果想讲道理,请到这边来,如果想搞事,我们不怕送你们去跟那边那个作伴。”

    “我们讲道理,就是要讨个说法。”四十岁男人说。

    “既然讲道理,就过这边来,不要挡在粥桶前,耽误别人打粥,别人喝了粥还要赶路。”年青人语调淡了一些。

    “我们不过去,我们就在这里。”人群中有一个人叫道,大家都齐声附合。

    “对,我们不过去,我们就在这里,让老少爷们评个理,就插个队抢个粥,是不是死罪。”四十来岁的男人说。

    青年人没有再理他们,回头喊了一声:集合,戒严!从粥棚后冲出二十来个实枪荷弹的战士,将跪在粥棚前的人团团围住,枪口对准这伙人的后脑勺,有些顶着一枝枪,有些顶着几枝枪。青年人转过身子,背对着这些人,说:“我数到五,他们如果不离开,就开枪。一、二、三、四、五。”

    数数声刚完,枪声立即响起,没有一丝犹豫。不管是跪着的还是站在一边看热闹的,都被突然响起的枪声吓了一大跳,只不过站在一边看热闹的吓了一跳之后也就罢了,跪着的吓了一跳之后,就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发麻,一个个小洞里往外冒血。

    陈维政也吓了一跳,这也太强悍了,似乎有点草菅人命,问身边的阮文灵,这样做是否不太妥。

    阮文灵告诉他,这是韦高科的规定,在非常时期要行非常之事。数百万灾民进入淮海,其中必然有一些过于强悍的人,敢于挑战管理的的极限,韦高科说,只要他们敢出头,就果断杀掉。因此对进入淮海专区的灾民进行了很多硬性规定,如果不能遵守,请不要进入,如果要进入,就必须遵守。对抢粥者就有明确规定,当场枪毙。后来这些人是聚众闹事,影响公共安全,影响施粥工作的正常进行。以群体对抗管理罪论处。

    “这岂不是要杀很多人!阮主任,这些可都是我们的同胞,他们刚刚才从水淹区的生死线中走出,你们怎么杀得下手?”顾准的话明显有点不满。

    “中国人,即使是同胞,也有一些作奸犯科的人,要接受法律法规的制约和制裁,不能因为他们跟我们是同胞就在法律上网开一面,那是对法律的嘲弄。”阮文灵说:“我们一直在研究法制和人治,是从根本上改变的时候了。”

    “你们的法律是什么?就是凭你们自己的一句话?”顾准有点生气的说。

    “对!就凭他们的一句话。”陈维政接过话头说:“在淮海,他们就是规矩的制订者,他们制订出来的规矩就是法律。只是我提醒一句,制定任何的法律法规都没有问题,合不合理也没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对所有的人执行同样的标准。法律,最讲究公正公平,更不可朝令昔改。”

    顾准没有再争辩,而是低下头,仔细的想陈维政的话,一时,走进了死胡同。阮文灵推了推顾准,轻声说:“你习惯于在一个法律法规相对健全的地区生活,这里不一样,没有任何一条法律法规作为依据,只能凭管理者的道德和好恶来对事物进行判断,因此,创造一个强大的法律环境,需要一些过激的手段,唐代武则天时代的酷吏,就是这种需要的产物。”

    顾准点点头,他知道,自己长于经济,这种行政的花花肠子,还要多多学习。问阮文灵这个冷血的年轻人是什么人,阮文灵说是这次从部队转过来的排级干部,经过严格的培训,具体叫什么,不清楚,但是所有的粥棚管理者都会这样做。阮文灵这时才想到,可以在这次粥棚管理者中挑选出一些适合的淮海专区县镇乡级管理干部,走到日常管理中去,人才就是这样一步步发现的。

    把尸体拉开,推在一起,五条领粥的长龙又继续排了起来,开始人们还小心不踩中地上的血迹,后来人多了,就没有再顾忌这些,照踩照踏,没有多久,血迹就被磨得干干净净。

    陈维政苦笑着摇摇头,中国人真是很奇妙,总喜欢挑战对方忍受的极限,也喜欢挑战法律的极限,即使是做错了,还要争个赢边,一旦遇到法制化社会,中国民众估计超过80%的人不适应。顾准说得对,三百年,也许能有所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