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魂之血色青春
字体: 16 + -

18 逻辑推理

“老大,您回来了。”看见贺流枫走进办公室,朱莉站起身打了声招呼,然后走向饮水机。白俊飞也回头喊了声“老大”,然后又转过头去盯着电脑屏幕。

    “嗯。”贺流枫应了声。不见陈家蕊,估计又被郝安益叫去挨训了,真难为她了,“哎!”

    “老大,为什么叹气啊?”朱莉端了杯水走了过来。

    “没什么。”贺流枫接过水杯,“辛苦了。”

    贺流枫喝了几口水,端着水杯走向白俊飞,目光也锁定在电脑屏幕上。

    “还是没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有任何可疑的对象跟踪被害人。”他们看的正是海城警方传过来的李婉儿左小沐被害当天的活动轨迹的监控录像,视频断断续续的。被害人首先出现在海城火车站的监控中,然后是一些街道上,最后出现在一辆公交车上,下了公交车之后,就再也没有发现她们活动的身影了。其实这些视频陈家蕊在海城调查时就已经看过,后来在贺流枫的要求下,海城警方将视频传了过来。他们已经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但还是不死心,希望能从中发现一点线索。与之前的案子相比,这些视频记录了被害人被害前的活动轨迹,实在是难得。

    “我这里也没什么线索,凶手就像是幽灵一样,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进入我们的视野。”朱莉叹了口气。她负责整理受害人的资料,受害人的社会关系以及一些相关人员的笔录等等。

    “我看不见得……”贺流枫走到自己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朱莉和白俊飞同时看向他。

    这时,陈家蕊走了进来。朱莉和白俊飞先后叫了一声“家蕊姐”。

    “陈警官,你来得正好。”她脸上的表情印证了贺流枫此前的猜想。

    “你们看看这个……”贺流枫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陈家蕊。陈家蕊伸手接过,朱莉凑过去看,白俊飞也赶紧站起来走了过去。

    贺流枫本以为下午去青城大学可能又会白跑一趟,没想到却有意外的收获,他觉得事情太过凑巧了,就像冥冥之中安排好了一样——特定的线索会在特定的时期出现。虽然不太像是真的,但纸条上的内容佐证了此前的调查结果。陈家蕊从海城回来后,便将调查经过详细地告诉了他。尸检报告上写明,左小沐是失血过多致死,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咬痕,除此之外,身体上没有其它任何创伤。李婉儿的死亡原因却不同,而是因溺水死亡,没有发现牙齿咬痕,也没有发现其它任何创伤。如果说,左小沐是被吸血鬼杀害的,那么吸血鬼为什么不吸李婉儿的血呢?因为两人的尸体是在同一处海滩发现的,死亡时间也几乎一致,也就是说,两人都曾亲眼见过凶手。贺流枫和其他人一样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在李婉儿的父母那里没有得到任何线索,左小沐的父母已双双死亡,更是无从查起。从两人的朋友圈里,得知两人可能是同性恋之后,他们觉得这可能跟本案有关,但具体有什么关系,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们对这起凶杀案的调查发现仅限如此。如果纸条上的内容属实,只有将灵魂出卖给吸血鬼的人,才被吸血鬼杀害,那么疑团就解开了。贺流枫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纸条上的后半句,“只要”两个字颇耐人寻味,直觉告诉他,这似乎是一笔交易,对左小沐而言,这其实更是一个美丽的谎言。

    “贺警官,这张纸条你是从哪儿得来的?”陈家蕊满脸疑惑。

    “还记得于岑吗?是他给我的。”

    “于岑?”

    “是这样的,你们可能已经猜出来了,这张纸条是被害人左小沐的,她的室友王云在她的枕头下面发现的,然后王云又把纸条给了于岑,今天下午,于岑又把纸条给了我。”

    “我们已经询问过被害人的室友好几次了,怎么她们没有交代出纸条一事呢?”

    “我想她们是因为不相信纸条上的内容,才没有说出来的吧。”

    “可于岑怎么也牵扯到这件案子里来了?他怎么知道纸条一事?”陈家蕊更是不解。

    “我想于岑应该跟这件案子没有关系,据我了解,于岑好像很爱慕被害人之一的李婉儿,所以他才千方百计地打听有关李婉儿的事。”

    “原来是这样。”陈家蕊点点头,“只是这小子掌握的线索似乎比我们这些专业人员还要多呢?”

    “呵呵……”贺流枫笑了笑,“先不管他们了。纸条上的内容你们怎么看?”

