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明月花荼蘼
字体: 16 + -

你是千堆雪,我是长街。(2)

    对镜理云鬓,顾影不自怜。*  *

    斜插上清雅淡白的鬓花,我正准备去执夜,只闻足音跫然而惊矣,又寻思应该是同屋的沫儿,漫不经心的回头,刚想问她话,就看见了一身素衣的周境柟,他穿素衣也竟是如此英姿飒爽,还是那么的风度翩翩,这身白色丧服更加的衬托出他淡然出尘的气质,一眼望过去竟像是古书中所描写的上神,智慧而冷静、遗世而独立,像月亮一样遥远而令人神往,唯独不太协调的是他目光如炬的眼睛,我竟然这么痴然的望着他,不禁暗暗轻叹,从前不觉得他好看,如今,失去了才觉得他是如此的吸引人。

    他也是同样痴痴的看着我:“小师妹,别来无恙。”

    “大师兄。。。。”我声音有些颤抖,心中顿时感到温暖,像是找到了亲人的感觉,泪光闪烁。

    我这是在悲伤什么,自那日萧太妃突然自杀,我便如万箭攒心,日夜吞声悲泣,想起太妃平日里对我的恩宠更加悔恨愧责,每日每夜都从睡梦中惊醒,精神恍惚,心力交瘁,仿佛赤足在鲜血肆意流淌的陌生世界里狂奔,周身都是狰狞的面孔,在张牙舞爪的狂啸。现在看到周境柟,一连几日夙夜不怠紧绷着的思绪突然松懈释放,竟像累瘫了一般,我强装坚强的内心彻底在他面前崩溃,荒恐滩头说荒恐,伶仃洋里叹伶仃,我顿时无声的啜泣,转而呜咽痛哭,无力的瘫坐在梳妆镜台前。

    毫无征兆的痛哭流涕,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我不知道我究竟是为谁而哭,或者是萧太妃,亦或者是周境柟,既不回头,何必不忘。既然无缘,何须誓言。今日种种,似水无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他就这样静静的陪着我,看我哭的肝肠寸断,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忽然听到有太监的声音在寿安宫尖声禀报:“陌乾王到。”我一下子站起来,慌乱的抹干眼泪,对着镜子调整自己的情绪。眼睛有些红,我又拿起粉黛,重新描绘一番。周境柟看我立马停止哭泣,强作精神却触目恸心的样子蹙眉心痛。

    我笑容惨淡的望着他,想到刚才的失态后悔不已。

    “大师兄,我。。。。。”我刚想开口解释,他立马回道:“不必解释,师兄愿意一辈子做你心灵的依靠,累了倦了心痛了想哭了,师兄随时都会陪着你,更不会耻笑你。师兄一辈子都会守护着你,不离不弃。”正说话间,上官凌澈就进来了,身后的李斯止住脚步立在门外守着。

    上官凌澈神色阴郁,冷若冰霜,盯着周境柟若有所思,忽而像想起什么般面露愠恚,转过眼锋却是盯着我问:“他是谁?”

    “回禀王爷,他是奴婢的大师兄。娇妍府乐师,奴婢以前为太妃弹奏曲赋曾向大师兄借了本乐理曲谱来看,上面后半部分是哀乐,现在因为太妃仙逝,宫中奏乐师傅要用,命师兄来取乐谱。”我强作镇定,谎言一气呵成,又心虚的瞧着上官凌澈。

    他想了想,脸色舒展开来,似乎是相信了我的谎言,再没多问。

    周境柟心领神会的随意拿起一本案几上的曲赋集施礼告退。

    我又随着上官凌澈去了寿安宫大殿,今夜我决定为萧太妃守夜。

    听闻丫鬟们私下议论起上官凌澈无比的孝顺,几乎是夜夜坚守,我心中悔恨交加。

    半夜里,起了风,树影摇曳,呜咽肆掠。

    上官凌澈跪在对面靠近廊柱侧窗的位置,冷风寒气如醍醐灌顶。他间歇微咳,似乎是受了些风寒,不时的轻揉额头,应该是感到头昏脑胀。我跪在对面的屏风下,幸好有屏风挡住风,但也是缩头缩颈,总觉得衣襟处钻风。

