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柯与性:解读福柯《性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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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与权力理论有关的五种方法论

    福柯在一次讲座中将他的权力理论所涉及的方法论问题概括为五个方面。这五个方面与前述五项定理略有差异,而且是从方法论角度加以论述的:

    第一,避免统治权和个人主体的服从这一对概念,而使用支配和压制的概念。福柯指出:“用支配和压制的问题来代替统治与服从的问题”。我们的分析不应该关心处于中心位置的受到调节的合法形式的权力,不应该关心驱使它们工作的普遍的机制,以及由此带来的持续的效应。正相反,应该关注权力的极端状况,权力的最终归宿,权力的微细管道,也就是说,权力的区域的和局部的形式和机构……我试图找出惩罚和惩罚的权力是以何种方式有效地体现在某些与折磨和囚禁有关的局部的、区域性的和具体的制度之中,并把这些因素放在一种有效的惩罚机器的背景之下——既是制度化的,又具有物质形态,既受到调节,又非常粗暴。换言之,我们应该在权力实施的极端情况下把握它,在那里,权力总是呈现出不太合法的特性。

    第二,我们的分析不应该关心权力的自觉的意向和决策的层面;我们不应该从内部的视角来看待权力,不应该问那种令人迷惑不解、难以回答的问题:“谁拥有权力,他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拥有权力的人的目标是什么?”我们要在权力完全投入到真实有效的实践中的地方研究权力。我们要研究的是权力外在的形象,要研究权力与其对象、目标、应用领域的直接的关系,在它安置自己并产生实际效应的地方。因此,我们不要问为什么某些人渴望支配,他们寻求的是什么,他们的整体战略是什么。我们应该问,在不断开展的压制活动中,在征服我们的身体,支配我们的姿势,规定我们的行为的不断的过程中,事情的发展是怎样的。换句话说,不要去看统治权孤傲的一面,而是要去发现受统治的臣民是怎样通过多种机体、势力、能量、材料、欲望、思想,逐渐地、持续地、现实地、具体地被构成的。

    第三,权力不应该看作某个个人对他人,或者说某一群人或一个阶级对他人的稳定的同质的支配现象。相反,我们应该牢记,如果我们不是站在很远的地方来看权力的话,权力并不在独占权力的人和无权而顺从的人之间制造差异。权力可以看成是在循环的过程中,具有一种链状的结构。它从不固定在这里或那里,表示在某某人的手中,不像商品或是财富。权力是通过网状的组织运作和实施的。不仅个人在权力的线路中来回运动;他们同时也总是处于实施权力的状态之中。他们不仅是被动接受的对象;他们也是发号施令的成员。换言之,个人是权力的运载工具,而不是权力实施的对象。不应该把个人看成是单一的元素,一种没有生气的材料,权力碰巧抓住他,把他击垮和驯服。事实上,权力的主要效应之一,就在于某些身体、某些姿态、某些话语、某些欲望被确认和构成为个体。个体不是权力的对手,我认为个体是权力的主要效应。

    第四,我们的头脑中都有法西斯主义,或者再深刻一些,我们的身体中都有权力……重要的不是要推算权力从中心朝向基层的渗透程度,不是要推算它怎样在社会最微小的元素层面对自己进行再生产的程度;而是应该分析权力的不断升级,它从无限小的机制开始,这些机制都有自己的历史,自己的轨道,自己的技术和战略,然后看这些权力的机制怎样被不断一般化的机制和不断普遍化的支配所投入、殖民化、利用、卷入、改变、转移、扩展,等等……我们需要从最低的层面开始,历史地调查权力的机制在如何发挥作用。

    第五,我们有关权力本质的研究,不应该指向统治权的法律大厦、国家机器和与之相伴的意识形态,而应该指向权力的支配和具体操作者,指向臣服的形式和在局部系统的运用及变化,指向战略的机器。(ff,第230-24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