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左边还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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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未来更多的可能

    事实是,我深爱着这两个已婚的女人。那么我亲爱的读者,一切有着丰富而细腻情感的人,假使你们能够,请你们说出你们认为可能的理由:为什么我对年轻、单纯、善良的女子激不起任何灵魂及肉体上的兴趣,反而对那些年龄上比我大许多的女人能产生一种内心平静、可靠与信赖的平和的爱情呢?难道我不需要热烈与跌宕起伏的爱情吗?不,我非常不满意这种看上去似乎相当合理的解释!恰恰相反,我的生命一刻也不能缺少那种浪漫而激烈的爱情,然而我为何对从她们身上得到的那种平和的爱情产生强烈的依恋并且我宁可让这种依恋肆虐直到我因此而冒着失去那些女人的危险呢?事实上你们可以很明显地看出:平和完全是一种随意的说辞,或者干脆是一种假象!这类女人同样可以赋予我激情和具有波折的爱情,而且我可以肯定地说,她们在这一点上一点都不比年轻的女子显得稍微逊色,甚至她们这种天然的能力在某种程度上大大超过了年轻女子!

    她们(红头发女人及李冰)都是有婚姻的,很明显,无论我是否充当了第三者的角色,我都具备了享用坎坷与波折的爱情的权利!问题是,我依然说我从她们身上得到了平静、镇定、可靠与信赖的慰藉,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这也正是我所信赖的爱情的独特魅力!

    怎么不是呢,想象与一个年轻且单纯的女子,或者说与一个值得信赖的**相爱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我宁可忍受别人恶意的指责也要追求我所期望的爱情!

    我们必须马上思考这样一个问题(因为我们毕竟从上面的文字里发现了太多的矛盾):孟涧是善良与真诚的,还是邪恶与虚伪的?

    为了防止我对这一问题作出主观性的评判,我们假设道德是不存在的。于是,最善良的人最邪恶,最真诚的人也最虚伪。抒情诗人说,雨天是多么美好,他是正确的;又说,雨天是多么阴郁啊,他还是正确的。可爱的人们,你们尽可以说孟涧是善良与真诚的,你们尽可以说他是邪恶与虚伪的,你们都是正确的,但请你们确信,你们两次所谈论到的完全是同一个人!

    他爱红头发女人,他同样爱着李冰。他完全可以把李冰当作他的一个梦,他为什么不可以爱上自己的梦呢?而他对这两个女人的爱不正是他对一种别处的、出轨的、刺激的生活的追求吗(请回忆他的日记)?!我们说,他始终爱着的就是他的梦,梦是他的一切。

    李冰从不制造她与孟涧单独在一起的机会,这的确让孟涧多少有些苦恼。但能在第三者面前跟一位有学识的女性谈话,顺便展示一下自己的才华,这确实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她通常在周末乘火车赶往这个城市。那个大学女同学的音像店几乎是她和孟涧唯一的去处。

    他们这次谈的是王家卫的电影。

    “作为中国艺术电影唯一的一朵奇葩,他的电影始终在一片汪洋的大众潮流中坚守着一份孤独,我坚信正是这份孤独,或者说仇恨,使王家卫在欧洲而不是好莱坞享受了真正的盛誉!”孟涧说话的时候有些抑扬顿挫。

    “他是注重精神的,但同时他的精神世界又一片虚无,”李冰说,“我喜欢《阿飞正传》里面的旭仔,因为被拒绝而拒绝一切,人应该是自私的,但他从没停止过追求,‘世上有一种鸟,一生都在不停地飞……’说真的,他真正想要的又是什么?王家卫就是要阐述这种生存的状态,虽然事实上他什么都没有说。”

    “听说他的电影从来没有剧本。”音像店女老板插了一句。她通常只是作为听众,不过偶尔就她所知道的一些事实发表一下言论,以此来证明她并不怎么喜欢沉默。

    “商业片的确已经向我们说得太多,一部《泰坦尼克号》骗去了多少无知者的眼泪,然而这丝毫不能改变它的国家在全世界排名第一的离婚率这一事实!”孟涧显得有些激动,“而王家卫,说到底,他的墨镜后面的真实甚至比一切资产阶级与共产主义的呼声更有震撼力!”

    李冰确实能从这类谈话中得到巨大的快感。她注意到他的眼睛:那里面有光,的确有光,一种神秘之光,饱含深邃的热情!她在现实中与他谈话时所获得的快感,甚至比手机短信中他给她的那种虚拟的肉体快感更能让她感到满足。她深爱着这个男人,这个能给予她双重快感的男人!