    “我想左小沐应该与凶手做了一笔交易。”陈家蕊若有所思地说。

    “左小沐好像知道自己会有不好的事发生。”朱莉说。

    “不错。俊飞你也说说看。”

    “老大,这个我还真说不上来……”白俊飞难为情地说。

    “那好吧,你再想想。”

    “左小沐极有可能是被她称为‘吸血鬼’的凶手杀害的,只是,我不明白,左小沐为什么把凶手称作‘吸血鬼’呢?”陈家蕊说。

    “凶手在与被害人做交易时,提出的条件通常是被害人的灵魂,这样被害人在潜意识中就把对方当作了吸血鬼,因为在我们大多数人的经验中,只有电影里一些吸血鬼之类的恶魔才好这口儿。”贺流枫说,“目前,我们对凶手掌握了两个明显的特征,即嗜血和敏捷的身手,这些都与吸血鬼的特征不谋而合,看来我们有必要改变一下对凶手的看法了,那就是我们的对手像吸血鬼一样凶狠和狡猾。”

    “只是怎么会出现这么可怕的人呢?”陈家蕊说。

    “这个嘛……”贺流枫想起了自己能读人思想的本领,他这个本领也不是与生俱来的,人类的进化史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的,人类到底有多大的潜能,还有未来的人类向何处进化,这些都是个未知数,“只有抓到凶手,才能找到答案啊。”

    “可是要怎样才能尽快抓到凶手呢?”

    “线索不就在你手上嘛。”贺流枫说。

    “你是说这张纸条?”陈家蕊扬了扬手中的纸条。

    “不错。”

    “可是这张纸条又能说明什么呢?”

    “我们先不管这张纸条是不是被害人左小沐自己写的,也不管她为什么要写下这张纸条,然后把它放在枕头下面,我们先把这些都抛开,如果去过分地追究这些,就有可能让它们蒙蔽我们的双眼。”贺流枫说,“其实,事情远没有我们想得那么复杂。这样想了之后,我感觉整个事情就豁然开朗了。这张纸条给了我一些启发,或者说让我联想到以前的案子,让我从这一系列案子中发现了一些规律。”

    “什么规律?”陈家蕊急忙问。朱莉和白俊飞也关切地看着他。

    “从这张纸条看,左小沐应该与凶手做了交易,而一桩交易的达成,双方都必定有利可图。”贺流枫说,“那我先问你们,凶手为什么会找上左小沐呢?”

    “因为左小沐同性相恋,喜欢闺蜜李婉儿,而李婉儿并不同意,凶手觉得左小沐会有求于他。”陈家蕊说。

    “有道理,那左小沐又为什么会和凶手做交易呢?”

    “因为在左小沐看来,同性恋似乎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没有人会站在她这一边,而没有了李婉儿,左小沐会活不下去,她觉得凶手会帮她,只要她交出灵魂。这个时候她无计可施,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和凶手做了交易。”

    “不错。”贺流枫点点头,“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凶手找上了一个有困难的人,而这个人遇到的困难似乎超出了这个人的能力范围。”

    “对啊。”陈家蕊似有所悟,“完全可以这么理解。但是有一点,凶手凭什么保证李婉儿能接受左小沐呢?”

    “这个我目前也不能肯定。”贺流枫又快速地在脑子里重新梳理了一下案情,“据我们现在掌握的来看,在左小沐是同性恋这层窗户纸被其室友捅破之后,她与李婉儿之间确实有一段冷战时期,我猜她和凶手的交易就是在这段时间内达成的。后来左小沐的父母双双意外死亡,不知是不是因为这起事件,李婉儿和左小沐的关系又变好了,似乎比以前更为亲密。但不管怎样,凶手答应的事做到了,所以左小沐最终也履行了自己的承诺。”

    “可问题在于,左小沐的父母死于意外已经被证实,没有什么可疑之处,这跟杀害左小沐的凶手似乎没有关系。难道他们之间的交易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进行了?”陈家蕊的说法似乎又要把问题陷于僵局。

    “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贺流枫说,“我们不妨先暂时把这个问题抛开,按照刚才的思路,我们再把以前的案子重新梳理一遍。”

    “对对,你还没告诉我们你发现了什么规律呢?”

    贺流枫在心底轻轻一笑,陈家蕊似乎没有注意到刚才谈话的重点,而是纠结于其它的问题,其实他说的“规律”在刚才的谈话中已经有所体现。

    “去年的五月份发生了第一起案子,死者名叫李灵,根据法医鉴定,李灵是跳楼摔死在先,而后被人吸血。我们姑且假定李灵就是被吸血致死,那么,李灵在生前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呢?”

