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惊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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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奇怪

    wed apr 01 10:26:19 cst 2015

    我们三个下了汽车,出了站。

    这地方算是县级市,远处就是连绵大山。汽车站位于城郊高处,站在高处看小城与大山,对比之下,小小县城犹如弹丸之地。

    那群山睥睨着小城,似乎欲将其一口吞下。但偏偏这座小城挺有气概,独自倔强得矗在苍云笼罩下,群山威慑中。一条小河从城中央淌过,摆明了发出宣言:这里有山有水,老子谁都不服。

    我们三人包了辆车逛了一圈街景,新城区挺漂亮,但老城区更美。蒙汉羌藏回,各色建筑包罗万象,寺庙精美,白塔林立。仿古明清街市上,店铺鳞次栉比,恍然间仿佛穿越悠悠岁月而来。

    古全真挑三拣四,找了家又破又旧的旅社。我们把行李安顿好,古全真拎着一个大礼袋,说是登门礼。于是我们三个直奔目的地。

    到了地址才发觉,是间三进三出的大宅院,青砖、灰瓦、白墙,古意盎然,门口挂着横匾――齐家商行。大门两侧跪着竟然不是石狮子,而是一对石骆驼,颇为惹眼好玩。

    按了门铃,一个白帽子老头开了门,古全真自我介绍,是齐飞翼介绍过来见主人的。

    那老头一听齐飞翼三个字,马上认真起来,将我们领进宅院。

    迎面绕过照壁,穿过前院垂花门,来到中堂。老头说去通报主人。我们三人坐下,仆人送来茶点。

    凌骁和古全真聊天,我闲不住,站起来看看中堂字画。画挺一般,一幅牡丹花开图。两旁的条幅对子倒是引起了我的好奇。

    上联是:兵荒马乱一文钱;下联是:一遇金钱白骨哭。

    这对子既不工整对仗,难称“对子”,涵义更是不吉利,挂在中堂上显得突兀古怪。

    我不由自主摇着头说道:“奇怪,奇怪”。

    身后响起一个老人的笑声:“就是奇怪两字,才配我这祖宅”。

    我们齐齐回头,一位长眉老人在看门老头带领下走来。这老人眉毛长的出奇,白的浓密,穿着缎绸袍子,看上去和蔼可亲。

    古全真忙弯腰毕恭毕敬的鞠了个躬,配上他的小胡子,“皇军”味十足。老人报以微笑,示意我们坐下。

    双方自我介绍,原来老人正是齐飞翼的爷爷,当地五族商会的会长。古全真肃然起敬。他把登门礼献上,袋子打开一看,众人齐声赞叹,原来是座黄财神佛像。这座"康熙古董"――抱着老鼠的佛像,我印象深刻,用来送给金钱鼠世家,的确再好不过了。

    齐老淡淡一笑,双手作揖说道:“这么贵重的佛像,我请不起啊!先生还是请回去吧。”

    古全真百般客气,说什么也不肯。齐老先把佛像放在一边,他这才罢休。

    我问道:“刚才齐老说‘奇怪’两字才配宅子,怎么解释?”

    齐老答道:“齐家怪事,当然奇怪了,你们三位大概也是为怪事而来吧。”

    这解释的挺妙,说的我一笑。

    古全真说道:“我与令孙是莫逆之交,这次经他介绍,特地来求购金钱鼠......”

    我心想好个古全真,当真是吹牛不打草稿。

    齐老微笑打断古全真,问道:“金钱鼠的来历故事,你知道多少?”

    古全真顿时语塞,这金钱鼠怎么来的,他哪里知道。想吹个牛也无从下手,只得嘿嘿傻笑。

    齐老叹口气,说道:“三位千里迢迢来我这里,让你们空手打道回府,未免显得我这个商会会长不仁义。不如我讲个金钱鼠的故事给你们听,听完你们再走,可好?”

    古全真低着脑袋,表情大失所望,看来主人意在拒绝了,他的性格哪肯罢休,一定在想其他办法;我却兴致勃勃,一想有故事听,正好解闷;凌骁有点无聊,端起茶碗喝茶。

    那齐老开口讲故事,前三句话,真是奇奇怪怪。说的我们先点头,后摇头,最后一句不点头也不摇头。

    第一句:我爹姓齐,真名他也不记得,小名叫齐娃子。

    我们同时点头。如果不姓齐,那才叫奇怪。

    第二句:听这故事的人,因为太好奇,多半很快就死了。

    凌骁一口茶喷在茶碗里;古全真惊得直翻白眼,小胡子翘起;我忙着摇头不想听。齐老自顾自说下去,哪里管我。

    第三句:中堂上这对子,是我爷爷告诉我爹的。我爹没告诉我对子意思,只说这金钱鼠,是我爷爷一文钱买的。

    我们三人一起呆头呆脑。一文钱?天下哪有这么好的生意。

    紧接着齐老开始侃侃而谈,从马二胡子,韩瘦子带着他爹逃亡开始,说到潜入蝶楼,发现洞中洞,乃至为了运宝,马韩二人杀了两个看门人,而后韩瘦子想独吞宝藏,杀齐娃子不成,封住洞口堵住马二胡子,自己却被宵禁巡逻队所杀。最后马二胡子和齐娃子,一起被抓。审问下来乃是逃兵,被发配去青海无人区国军苦役营,做苦力去了。