    “你认为,”她似乎也有些激动,“工业文明是否能给我们带来更多的自由?”

    “我们的确从中获得了不少的好处(他想起了手机这一科技手段给他与她带来的好处),但何谓自由?真正的自由意味着承担责任的绝对性!我们的矛盾在于:渴望献身自由而又无时不在逃避自由。工业社会导致我们孤独无援,充满烦恼、焦虑与恐惧。劳伦斯、乔伊斯、托马斯?曼、福克纳、卡夫卡、马尔克斯向我们诉说了这一切。而王家卫似乎不屑于对假丑恶的描写,他用一副眼镜隔开了外界的一切,外界的一切与他无关,越不被人理解,就越显示了他的伟大!在这个社会里,我们只能如此,这也是我们唯一的自由。”

    “那么这是一种怎样的存在呢?我不得不说这种状况的确使人担心。”

    “我觉得更加使我担心的是工业社会体制下的生产标准模式化,它毒害了我们的电影与文学,使那些好莱坞电影导演、中国武侠及都市文学的作者用一种梦呓到处招摇撞骗,他们只知道赚钱,而根本不懂得何谓存在,这难道不比思索着的王家卫更可怕吗?!”

    “天哪,相信我,我敢保证我的店里好莱坞的影片销量是最好的!”音像店女老板说,“但我个人认为,销量与受欢迎的程度并不能成为评判影片好坏的唯一标准。可是你们想想,如果你们稍微有那么一点同情心的话,为了使我的店不至于因为积压了大量的艺术片而关门,我能怎么样?难道我们不需要生存吗?难道我们确定可以为了一些高尚的精神去饿肚子吗?”

    “是啊,”李冰对她同学的一番话表示赞同,“就像爱情,在残酷的现实逼迫下,不是背叛,就是死亡,我实在想不出有第三种结果。”

    “我们总有可以信赖的感情吧,比如亲情,”孟涧看了看李冰,发现她正用一种嘲弄的眼神看着自己,“虽然在你们二位面前我没有资格谈论人们对子女的感情,但我敢用我的生命保证,世界上如果还有一份真情的话,那绝对是父母对子女的感情,亲情是超出一切的,它是一种绝对深度!”

    “但子女对父母呢?”李冰想起了儿子对自己的冷淡、疏远甚至讨厌,她用一种教训的口吻对孟涧说,“想想看,永远都是儿行千里母担忧!亲情太具有下行性了,总是上辈对下辈付出得多,而下辈究竟给了我们什么呢?”她越说越气愤,儿子不止一次地跟她说过,爸爸最疼他,爸爸不但不管他而且他要什么爸爸就给他买什么,他说妈妈限制了他的人身自由,使他在别的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想到这些,她不得不继续她异常激烈的发言,“你们(她对孟涧用了“你们”这个词,她一时忘记了她与他之间的关系,而把他当成一个孩子来看)不也是只认识金钱,谁赋予你们金钱,赋予你们那可怕的自由,谁就是你们最亲的人吗?!”

    说完这番话,她呷了口水。她知道自己这番话的确显得过于极端,而且她怎么能对孟涧使用这种语气呢,真是该死!她不禁有些后悔,她用一种柔情的眼光看了一下孟涧,似乎在企求他原谅她刚才的冒失。

    “事实上,我们的回报在我们小的时候甚至在我们还未出世的时候就给了你们,”孟涧为了阐明他的观点同样把他与李冰的距离拉开了,“你们孕育、抚养、照顾我们的过程本身就是虽苦犹甜的,这难道不可以说是我们对你们的回报吗?想一想你们怀上孩子时的那份快乐吧,想一想你们在分娩的阵痛中体验到的那份即将作为一个母亲而存在的骄傲与自豪吧,还有抚养孩子成长过程中对他所寄予的希望,是的,希望太美好了,太诱人了,一个人只要有希望,他就拥有了一切!”

    他完全被自己的这番话所感动,然而他并没有和李冰理论的意思,他只是想使她明白:即使失去了一切,只要心中还残存希望,哪怕是对一段梦境的希望,那也是好的。而事实上,她不正是一直活在她与他的梦里,活在一种虚幻之中吗?!

    “可我们毕竟老了,”李冰并不领会他的意思,“你还年轻,才二十六岁。年轻就是希望,因为你的未来有更多的可能性——可能性,我可以这么说——就是最大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