    “根据我们的调查,李灵在死前一直没有找到工作,而他马上就快要毕业了。”

    “嗯,还有一点至关重要,那就是李灵的学习成绩非常优异,我断定他也是一个非常注重面子的人,而面对铺天盖地的校园招聘会,他却没有找到一份自己满意的工作,所以他会觉得自己很没有面子,在同学、老师、父母面前抬不起头来,他的心里一定承受着不小的压力。如果他和凶手做交易的话,他最想得到什么?”

    “一份了不起的工作。”

    “不错。”

    “可是,”陈家蕊皱起了眉头,“如果李灵真的和凶手做了交易的话,那么凶手也应该满足他的条件帮他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可我刚才也是说了,李灵在死前一直没有找到工作。”

    “这正是本案的疑点之一,我相信把这个疑点解开了,就能搞清楚为什么李灵在跳楼的同时,又被吸了血。”贺流枫顿了顿,“我们再来看第二起案子,被害人名叫陈禾,他在死前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呢?”

    “他好像没有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吧?”陈家蕊想了想说。

    “是吗?你好像忽略了一个人……”

    “谁?”

    “于岑。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询问他时,他都说了些什么吗?”

    “我想起来了,他好像说了陈禾的学习成绩不是特别好,因为他们经常一块打游戏,彼此知根知底。”

    “那陈禾的期末考试成绩如何呢?”

    “这个我们也有所了解,他好像没有挂科,而且还有几门成绩特别好。”

    “你不觉得这很反常吗?而且据我跟陈禾父母的接触,陈禾的父亲经常因为儿子学习成绩不好,对儿子实行家庭暴力,可是家庭暴力似乎并不管用,陈禾的学习成绩一直都很差劲。但是这次他的期末考试成绩为什么这么好呢?”

    “你怀疑陈禾也和凶手做了交易?”

    “嗯,而且陈禾被吸食血液,不也证明了这一点吗?”

    “可我就不明白了,一个平时学习不好的人,他的学习成绩怎么能说提高就提高呢?难道凶手真的神通广大?”

    “这也是我感到疑惑的地方。”贺流枫说,“我们再看第三起案子,被害人叫张浩宇,他在死前又遇到了什么困难呢?”

    “他家不断遭到房地产开发商的骚扰,父母的养鸡场也面临倒闭。”

    “不错,据我们了解,张浩宇为人好打抱不平,而且非常孝顺,我想他如果和凶手做交易,他的目的就很明确了。我们再看第四起案子,被害人叫莫北,这件案子就不用再梳理了,因为我在莫北的脑海里,看到了他和神秘女孩做的交易——他的女朋友被桂山河夺走了,而他又无计可施,便只好和神秘女孩做了交易。这完全印证了我的推断。”贺流枫顿了顿,然后总结说,“从这一系列吸血案子,我们不难发现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案子的被害人在生活中,要么是被害人本人,要么是被害人的家庭,都遇到了一些困难和挫折,他们凭个人的力量又无法妥善解决这些困难和挫折,而凶手的作案目标偏偏就是这样的人——这就是我要说的规律。”

    陈家蕊、朱莉和白俊飞都微微点头,似乎都在消化贺流枫所说的话。

    “贺警官,经过你这么一说,这些看似无关的案子,似乎存在着某种内在的联系。但是,桂山河、李婉儿的死又该怎么解释呢?他们似乎与其牵扯到的案子有关联,似乎又没有关联,而且,李灵一案并不完全遵循你所说的规律,假如他和凶手做了交易,那么凶手应该实现他的愿望才对啊,可事实并不是这样。”陈家蕊说。

    “一条规律之所以称之为规律,并不是因为它严格遵循某一法则或逻辑,而是因为大多数情况符合这条规律,它也存在一些偶然性和突发性,这才是正常的,才符合自然万物的发展规律,且不说我们所处的社会是如此的复杂多变呢。正因如此,我觉得桂山河、李婉儿的死就属于这种偶然性和突发性,当然也有可能包括李灵的死,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对这一些列案子的整体认知,虽然这些案子还存在诸多疑点。”贺流枫说。

