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魂之血色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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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尴尬的审问

车子在青信高速公路上飞快地驰骋,想要把一切都远远地抛在后面似的。

    正在开车的是刑警王凯。陈家蕊脱了鞋子,蜷缩着身体侧躺在后座上——她这样躺着一定很不舒服吧,要知道她的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似乎睡着了。她可能是睡眠不足,也可能是太累了。

    贺流枫坐在副驾驶座上,透过车窗看着飞快倒退的景物,但他眼前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他也很累,但不是身体累,而是心累。

    这次去信城桐县就只有他们三个人。白俊飞也想跟着一起来,但贺流枫没同意,他的伤还没有痊愈,需要静养,不宜东奔西走。朱莉也想跟着一起执行任务,贺流枫也没有同意,他觉得此时白俊飞更需要她的照顾。白俊飞和朱莉在一起共事也快一年了,彼此渐渐互生情愫,他这个当“老大”的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只是他们一个老实巴交,不善于表达,另一个又太好面子,不愿主动示爱。贺流枫一直想找个机会撮合他们两个,但一方面由于工作忙,另一方面也由于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就这么耽搁下来。眼见这次机会来了,贺流枫怎么会让它白白溜走,总算给他们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了,到底成不成就看他们自己的了。他这个当领导的能帮多少就帮多少吧,也算是对白俊飞的补偿,在上次行动中,他差点就丢掉了性命——

    当白俊飞和袭击于岑的人打起来时,贺流枫并没有马上带人冲出来,而是继续等,他觉得附近至少还有一人埋伏着没有出来。果然,过不多时又有两个人从山上跳了下来,他这才带人冲了出来。当时贺流枫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倒在于岑面前那个人,也就是幽兰噬魂的身上,他将她用手铐拷起来之后,才听到朱莉的呼喊。他这才注意到白俊飞受伤倒地,急忙跑过去查看,他流了很多血,身上有很多伤口,有些伤口看着很深,像是被什么利器所伤,更要命的是,他已经没有了呼吸。贺流枫马上对他一边进行胸部按压,一边进行人工呼吸,这样持续了三四分钟,才把白俊飞从死神手里抢救了过来。接着他安排人和朱莉一起把白俊飞送进了医院。

    “幸亏你们对他采取了心肺复苏等抢救措施,然后又及时送到医院里来,我们已经给他输了血,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但有些伤口实在太深了,需要慢慢静养伤口才能完全愈合。”主治医生说。

    当被问到伤他的人使用的是什么武器时,白俊飞开玩笑说:

    “她简直比美国的金刚狼还要厉害,金刚狼也只是每只手长出了三根爪子而已。”

    “你是说她使用的武器是手?”贺流枫问。

    “准确地说应该是她的手指甲,她的手指甲很长,而且颜色也与正常人不一样,是黑色的。”白俊飞说。

    “可是人的手指甲怎么会这么锋利呢?不仅把你的衣服划开了,而且伤口还那么深。”贺流枫不解。为了搞清楚白俊飞说的是怎么一回事,他特别抽空在网上看了美国电影《x战警前传:金刚狼》,他这才明白凶手的手是怎么一回事了,根据白俊飞的描述,他觉得凶手的手更像金刚狼的兄弟剑齿虎的手才对。可是电影中虚构的角色竟然出现在现实中了,这太不可思议了。

    “会不会是戴了铁质的手套之类的?”陈家蕊问。

    “感觉不像是。”白俊飞摇摇头。

    “那你怎么不小心一点呢?”朱莉埋怨说。

    “我一看她只是个小姑娘,就没怎么放在心上,谁知道她竟然拼了命一般用双手在我面前抓来抓去,只攻不守。可能是当时太过专注了,我也没感觉怎么样,现在才感觉到整个人就像是被撕裂了。”说到这,白俊飞抬起头看了一眼浑身缠满的绷带,就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做起来似乎就很吃力。

    “别乱动,小心伤口又裂开了!”朱莉提醒说,“现在知道轻敌的后果了吧?幽兰噬魂也是个小姑娘,可是你看看她那个样子,等你以后看到她就知道了,咱们就不能用正常人的眼光来看待她们。”

    “可是真正让我感到害怕的并不是那个小姑娘,而是和她一起的那个男孩。”白俊飞顿了顿,“小姑娘让人感到害怕的地方表现在外表,你能看得见,而那个男孩让人害怕之处我到现在还捉摸不透…”

