暝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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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不防一试

    自从南楚的少阳公主和使者入炎帝都后,便一直被安排在驿馆,三殿下曾一度在南楚修练过三年,所以皇帝自然便派萧瑆接待众人。

    而萧瑆在父命的强行要求下,只能无夸的放下手边的政务,陪颜舞在帝都没日没夜的疯玩了几日,对于这个公主,她想起就头痛,若是论头痛的程度,不比亲妹子萧玥逊色。

    外邦使者来朝,一般都是由礼部尚书等一些高官老臣接待,这算是给使者最高的待遇了,由皇子亲自接的使者,在东夏着还是头一例。

    被萧瑆整天大宴小席的款待的使者们,短短几天,老腰大肚都肥了好几圈,现在走起路来呼哧带喘,晚上瞬间闷头大睡,狗叫人不起床,大部分人都有点乐不思蜀的感觉了。

    颜舞走回了所住的驿馆,进入房间后,一个身体健硕,五官周正,腰杆挺直如枪,微眠的嘴唇上有着一丝杀气划过,额头两鬓分散着几缕白发,当他走进房间之后,迅速反手紧紧的关闭房门,接着手掌轻轻一挥,在房间的四周隐约可见一层光芒闪烁,空气中呈现了一丝轻微的变化。

    他这看似是随手布置的结界,若是元气修为不足先天境而强行硬闯,瞬间便会被结界碾压成肉沫。

    站在房间里的颜舞,目光警惕的扫了一下周围,最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足足费了六天的时间,总算将炎帝都里里外外逛了一遍,着工程量可不可为不大。

    “申将军,这几日你秘密的隐藏在炎帝都,有何发现。”颜舞低声询问道。

    房间内的中年人,正是南楚王朝中军副将,申不染。此行出使东夏共派遣一明一暗,两支出使队伍,而他的目的就是要摸清东夏的军政势力,为日后制定行军战略目标,而铺垫必要的基础。

    申不染回想着几日的所见所识,略微沉吟的道:“炎帝都不愧为东夏第一悍城,城池坚固,易守难攻,水路陆路四通八达,两条直道可南北纵横,若发生战祸,随时可以支援任何地域。”

    “申将军,果然不愧为我南楚大将,仅仅数天便把炎帝都的战略地形摸清。”颜舞略微点了点头,双目微眯,道:“但将军只看到了东夏的形,并没有发现它的意,十几年前的四大柱国叛乱,使东夏国本锐减,但是萧弘登帝位之后,重用了张起、范芈、王良房等诸位重臣,早以政局稳定,强兵富国,国库充盈。”

    缓缓的点了一下头,申不染心里最清楚不过,这颜舞公主平日的无理取闹不过是做出给外人看的,她自幼博学多才,善于经纬,师承天机门门主商悝,对纵横之术极为精通,不然也不会派遣她来出使东夏。

    “东夏农耕发达,势力范围在涵谷关之内。”申不染微微抿了一下嘴,道:“若是能与其结盟,必然是一个强有力的外援。”

    南楚和北周在少谷山地,打了一场恶仗,在北梁山更是与北齐鏖战数月,国库早已捉襟见肘,所以要想在两大强敌的环厮下稳住江山社稷,一定有找寻到可以震慑四方的盟友。

    “你说中的不过是其中一点。”颜舞端起冒着热气的茶杯,红唇轻微抿了一口热茶,道:“与东夏结盟一则可以解我南楚燃眉之急,二则若东夏欲想出关,某取天下,必然会和北周交兵,北齐和北周世代结为姻亲,到那时候定然发兵。”

    “北方胜,南楚东进伐萧氏,东夏胜,南楚北上攻周。”

    申不染道:“我南楚为何不与西魏结盟,西魏自魏灵帝剿灭蛮兵之后,国力在一百多年间逢勃增长,魏武卒兵锋盛悍,中土诸候国少有人敌。”

    “赵绍身为西魏之主,却心胸狭隘,相识浅薄,几大将军手握重兵,不知节制,刚愎多疑,色利胆簿。”颜舞侃侃而谈,“外精内庸,草包庸人一个。”

    为了对付各方强敌,颜舞身为南楚的公主,自然不能把眼光放在一国一域之上,一个真正优秀的政治家,不光要有极为毒辣的见解,而且还要有总揽全局而不乱的心度。

    申不染毕竟是武将出身,慎重的说道:“东夏朝堂之上,也是人才济济,未必会没有人看公主的计划。”

    颜舞淡淡的道:“我自有办法应付。”

    “公主大才,胜男儿百倍。”申不染毫不犹豫的行礼。

    如果所以的事情都按她的计划,按部就班的进行,东夏此行不仅解了南楚眼下的困局,而且还会有“天下大势所归”的态势。

    东夏禁宫尚书房。

    一日的喧华,并没有冲淡此刻房中压抑的阴霾,从这间尚书房里发出的每一条政令,都可以使整个中土地域为之一震。此刻皎月当空倒悬,尚书房之中有八道身影:萧弘、萧琮、萧瑆、李允、张起、范芈、王良房。七人中除了萧弘端坐在上首的位置,其他六人皆神情严肃的挺立,各自心里开始合计着主意。

