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明月花荼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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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離(1)

    一缕阳光透过雕窗,倾洒在案几上 ,寿安宫的一切陈设都宛如镀了金,璨璨金辉。()( 平南文学网)

    绮树满朝阳,融融有露光。

    萧太妃很早就起来对镜画娥眉,她从来都不让丫鬟们替自己画眉。

    先帝在时曾夸她画的眉最有灵气,萧太妃回答说画眉也是要用感情来画才画的好,所以只有自己亲手画的才能画出属于自己气质风格的韵味。

    对镜细看螓首蛾眉,巧笑倩兮。

    画好了眉,萧太妃又亲自挑了件颜色艳丽,和平日里天壤之别的华服穿上。

    今天的她似乎兴致很高,让我搀着她去染花苑后山看满地的梧桐叶子。

    不知不觉中,秋天到了。

    满地的落叶,卷曲枯黄,残花败絮,风气飞扬,一片沧桑萧条之景。

    又来的染花苑,我不禁触景伤情。

    染花苑后山上腰上有一处琼花望月台。亭台楼榭,威严耸立。

    沿着曲折蜿蜒的小路,一路攀登,很快就可以看到琼花望月台。

    山路崎岖,往回路望去,丛林杂乱,点缀着点点花朵,竟然都看不清楚来路。

    林中也有纵横的溪水,经明媚的阳光一照,竟是波澜壮阔,光泽耀眼,像一条银质的绸带,围着山腰。

    空荡荡的山林潮湿幽暗,各种鸟叫声诡异森冷,不觉有些后怕。

    “你知道吗,这个琼花望月亭还是先帝在世时送给哀家的生辰礼物。因为哀家喜欢跳舞,也喜欢观赏月亮。每逢佳节倍思亲之际,先帝就陪着我来此亭,静静的看我跳舞,陪我一起看月亮。”萧太妃憧憬在对先帝的回忆中,一脸的幸福和自豪。

    我搀扶着她,不敢多快一步,也不敢怠慢一步。

    偏偏萧太妃年迈蹒跚,加上疲劳攀登,有些困乏,行走艰难,走走停停,这样的感觉真的很难受。

    萧太妃和我在望月亭逗留了一会,就突然心血来潮,想要继续登上山顶望望上面的风景。

    “我和先帝从来都没有去过山顶,因为实在太高了,今天实在想上去一睹风采。”并且当即就兴致勃勃的动身起步。萧太妃边走边继续絮絮叨叨的对着我说:“哀家第一次见你时,一眼就喜欢上你了。多么稀罕的可人儿啊,比哀家年轻的时候还要美,娇媚婉约,气质如兰。舞姿又如此绝美,无与伦比。可是,哀家现在年老色衰,看着你如此年轻,朝气蓬勃的样子,哀家就自惭形秽。”

    “太妃过奖了,太妃也不算老,风韵犹存。”我微笑着说,这不是谄媚,而是真心的夸赞,萧太妃虽然年事已高,但确实还仍然可以从她的眉眼中看出当年的风姿。

    “哀家年轻的时候也很喜欢弹琴跳舞,所以看到你就格外的喜欢。更是把你和岚茵都当哀家自己的女儿。”萧太妃累的香汗淋淋却仍然不住的和我说话。

    听到她说拿我和岚茵当女儿,我惶恐不已,连忙说:“奴婢不敢当。”一想到太后让我杀了她我就心如刀绞。这些天的相处。让我和萧太妃感情日益深厚。让我杀了她,我真的下不了手。内心纠葛折磨。

    “啊~”萧太妃一不小心崴了脚,吃痛的惊叫,身子就快要向后栽倒。

    “太妃,小心!”我连忙一把拉住她,身后的石块失去重心,哗哗滚落,仿佛跌入无底的山崖。

    太后这才站稳,却是一瘸一拐,向下望去竟是那么恐怖。

    我看着深不见底的山脚,唏嘘感叹:“啊,真可怕,没想到我们竟登了如此高。”

    “快到晌午用膳时间了,哀家也饿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宫吧。”萧太妃面露忧色,我又扶着她往回走。

    都说是上山容易下山难,此刻我才感觉到,太妃被崴了的脚透过脚心钻心的疼,让太妃呲牙咧嘴,忍不住呻吟:“哎哟。。。哎哟。。。都怪哀家贪恋风景。”