    “这话怎么说?”贺流枫问。

    “那个男孩开始时只是一味闪躲,并不和我正面交手,我不知道他是在故意拖延时间,还是在干什么,但是当他一看到你们冲出来时,那个男孩就使用了杀招,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他双眼盯着我看了一眼,好像还不到一秒钟,我就感觉心脏痛的要命,然后我就没有知觉了。”白俊飞当时说来,似乎还心有余悸。

    “小白,你说的好像日本漫画里的死神啊,最厉害的死神就像你刚才说的,他想要谁死,只需要看对方一眼就可以了。”朱莉说。

    “你以为这是我编的啊,这可是我濒临死亡时的真实感受,我可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白俊飞似乎有些恼朱莉。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知道死是什么滋味。”朱莉嘟嘟嘴。

    “好了,朱莉,你就别开俊飞的玩笑了,小心把他的伤口给气地裂开了,你可得负责任啊。”贺流枫说。

    听到贺流枫这么说,朱莉急忙用手捂住了嘴巴。

    “我们虽然还不知道他们到底使用了什么鬼把戏,但要是真打实斗,他们不是你的对手。”看到白俊飞的情绪有些低落,贺流枫说。

    “贺警官说得没错,他们几个跑得太快了,我们根本就追不上,最后只好开枪,结果也没打中一个。”王凯说。

    “不管怎样,这次一举抓获幽兰噬魂,俊飞,你可是立了头功啊。”贺流枫笑着说。

    ……

    贺流枫觉得还是由于他太冒险了,他本来想等对方的人全部出来,然后将他们全部抓获,但很明显他也轻敌了,不仅让对方逃走了三个,还险些让白俊飞丧了命。唯一能让他挽回点颜面的就是,好在他们抓住了幽兰噬魂。他本以为抓住了幽兰噬魂,案子就会有点眉目,但是幽兰噬魂比他想象中要难对付的多。

    在他们出发之前,也就是在抓住幽兰噬魂的当天夜里,在刑警支队的羁留室里,他们和幽兰噬魂见了一面,准确地说,他们只看到了她一部分面容——她披散着乌黑的长发,垂在胸前的头发遮住了她两边脸颊,依稀能看见她的双眼、鼻子和嘴巴。贺流枫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样,难道是要故意吓唬他们?因为她此时看起来特别像日本恐怖片里的女鬼。如果再画上黑眼圈,把脸涂得白一些,眼角、嘴角再涂点鸡血,那就更像了。

    “幽兰噬魂,我们终于见面了,哎!见你一面真的不容易啊!”贺流枫这样说倒不是故作感叹,而是真心话。

    “你这话听着好没有诚意啊,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幽兰噬魂举起双手晃了晃手铐,然后双手交叉着放在身体前面,隔着用一根根圆形钢管围成的墙看着来人,她的眼睛里似乎放着光芒。

    “请原谅我们不得不这么做,你其实不叫幽兰噬魂,叫李兰蕊,对吧?”

    “是于岑告诉你的吧?他把他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吗?”

    “事已至此,你觉得他还有必要对我们隐瞒什么吗?”

    “这你该问他本人才对啊。”

    “我觉得还是叫你幽兰噬魂比较亲切,毕竟你在作案时留下的都是幽兰噬魂这个名号,不是吗?”贺流枫笑着说。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她果然不一般,贺流枫想,假如她回答“是”,那么就等于承认她作过案。