    “贺警官,你说的这些话真是让我豁然开朗啊。”陈家蕊说。

    “是啊,老大,您分析得太有道理了。”朱莉赞道。

    “其实,我得出这样的结论不是没有根据的。”贺流枫说,“这一系列案子的疑凶幽兰噬魂一直以来都行踪诡秘,杳无音讯,和她见过面而且还活着的人,据我们所知,恐怕就只有于岑了,虽然我们还不能完全确定于岑所说的话是真是假,但我从于岑的叙述中能感觉到,我们的对手幽兰噬魂是一个做事极有原则的人,她对被害人似乎了如指掌,并且经过慎重选择,正因如此,她不会对目标以外的人痛下杀手。这也就能解释她为什么不亲自杀害桂山河和李婉儿以及放过我们的人了。”

    “照这样的话,被害人似乎都和凶手做了交易,只是他们怎么会这么轻易上当呢?”陈家蕊说。

    “我觉得‘上当’这个词对他们来说可能不太合适,因为他们觉得那可能是解决难题的最好办法了。这只能说明他们考虑问题太过偏激,做事太过冲动。此前他们可能一直生活在顺境中,可是有一天突然遇到了难题,他们就会觉得是天塌下来了,便会不知所措。这时突然有个人从天而降,说能帮助他,这个人就难免成了他的救命稻草了。”贺流枫说。

    “我觉得,可能是缺乏沟通,只要把遇到的问题和朋友家人说一说,解决办法多得是。可现在的人就偏偏习惯把自己包裹起来,以至于发生了许多不该发生的悲剧。”朱莉说。

    “朱莉说得很有道理啊。”贺流枫惊叹不已,他觉得朱莉的话简直是一针见血,入木三分。不错,沟通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可是,要真正做到相互沟通谈何容易啊。

    “既然我们发现了凶手的作案规律,老大,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朱莉问。

    “目前,我们还没有抓到凶手,就无法阻止凶手继续寻找目标,那我们可以反其道而行之,阻止有可能成为凶手目标的人与凶手做交易。”贺流枫说。

    “要如何阻止呢?我们也不知道谁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啊。”陈家蕊说。

    “就目前来看,被害人基本上都是青城大学的学生,我觉得凶手极有可能会继续在青城大学里寻找目标。那就先从青城大学开始,我们可以把我们的调查发现告知青城大学有关负责人,让他们就此加强一下学生们的安全教育。我们都知道,现在的教育基本上都是向学生们的脑子里灌输知识,而很少教他们怎样使用知识解决问题,这的确是很大的弊端。就人身安全这块儿,关于遇到实际问题该怎么解决,到时候我们可以派人协助青城大学校方的工作。至于遇到其它一些疑难问题该如何处理,这就是他们教育阶层的责任了。”贺流枫觉得自己的思路应该不错。

    “贺警官,你是说先从青城大学开始,然后拓展到整个青城市?”陈家蕊问。

    “不错。”

    “贺警官,这好像超出了我们的职责范围了吧?我们只是警察,我们的任务就是抓犯罪分子,然后破案,保障人民的安全和维护社会公共秩序。至于别的,就不该我们管了吧?再说了,我们也没那么多的资源啊。”陈家蕊说。

    “可我们这么做,有助于提高学生们的人身安全啊。”贺流枫说。

    “不错,是可以。但是我们要怎么跟校方的人说呢?搞不好,校方会误以为我们是在指责他们的教育存在漏洞,嫌我们多管闲事呢。我怕到头来,他们会指责我们办案不力,反而把责任推到他们的头上呢!”陈家蕊说。

    “不错,完全有这个可能,这样就对我们大大的不利了。”陈家蕊的话让贺流枫醍醐灌顶,“这样吧,让我再好好想想……”

    当天夜里,贺流枫给他的上司白景浩去了一封电子邮件,在邮件里,他详细地谈了他对这一系列案子的看法及今后的破案方向。另外,他还想知道领导对他的想法是什么态度。

    第二天上午,贺流枫的上司白景浩便给他回复了邮件。邮件的内容不长,大意是说,让他贺流枫做好自己分内的事,至于别的,就不要管了,只有尽快抓住凶手,才能阻止这一切。

    只有抓住凶手,而不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就能阻止这一切吗?贺流枫不敢确定。如果真的按照他的想法实施起来,那还真是一项费时费力的大工程呢!他贺流枫太渺小了,也太天真了。作为一个职业警察,竟然萌生出这样的想法,其实也出乎他本人的意料之外。说到底,这一切都是被他的对手给逼的,究竟他的对手是不是按照他推断的规律行事呢?——他的对手太让人捉摸不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