    “太妃,不如我背你吧。”我直接蹲到,太妃的脸上有一丝不忍心,却也无可奈何,早上来的时候,太妃嫌人多吵闹,为图清净,不破坏山林的幽静,只带了我。这会儿,也只有我背着太妃,积聚几万倍的精力和谨慎,一小步一小步,伸出脚尖探路,再艰难的往前挪。太妃看我的样子,爬在我的悲伤感动的自责不已。

    花離。

    我第一次在心里默默的叫自己身为暗士身份的代号。

    你在做什么。

    我默默的问自己。

    山崖陡峭险恶,如果刚才我不去抓她,也许她就这样滚下山崖,血肉模糊。我的任务不就正好完成了。

    可是我竟然第一时间,出自本能的抓住了她,又对她起了恻隐之心,还背着她下山。

    花離,你究竟该怎么办。

    可是转念,我又深深责怪自己,蜜恬,你怎么也变得如此阴暗,你怎么会想到视若无睹的看她滚下山崖。

    你的良心去哪了。

    你有没有人性,萧太妃平日里待你不薄,你怎么会有如此阴毒的心。

    我想太后正是利用我这颗善良纤细的心,去博得别人的好感,获得别人对我的信任和感情,然后再让我利用对方的信任和感情,杀死对方。

    好阴毒的心。

    可见,往往能够去伤害你的人,也许就是潜伏在你身边,和你最亲密无间的人。背后对你捅刀的人,却又有可能是你最信任的人。坏人不见得就是明目张胆,对你动刀子的人,也有可能是原本对你无比尊敬,从来不敢怠慢你的人。

    因此,不论是口蜜腹剑,对你虚情假意的人,还是真心实意,对你好极一时的人,一旦牵扯到自己的利益,有时候,善恶也只在一念之间。就看她如何去抉择。

    所以,有时候,坏事不一定都是丧尽天良,干尽坏事的人做的,也有可能是平日里慈眉善目,连碾死只蚂蚁都诵经忏悔的人。

    不论是主动背叛还是被迫要挟,总之,都是一样的结果。

    回到寿安宫,上官予涵却在殿内独自一人用膳。

    “萧太妃,这是去哪了,让朕很是担忧。”上官予涵微笑着搀过萧太妃,却含情脉脉的注视着我。

    “哀家心血来潮,和蜜恬去了琼花望月台。”萧太妃慈爱的望着上官予涵。

    “大清早去望月还是观日出啊?”上官予涵大惑不解。

    “呵呵呵,皇上这是在故意挖苦哀家。”萧太妃笑逐颜开的解释:“没有去看日出,也没有去看月亮。哀家就是想起先帝,随便去逛逛罢了。”

    “哦,原来如此,萧太妃和父皇果然情深意重。”上官予涵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忧伤,淡淡微笑:“太妃快来用膳吧。”

    “奴婢告退。”我微微施礼告退。

    此时此刻,我已经累的腰酸背痛,也许是天气炎热,又长时间背着萧太妃晒了太阳中暑了,竟然有些站立不稳,一个重点不稳,差点栽倒。幸亏上官予涵眼疾手快,一个箭步,直接跨入我身边,扶住我的腰。

    一时间,我看到他目若朗星,眉若墨画,线条极其柔和的脸。

    我暗自讶异,他和上官凌澈同为先帝所生,性格却如此大相径庭。

    一个冷漠疏离,孤傲自负。

    一个眉清目朗,温文尔雅。

    “多谢皇上。”我望着眼前温柔的上官予涵不合时宜的想起那天的事情,心下戚然,赶紧施礼欲退。

    “无需如此生疏,那天是朕一时失礼,多有得罪。”上官予涵居然一副谦谦有礼,温和含蓄的样子,而且是为我道歉。

    我不可置信的楞在原地,呆呆的望着他。

    他静静的注视着我,淡然微笑,眼含一种暧昧的情愫,可是,又不像是爱情,跟对周境柟那么深沉绝望的感情完全不同。

    他抱着我,温柔的眼眸里像碎了的星光。

    直到有婢女进来,向太妃施礼,又微微对我一福:“蜜恬姑娘,有人找你,已经静候多时了。”我恍然惊觉自己还在皇上怀中,连忙推开他,跳出他的怀抱。

    離宿已在宫门外将眼前的一切尽收眼底。

    上官予涵轻轻点头,示意她可以进来。

    離宿就这样翩然而至,一身清丽。

    今天的她格外优雅动人,我不觉看呆了。

    我想她来之前应该刻意装扮过吧。

    離宿经上官予涵应允后,又俯身施礼,我也亦同。

    她竟众目睽睽之下拉着我的手踏出寿安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