    “哼!不明白?没有证据我们是不会把你请到这里来的!”陈家蕊忍不住说。

    “这位漂亮的女警官——”幽兰噬魂把头转向站在一旁的陈家蕊,“哇!身材也这么好——你就不能换句台词吗?你老是说这一句不觉得很无聊吗?还是在向我暗示你当刑警是多么的专业?你不觉得你很不适合干这行吗?是不是有人对你说过类似的话?有这么好的条件,怎么不去当模特或是空姐呢?那待遇可不知比你现在这样好多少倍呢,不知有多少条件还没有你好的人都挤破头擦破脸地想去干呢,还是你不甘心去当一个花瓶?所以你选择了刑警这样一个职业,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刑警队的队长,你是靠自己的努力,还是走了捷径?你和你的上司上过床吗?你也知道别人会有这样的猜忌,对不对?可我不认为你是那样的人。他们不知道你为此付出的努力,你这么多年来努力工作,一心想证明自己,甚至是离婚你也在所不惜。你曾觉得亏欠过自己的丈夫吗?如果你觉得他不理解你,那是他罪有应得,我也能理解。但是你的孩子呢?你不觉得她很无辜吗?她现在过得开心吗?你是不是很久没有见到她了?当你一个人回到家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特别冷清?你也曾犹豫过,怀疑过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你现在找到答案了吗?但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没有。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你是不是感觉特别孤独,特别寂寞,特别迷茫,即使是在夏夜你也会感觉像冬夜一样寒冷?你蜷缩在床上,那床被子是不是怎么也捂不热?你的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是不是?所以你总是把空调的温度设置得很高,你想让自己感到暖和一点,可是这根本就是妄想,不是吗?你是不是也曾频繁地服用药物?也曾彻夜买醉?……”

    “你说够了没有!”陈家蕊大叫一声,她的嗓音突然变得很沙哑。

    贺流枫猜到陈家蕊会控制不住情绪阻止对方继续说下去,但他还是被吓了一跳。陈家蕊双手握成拳头,神情激动,脸部肌肉抽搐着,她似乎想要哭出来,但贺流枫知道她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陈警官,消消气,小姑娘胡说八道,不要当真,小心中了她的圈套。”贺流枫在陈家蕊的肩上轻轻地拍了拍。

    “这位警官,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很没礼貌,特别对方还是一个女孩?”幽兰噬魂又把头转过来面向贺流枫。

    幽兰噬魂说得没错,就在她刚才说话之际,贺流枫试图进入她的思想,可是他这一举动很快被幽兰噬魂察觉并阻止了。

    “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你这么做也不是第一次了吧?虽然这为你办案带来不少便利,可是谁又能知道你其实很讨厌这么做呢?你一直都认为你的这种能力是用你妻子的命换的,太不值得了,不是吗?如果让你在这种能力——当然这种能力能帮你破获无数的案子,为你带来无数声誉——和你的妻子之间做个选择,你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是不是?我当然相信你会做这样的选择。对了,有没有人告诉你,你长得真的很帅?是不是还有人告诉你,你和你身边这位女警官真的很般配?你也对她产生过好感,而且这种好感一天比一天强烈,不是吗?可是,你为什么不敢对她大声地表白呢?你很害怕,是不是?你害怕这样做会对你的妻子不忠,是不是?你的妻子已经死去这么多年了,你的性生活是怎么解决的呢?你还是一边想着死去的妻子,一边忍不住手yin,对不对?可是你却从来都无法达到**,因为每次到关键时候浮现在你脑海里的总是你妻子死去时的那张脸,你马上意识到这种行为很可耻,是对你妻子的亵渎,不是吗?你的妻子死得真的很惨,你是不是曾经一度认为是你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妻子?你是不是经常因此而做噩梦,而梦的开头总是很美好,结局很悲惨?可是谁又能知道,支撑你活下去的正是这个千篇一律的噩梦,不是吗?你现在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呢?是来抓我的吗?我想不完全是。你总是积极地参与侦查各种案子,你的上司一定认为你工作主动积极,尽职尽责吧?可是每个人他不论把自己装饰得多么高尚无私,他总有那么一点小私心,你说是吗?你想让自己更忙碌一点,这样你就不会有时间沉浸在痛苦之中了,可总是事与愿违吧?你希望通过侦破更多的案子,到更多的地方去,来寻找害死你妻子的凶手,是不是还有人比你更关心凶手有没有被抓到?你是不是觉得很对不起他们?到目前为止,你找到一点线索了吗?我想应该没有。你是不是有时因此而感到绝望,也想放弃?……”

    幽兰噬魂说这些话时,她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贺流枫的眼睛。贺流枫知道她正在读他的思想,幽兰噬魂能轻而易举地阻止他,而他对此却毫无抵抗之力,看来他读人思想的能力和幽兰噬魂的能力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他只能读到他人短期内大脑里印象比较深刻的记忆,而幽兰噬魂的能力似乎突破了这个时间限制。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否认。”贺流枫微笑着说,他觉得自己在这个女孩面前就像一个完全透明的人,毫无隐私可言,如果他矢口否认,不免显得不够光明磊落,也极有可能会被对方看不起。说来也奇怪,自己的心事被眼前这个女孩一股脑全部抖落了出来,他整个人被对方分析得体无完肤片甲不留,他不仅没有像陈家蕊那样感到义愤填膺,反而感觉轻松了许多,他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可是我感到很好奇,”贺流枫说,“你为什么不把这种高超的洞察力和无与伦比的分析能力用在你自己身上呢?你为什么不剖析一下你自己呢?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你做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如果你愿意这么做的话,我们洗耳恭听。”