    上官凌澈起身,脱下自己的披风,我正惊疑诧异间,就见他举步朝自己走来,他微微蹙眉,竟然把披风披在我身上,见我有推脱之色,霸道的按住我挣扎的手:“给本王好好跪着,再不要恍惚游神,本王是怕你病了没人替母妃守灵。”

    “王爷,奴婢担心你受凉生病,还是。。。。。”我忧心忡忡的看着面色苍白的他,他却板着脸,横我一眼,制止我再继续说下去:“本王叫你穿着,你就穿着。”

    我只好俯身跪拜谢礼,心中却是万念俱灰,他如此关心在意我,如果有一天得知萧太妃因为而死,该情何以堪?

    “多谢王爷厚爱。”我有气无力道。

    他看着我微微一愣,忽然蹲下,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你还算不笨,能够看出了本王对你厚爱。”

    我不经哑然,此话说的如此直白,我面露羞色,更多却是愧意,耳根发烫,心里却又为他霸道而深沉的爱意深深撼动。

    你是千堆雪,我是长街。

    怕日出一到,彼此瓦解。

    河流上泡影,一个又一个。

    已经好几天了,厉云舒都还一直迟迟未回。

    離宿每天都痴情的来到护城河上等着他。

    等了好久,过来一个又一个船只,到岸的却都不是厉云舒。

    雪越下越大,離宿抱紧肩膀坐在护城河的护栏上瑟瑟发抖,人冷心更冷。

    回想起那次临行辞别你,想分一碟相思豆,却还是没赶得上你离去的步履。

    冰冷彻骨的冬至送你轻舟远去,红霞熔掉了你身后的皑皑白雪。

    衣带渐宽终不悔,姑苏盛产的丝绣却盖不住我的消瘦。

    我已经不是我,你转身一走,偌大的皇宫,人肩相摩衣袖相接,足迹相叠人影交错,我却仿若孤身一人置身荒野。

    月光柔美,如此夜景掩饰我,如旧美好地过,

    过不过都不过抱着你的烟波,谁人能像你感动我,

    你泛起山川,碧波里的不是我。

    无奈美丽如同镜花水月,怎么握也握不紧到手上,

    和孤影好好抱拥,顾影垂怜,仍难敌心底细雪汹涌。

    谁人明白我多冻,这种风景我看不懂,

    只发现双脚不会动,船儿河上每天都在熙攘往返的运货,

    你带走了春耕秋收,每一天如何度日如年的煎熬过,都存在我脑内,烙印于心,挫骨扬灰自难忘。

    河流上雪景,真正属于我,

    其实美丽毕竟太抽象,被宿命的谶言一语道破,

    原来那海市蜃楼竟是我。

    同赏一月,几人欢喜几人忧?

    星星和苏月卿一样彷徨,挂在天上忽明又忽暗。

    不知不觉窗外的天已变亮。

    苏月卿不知道该怎么跟楚昭衍言谢,站在他的门前徘徊了很久。终于看到他出来了,楚昭衍却很冷漠的没有理睬她。

    苏月卿轻声唤他:“师傅,我。。。。。谢谢你给我的香囊。”

    “恭喜你,你的任务完成了。”楚昭柟冷笑,再没理她,径自往前走。

    他果然已经猜到了太妃之死与自己有关,苏月卿暗自思忖,伤心的奔过去,紧紧的抱住他的腰身不让他继续走:“我想知道,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楚昭衍楚昭衍因为生气苏月卿杀死了萧太妃,一脸厌烦,掰开她的手,沉声果断的回答:“没有。”然后绝尘离去。

    跌跌撞撞追出的苏月卿绝望止步,失魂落魄的靠着墙角缓缓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