    说完这些,老人有点累,喝了几口水。

    我揣摩着,齐娃子肯定不会死,难道服完苦役出营了?或是逃出营地?于是问了齐老。

    齐老摇摇头说道:“那苦役营是在荒漠中建起的,营地建在绿洲之上,可以耕种,喂猪,喂马。但周围只有一条废弃的茶马道,要是不携带大量水、干粮、装备,只是偷偷跑出营地,不是累死,就是饿死,或是被沙尘暴埋了。听说以前有人跑过,坚持走了三天三夜,吃的是路上的蜥蜴,蛇,喝自己的尿,最后还是死在半道上,才走出去一半路都不到。”

    古全真问道:“是不是金钱鼠显灵,救出了齐娃子?”

    齐老长眉乱摇:“金钱鼠又不是妖怪,怎么可能。不过你说的也挺有道理,这金钱鼠还真带来好运了。那是1949年8月,青海大部分地区已经解放。这片沙漠苦役营,据传也要被解放军装甲部队攻克。苦役营里几百名犯人,多数都是逃兵,小偷小摸,强-奸犯,土匪强盗之流,我爹要不是马二胡子处处保护他,早就一命呜呼了。“

    我问道:“那马二胡子最后得救了吗。”

    齐老点点头说道:“我爹对那一天记忆深刻,夏天阳光毒辣,营地的水源很浅,犯人都人心慌慌,没人灌溉锄草,枯死一大片菜地和庄稼,猪和牛马都病怏怏的。

    犯人之间都在传消息,说是解放军的坦克大炮马上要攻来了。管营的长官早就跑了,剩下的牢头平时作威作福,这下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快到中午了,他让全体犯人顶着烈日听他训话。马二胡子因为不满,嘀咕几句,被罚光着脚站着,那地表温度高的烫人,他都快坚持不住了。

    我爹站在最后一排,正为马二胡子着急呢,忽然他两脚之间冒出个鼠头出来,再一瞧不正是金钱鼠么,一会又钻出一只,似乎从附近又带来一只金钱鼠,也没细看公母,那一对老鼠从腿上一路爬进他怀里。

    说也奇怪,这时营地外地动山摇,炮声隆隆,人们脚下地面震动,应该是解放军坦克车大部队开到了。果然那以后,我爹和马二胡子都获救了。”

    我们长舒一口气,虽然也是意料中的事,但是毕竟听到齐娃子脱困,甚至得到两只金钱鼠,也替他高兴。

    “那后来呢,解放军有没有和营地部队开战?齐娃子和马二胡子怎么样?”我急着问道。

    齐老摇摇头:“我爹就此打住,我怎么问都不说了。可能因为刚解放那个年月,对身份成份很敏感,他讳莫如深。只是传下金钱鼠,专心饲喂培育。直至动乱岁月也悄悄养着,从未放弃。说实话,那年月谁家没有闹过耗子,何况要是悄悄养着,怎么会有人知道。直到八十年代,我们家族依靠金钱鼠逐渐兴旺,开始经商,遂成巨富。”

    齐老话锋一转:“不过,依照祖训,金钱鼠概不外流。齐飞翼这孙儿向来贪财,说不定已经对外卖了几只金钱鼠,我有所耳闻。这次可能误导你们,我深感抱歉。等他回家,我要严加训斥。”

    他指指那尊黄财神佛像,说道:“我家人有回-教信仰,多有不便。这个大礼,还请收回吧。你们心意,老朽心领了。”

    古全真点点头,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他仍不死心,问道:“那片沙漠苦役营在哪里,金钱鼠在那出现,说不定我们也可以抓到。”

    齐老眼中流露出惋惜又怜悯的神色:“当真要去找?都是无人区荒漠,营地具体方位早就没人知道了。”

    古全真哪里肯放过一丝希望,我猜想他除了联系齐飞翼,花天价去买,只有去荒漠试试运气了。所以他不依不饶,追问齐老。

    齐老最后没办法,叹一口气说道:“据我了解,这地方应该在都兰与格尔木之间某处。如果你们要去,请做好准备,沙海茫茫,千万小心。”

    说完,齐老吩咐送客,似乎言尽于此,无需多言了。

    古全真没精打采的拎着大礼袋,我和凌骁一前一后,晃晃悠悠出了齐家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