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明月花荼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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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凌澈(4)

    但凡俗世女子都爱绫罗绸缎,锦衣华服,金银钗钏,珠宝饰物。( 起笔屋)

    我想她一定也不例外,于是,我就以她和岚茵平日里对母妃尽心竭力照顾有功为由赏赐这些给她们。

    “喜欢这些吗?”我噙着一丝戏谑的笑意,暗自揣测,她应该不是笑颜逐开的全然接受,就是冷漠清高的彻底拒绝。

    然而,她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完全接受,也没有彻底拒绝,她只拾起一方浮光锦丝绢若有所思。

    心思千转百回顿时生疑,暗自冷笑,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世间没有密不透风的墙,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妄想逃过我的眼睛。

    古有高昌国献浮光锦裘,浮光锦丝,以紫海之不染其色也,以五采丝蹙成龙凤,各一千二百络,以九色真珠。上衣之以猎北苑,为朝日所照,光彩动摇,观者炫目,上亦不为之贵。一日驰马从禽,忽值暴雨,而浮光锦裘略无沾润,上方叹为异物也。她区区一个身份卑微的丫鬟却懂行识货,如此一来,我倒有点怀疑她的家世背景。

    “多谢王爷厚爱,小女子愧不敢当。平日里萧太妃对上下奴婢都很宽厚,从不随意打骂苛责,特别是对我和岚茵更是恩宠关照,我们二人对太妃的感激之情也是无以言表。奴婢唯独对这方丝绢爱不释手,想留它做一念想,这些珠宝华服还是分给其他姐妹吧。”她那双瞳剪水,清眸流盼的目光盈盈望着我,说话间遂婉约施礼,嫣然巧笑,微晕红潮一线,拂向桃腮红,两颊笑涡浮光荡漾。

    “嗯。”我微微颔首,淡笑。却仍在猜测她的身世。

    不知为何,我始终觉得,她似乎并非寻常女子,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看她气质高贵,仪容风流飘逸,一颦一笑间,总是透露出一种婉约妩媚的风韵。

    真可谓是,扬娥微眄,悬藐流离。婉约绮媚,举动多宜。

    没有本王查不到的人。自此我便暗中派人彻查有关她的一切,并让跟随我多年,忠心耿耿的贴身侍从李斯密切汇报她每天的一举一动。

    用过午膳后,我独自一人坐在书房内,随意拾起一卷书翻阅,眼神却随着她进进出出。

    她压根没有察觉到我密切关注她的姿态,兀自愣神,转身栊帘,侧对绣屏,拾起针线,想要绣点什么,回神,与我略显清淡的眼神相遇,并无他话,低眉垂目静默无语。

    “想必你一定出生高贵,为何入宫进娇妍府当乐师。”我兀自问道,并抬眼瞥她一眼。

    她微微一愣神,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悲戚,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半响,又笑靥如花,明眸善睐静望着我,从容不迫的回答:“父母都已在我年幼无知时双双辞世,其他都不记得了。”

    “那你姓甚名谁,总该记得吧。”我哑然失笑,心中嘲笑,不记得,除非你脑子坏了,冷笑道:“莫不是就叫蜜恬吧。”但凡宫中丫鬟,奴仆,都有各自主子给她们重新起的名字,娇妍府乐师和众乐子弟更是不例外,都有乐师师傅或者教习姑姑起的乐名。

    “奴婢不记得了。”她波澜不兴的回答,全然没有一丝惊慌失措,睁着无辜的眼睛,睫毛忽闪,一脸迷茫的摇头。

    逢场作戏?我心里恨的牙痒,明知她撒谎却也无可奈何。

    “好。你倒是豁然,很看得开,真可谓是走的坦荡荡,不带一点伤。”我眼含嘲讽目光凌厉的逼视她,想从她眼中看出一丝破绽,她依旧波澜不惊,面色沉静,微笑静默。

    几番较量,她都是气定神闲,目光清漾如水,我只好作罢,咬牙切齿的攥拳紧握,疑虑纵横,此女子确实不简单,她表面上随遇而安,大而化之,有着空气般轻快的天性和水样般的性格,迷离妩媚。看似懵懂单纯,云淡风清,但是,内心却很有主见,心中的目标异常清晰。她无比诱惑,却又极端锐利。就像某种合金,有最柔亮的光泽,也有最坚韧的质地。