    “大家先坐下。”萧弘对着众人摆了一下,萧琮等人一个个都坐在了左右两旁的太师椅上,李允还是佝偻着老腰,让人十分不自在。

    萧弘平静的道:“大家想必都明白,朕为何有深夜急唤众爱卿出宫。”

    “和南楚的结盟有关。”张起道。

    他穿着一件合身的黑衫,他原是西魏天水张氏族人,主张变法强国不受重用,还受当权者排挤,一怒之下,西出入关投靠了萧氏,东夏有如今的局面离不开他的助力。

    “正如张爱卿所言,大家都有什么看法,尽管说出来。”萧弘点了点头,淡淡的道。

    左手边第二位,范芈摇了摇头,道:“和南楚结盟,无异与虎谋皮,万万不可。”

    “为何不可。”萧弘眼皮轻挑了一下。

    对于眼前的几人,萧弘的极为信任的,即便是一直明挣暗斗的李允,也不例外,毕竟内政不比外交,和李家再怎么斗下去,也不放毁伤东夏国本,但是外交却不同,一个不小心,便会造成一场血流成河的大战。

    一位中年将军站起身,道:“南楚近年来频繁的与北齐、北周争夺少谷山地和北梁山地的驻兵权,早以人困马乏,而如今早不结盟,晚不结盟,偏偏选这个时候结盟,这显然是个圈套。”

    那中年将军是一身用上好精铁特殊打制的甲胄,背后是一件丝质大披风,还有一顶奇异材质打制的上将头盔,轻微向前走两步,甲叶便会摩擦出清亮的振音。

    此人姓范,名芈,官拜东夏上将,乃是二十年前从后燕逃至东夏,后因萧弘新帝登基,破格提拔的一批新臣子。初掌兵权三年里,三败东启,两攻西魏,函谷关一战名动天下。

    “即便是个圈套,出兵北周,对我东夏也是有利而无一害。”萧弘伸手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

    王良房连连摇头道:“西魏是南楚的近邻,国富兵强,有如此强邻不求,为

    何要舍近求远,避强就弱。”

    西魏是最先富强的大国,而且两国也曾有关一段姻亲,两者叫相比较,前者更为合适。

    说到这里,太子萧琮也站起身,道:“三位大臣言之有理,西方诸国战乱燎燎,按兵不动才是上策。”

    望着挺立腰杆的四人,萧弘目光轻扫一圈之后,落在了一直默不出声的萧瑆身上,旋即开口道:“瑆儿,你曾经在南楚求学数年,见解定然不同,但说无仿。”

    萧瑆站立起身,说道:“我不懂其他人的心思,但是我懂颜舞,她是楚帝最终爱的女儿,自小天赋异禀,此番如是派遣别人为使,我们可以不必在乎,可偏偏是她,那我们可要小心慎重。”

    “老臣认为,不防一试。”李允微微一顿,说道。

    “老太师,你此话何意,结盟一事,关乎我军将士生死,怎可以拿来一试之说。”萧瑆总算逮到机会可以硬气一回,语气十分不善的说道。

    李允冷冷的甩了众人一眼,径自走到书房的中央道:“是我老了,还是你们被眼前的一点蝇头小利迷住了眼睛。”

    “先帝一生的心愿,就是想要老夏人出关,可惜壮志未酬,中道崩殂,四虎之乱后,天下盗贼鼠辈鹰扬,陛下在危难之际承接大统,安民剿匪,而今历时十五个春秋,早以富强中兴。”

    “望陛下莫坠先辈之志。”

    “好。”萧弘精神顿时之振,当即起身去搀扶李允,道:“老太师一番说,令朕醍醐灌顶,大梦初醒。”

    此刻整个尚书房,都在这一瞬间停怠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那道苍老的背影上,谁能想到,这个顽固的两朝老臣,心中竟然从来不曾忘记当年许下的约定,如果没有这位老顽固在危难时出手,东夏也不会有如今的繁荣。

    范芈道:“国人出关,谈何容易,又岂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

    谁都知道,东夏裂土称王数百年,称帝建国只有五代,想要逐鹿中土和列国争雄,第一步就必须要出涵谷关,然而东夏曾六出涵谷,都以失败而告终,全因有南楚和北齐阻拦。

    “正因出关不易,此次是上天赐给我们决嘉机会。”李允猛得呼吸一下,紧紧盯着范芈,十分坚定的道:“若我们假意和南楚结盟,以出兵相援为借口,借道攻打北齐。”

    “攻齐?”王良房微微一怔,脸色一沉,然后反道:“老太师,你所谋深远,非我等晚辈可比,但和南楚结盟,借道攻去北齐,万万不可。”

    “先不说大军,能不能攻下,北齐驻兵十万在巨野城,巨野城地势平坦,城池坚固,想要攻打有十万精兵驻守的坚城,至少需要三十万精兵。”

    “而且攻城器械,大军的粮草,军备,都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凑集的,若贸然开战,我大军必败无疑。”

    面对着侃侃而谈的王良房,李允却是不答,反而问道:“行军,从来就不需要十分的把握,你打过有十分胜算的仗吗?”

    “够了。”萧弘听着却皱起了眉头,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新派主和,老派主战,再争吵下去,很有可能会发现分裂。

    一个王朝的哀败,首先是从朝堂开始。

    萧弘冷哼一声,脸色宛如一泉深潭般平静,淡淡的道:“今夜天不早了,此事容后再议。”

    (本章完)