    “你很不简单嘛!”贺流枫感觉她在笑,可他完全看不出来。

    “你是害怕这样做,还是你不敢面对真实的自己?”贺流枫出言相激。

    幽兰噬魂却突然转过身去,她的长发披散在身后,看上去真的很美,她往前走了几步,房间里响起了戴在她双腿上的脚镣与水泥地面摩擦发出的浑浊沉闷的声音。

    “法律是讲证据的,没有证据,你们就要放我出去。”她静静地说。

    “你穿的鞋子是37码的吧?”贺流枫问。

    “是又怎样?”

    “有个叫莫北的人,你还有印象吗?在他被害那天晚上的现场,我们提取到了几组鞋印,大小也是37码的。”

    “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穿37码鞋子的人满大街都是。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身旁那位漂亮的女警官穿的也是37码的鞋子吧?你为什么不怀疑她呢?仅仅因为你们是自己人吗?”

    “我不得不说我很佩服你的应变能力。”贺流枫顿了顿,“我也不得不说目前你的嫌疑是最大的,我的能力虽然在你身上不管用,但不见得在别人身上也不管用。”

    “我只想说一句,你亲眼看到我了吗?”

    这是幽兰噬魂说的最后一句话,她不再开口多说。

    她说得没错,那组鞋印不具备排他性,几乎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他们也曾对那架钢琴做过仔细的勘察,可幽兰噬魂弹琴时距离他们接到报案调查时,已经过去了十天,他们只在钢琴上提取到一种有效的指纹,后来被证实是新来的女教师的。可是,就算他们在钢琴上提取到幽兰噬魂的指纹,好像也无济于事,因为那并不是作案工具。

    可以说他们掌握的线索非常有限,也正因为如此,他和陈家蕊才被反客为主,被幽兰噬魂弄得异常尴尬。

    他们对幽兰噬魂的了解仅限于她真名可能叫李兰蕊,她有着非同常人的本领,还有他们终于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以及她穿多大的鞋子——但这些都无关痛痒,他们没有掌握任何切中要害的证据。

    于岑的故事也只是讲了一半,他知道的那一半,就算他说得都是实话吧。但是另一半呢?也就是幽兰噬魂后来怎样?她究竟遇到了什么事,竟让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贺流枫觉得只有搞清楚这一点,他们才算是真正了解了幽兰噬魂,才能和她进行势均力敌地较量。

    这一切疑团也许只有去桐县才能找到答案……

    “王凯,你歇一会儿,我来开。”贺流枫将视线移到车内,看了看手表。

    “贺警官,我开吧,没事。”王凯笑了笑。

    “我很久没有在高速公路上开车了,手都有些痒痒了。”贺流枫做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那好吧。”听到贺流枫这么说,王凯就不好意思再拒绝了。

    王凯将车驶进了下一个服务区,停在了安全的地方。

    “怎么?到了吗?”可能是由于车停的缘故,陈家蕊醒了,她挣扎着坐了起来。

    “还没有,陈支,你再睡会儿吧。”王凯说,“我和贺警官换一换,贺警官说他很久没有在高速公路上开车了,他想试试。”

    “是啊,陈警官,还早着呢,你再睡会儿。”贺流枫一边启动车子,一边说。

    “那我还能睡得踏实吗?王凯,你在一旁可要看着点啊。”陈家蕊说。

    “陈警官,你说这话让我很伤心啊。”贺流枫说。

    “是你心情重要啊,还是命重要啊?”

    “当然都重要了。”

    ……

    贺流枫将车又驶进了高速公路,很快,车子又在高速公路上飞驰起来。这次是他亲自开车,感觉又不一样。车子在飞驰着,他感觉整个人也跟着车子飞了起来,很久没有这种惬意的感觉了。

    就在他沉浸在这种感觉里时,他通过车内后视镜看到陈家蕊不知在什么时候又躺下了,他在心里笑了笑,不自觉地松了一点油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