    转念一想,莫非她幼年经历了些什么,许是常人不曾经历的苦难,也说不一定,又不觉豁然开朗,顿时心清气爽,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心中的抑郁也一扫而空,当即换作一抹淡笑,手指轻扣着桌子定定的看着她。她却放下手中针线,再次施礼,转身欲走。

    “站住,为何总是躲着本王。”我心下挫败,拦住她的去路,却又懊恼不已,心中不断质问自己,上官凌澈,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在乎她的一颦一笑,为何轻而易举就为她的行为举止动怒。

    可是,她为何总是对我如此冷淡,本王赏她东西,她竟然也平静收纳,淡漠应之。

    她又为何时常对本王欲言又止,闪烁其词。

    莫非她对本王也有了感情,只不过是寻常女子的娇柔扭捏,害羞作态。

    想到此,我又不觉豁然开朗,顿时心清气爽,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当即换作一抹淡笑,努力控制住内心的风起云涌,沉声诘问:“你如此不遗余力的躲着本王,莫非是怕自己会无可自拔的爱上本王。”

    她张开嘴刚想说什么,却又仿若骨鲠在喉,断然遏制:“奴婢从未躲着王爷,还望王爷恕罪。”

    看着她那副闪烁其词的样子,我暗自发笑,深觉自己早已稳操胜券。

    于是,穷追不舍的逼问:“怎么不回答本王。”

    “奴婢一向心直口快,怕斟酌不好措辞,说错了话惹王爷生气。”蜜恬一脸妩媚狡黠,嘴角噙着一丝笑,那副令本王深深沦陷的娇俏神色,却也轻易惹恼了骄傲自负的我。

    我顿时心情阴郁,脸色暗沉,横眉冷眼斜睨她一眼道,“说吧,本王恕你无罪。”静等她究竟会说出怎样一番惊天动地的话语。

    “奴婢。。。深怕王爷不可自拔的爱上奴婢。”蜜恬迟疑片刻,转而娇羞的嫣然一笑。

    果不其然,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却顿时语塞,陷入沉思,慵懒无力的挥手,示意她退下。

    无心顾及她此刻讶异的表情,想必是我如同默认的态度让她百思不得其解吧。

    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没想到,连日来的相处,却是我上官凌澈轻易沦陷,无可自拔。

    我究竟爱上她的什么。

    是因为她的天真无知,胆大无畏。

    还是活泼明媚,单纯率真。

    我上官凌澈从来自命红粉丛中游刃有余,纵横情场,从来都是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现在居然却轻易的栽给她。

    我不甘心。

    暗暗发誓,来日方长,一定会让她哭着来求本王不要离开她。

    想到之前派李斯去彻查蜜恬,这些日子他应该有些眉目了,便跟母妃匆匆告安道别,说王府有急事先回去处理。

    临行时,想见见她,但又想起白天她对本王那副漫不经心和戏弄本王的样子,便狠下心向相反方向行去。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这样对待本王。

    从来没有,她挫败了我纵横情场多年的傲睨一世,唯我独尊的骄傲锐气。

    我上官凌澈,只许我负别人,不许别人负我。

    我爱的女人,绝对不可以对我的存在视若无睹,可有可无。

    如此离开一段时间,也好。

    走出雍华宫,狠心按捺住心中对她的眷恋不舍,决然而去。

    是夜,蜜恬端坐在绣屏前。

    月光皎洁的夜色,倾洒在屋内。

    门掩残花寂寂,帘垂斜月悠悠。

    纵有一庭萱草,何曾与我忘忧。

    “姐姐,你究竟在哪。可否还记得妹妹,月柔萱。”蜜恬掏出藏在袖中的浮光锦丝绢,轻抚丝绢,质地柔软,浮光掠影。绣针引过雪青色的丝线,熟稔的运用着巧妙精微的苏绣针法,一针一线的仔细绣下月柔萱三个娟秀的字,并在一角刺上三朵雪青色的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